墨家一行原本還打算在金虎城要停留多幾天,讓墨大公子墨言好好慰藉一番相思之情,順便看看能不能把墨大公子的終生大事給定了。墨中甚至把送禮的東西都打點齊全,應有盡有,唯恐落了主子的面子。豈料墨言當天興沖沖而去,卻怒沖沖而回,回來之後,一向風度從容的墨言低喝了一聲,「明早立即返京!」言語中連半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于是大家在金虎城只停歇了一日,便出發直接前往京都。只是打從金虎城開始,大家都饒有默契地發現,從墨家村出發時明顯帶有一絲雀躍難耐的墨言,而今在他的身上,大家卻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了讓小心肝如陷泥潭里的低氣壓!
就連墨雙黎和墨中都暗暗心驚,毫無元力的墨言,盛怒之下的威壓,卻讓他們的心緒也頗受影響,這著實于理不合。不過墨雙黎細想片刻之後,便喜不自勝,自家的兒子定然是精神力天賦極高,方有這樣的威壓氣勢。
墨雙黎料定之事,其實卻只是墨言實力的冰山一角而已。墨言的精神力修為,在他破碎虛空之日,便已達到了大圓滿的境界,這樣的境界早已滲透靈魂,今世他的修煉能夠如此順風順水,進步飛速,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都要歸功于他較之元皇境界還要高上一籌不止的精神修為。
而墨帆,看著自家兒子明顯不快的樣子,想問卻欲言又止,心里嘀咕著莫不是兒子讓人給拒絕了,抑或是因為兒子家世不好,那姑娘被家人另行婚配。
墨帆思前想後,越想越覺得靠譜,不由地找自家夫君商量了下,「不若找人查探一下,如今咱也並非破落之家,」墨帆有點不好意思起來,「若是那姑娘的親事還沒辦成,們咱倒可以打點打點,憑丹香閣的名氣,這金虎城應該也難有相當的世家,那姑娘的家人定能回心轉意。兒子臉皮薄,咱身為爹娘的,也該為自己的兒子有所籌謀不是?」
墨雙黎听了啞然失笑,搖頭拒絕道︰「兒子是什麼性格你當娘親的自然清楚,前因後果均不清楚,這渾水咱還真不好去攪。」
可愛子心切的墨雙黎卻依舊吩咐疾狼衛偷偷返回查探。疾狼衛對少主子自是用心,馬不停蹄地趕回金虎城、幸得豆腐只有蘭家一家,去到之時卻發現蘭家竟然舉家搬遷,連半個人影都見不著。回來稟報之後,墨帆愈加憂心忡忡,想當然認為這女娃竟然為了避開自家兒子,舉家全搬走了,難怪自己性子溫和的兒子會盛怒至此!
可真實的情況卻唯有墨言自己清楚。當天他一來到門口,便能感覺到院里那熟悉的氣息已經消失,只有兩道隱晦的氣息,卻是修煉精神力之人特有的。
墨言站于院中,龐大的精神力稍稍外泄,兩個身穿白衣的年輕男子突感腦海如針芒在刺,驚恐之余方才反應過來跑到了院里。
兩人正是雲蘭若留下的弟子,一見到墨言,兩人驚疑不定,卻客氣地道︰「閣下是蘭家豆腐蘭小姐的摯友吧!」
墨言眼內危險的波瀾不退,冷冷地道了句︰「人在哪?」
兩人不約而同打了一個寒顫,這簡簡單單三個字卻讓他們的心如墜冰窖,寒意蔓延,驚恐之余連忙道︰「閣下莫要誤會,蘭小姐隨我家老師上京,老師特地把我們留在此地,以便告知先生蘭小姐的去向。」
墨言的臉色不變,只是那雙眸卻已經變成和玄皇龍一般無二的混沌灰色。隨著墨言眼瞳的變化,身前的兩人目光已經有些呆滯茫然。只听得墨言問道︰「蘭小姐是自願隨你們上京的?」
其中一人道︰「老師賞識蘭小姐的精神力天賦,欲收蘭小姐為徒,蘭小姐雖然意動,卻堅持要留下等候故友。老師上京在即,實在不宜耽擱。最後,听說是軒師叔直接將蘭小姐的哥哥擄走了,蘭小姐無奈之下,才隨老師啟程。」
墨言微微皺眉︰「京城何處可以找到你家老師?」
那男子雖然眼神呆滯,但口氣中卻難掩自豪︰「老師乃堂堂元月帝國第一國師雲蘭若,盛名赫赫,天下皆知。」
墨言哼了一聲,不以為然,什麼天下皆知,他墨言就著實不知。不過听這名號也屬帝國響當當的人物,斷然不會是無恥下流之徒,重要的是目標明確,比較好找。墨言雖然難掩失望,但得知酥酥無恙,卻也放下心來。
墨言正欲拂袖離開,心中一動,猛地站停,問了一句︰「你家老師,年歲多少,可有婚娶?」
那男子愣了愣,繼續道︰「老師年近七十,一生獨自修行,孜孜不倦,追求靈力修為的巔峰。」
墨言心情大好,舉步之時,卻听得這男子自然而然加了一句,「軒師叔正值年富力強,乃元月大陸所有女子心中之良配。」
墨言腳步一僵,這師叔定然在這年輕弟子之中具有絕高的聲望,未曾問到卻自然提及。可明顯,男子這番畫蛇添足的話就是來給墨言添堵,給自己遭罪的。墨言臉一肅,隨著一聲冷哼,人已經消失不見,留下兩個男子抱頭蹲下,只感覺腦海中疼痛難當,完全記不起方才自己所作所為。
再說酥酥,隨雲蘭若出發已經有幾天了。這幾天的相處,讓酥酥對雲蘭若這個老人,卻多了許多親切之感。
貴為整個元月帝國最顯赫的人之一,雲大國師卻像一個普通的老人家一樣低調,慈祥,喜歡過著無拘無束,恬淡自然的日子。
原本像他這樣身份尊貴的人出行,自當有無數的人打點一切,出行所經之處,也定有各地的官員小心翼翼的伺候周全,但事實卻大相徑庭。
雲蘭若從不在熱鬧的城鎮停留住宿,喜歡行走在渺無人煙的山林之地,晚上在鋪滿星光的野外休憩打坐。遇到他喜歡的風景,老人家會停駐片刻,釣釣魚,散散步,優哉游哉。
這樣的日子,跟隨在雲蘭若身邊的幾名年輕弟子,還有蘭軟軟是叫苦不迭,那軒師叔卻是喜怒不形于色,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反倒是酥酥,卻與雲蘭若一樣,對大自然有著極為親昵的感覺。酥酥這樣的態度,讓雲蘭若看向她的眼神越發的欣賞和喜愛,要知道精神力的大圓滿的境界,便是化身為天地,化身為身邊的一花一草,一風一雲,一山一水。
所謂「一花一天堂,一草一世界,一方一淨土,一笑一塵緣。」自己的師尊元皇大人,距離大圓滿亦有一線之差,酥酥如此年輕,卻已有這般的感悟和天賦,就算是自己的師妹,整個帝國最最優秀的女娃,似乎在這方面,也尚有不及哪!
酥酥依舊每日做飯,卻只做三人的分量,雲蘭若,她和軟軟。前兩日還好,雲蘭若門下的弟子權當是酥酥討好自家師傅,還一臉不屑地拂袖走開。但這兩天,每當酥酥做飯的時候,大家的心里總有一種感覺,叫做怦然心動,不是對酥酥,是對酥酥做的飯菜。
前世高超烹調技藝的傳承,加上如今酥酥極強的精神控制力,即使是普普通通的素材,酥酥也能做出叫人垂涎的飯菜。近兩天,每天最為享受的用餐時間,雲蘭若卻吃得很不輕松,自家弟子那垂涎的目光他老人家可以自動忽略,但軒師弟那生吞活剝的眼神,卻讓他老人家坐立不安,好幾次嚼得太快差點嚼到自己的舌頭。
好幾次他想要把自己那份端過去遞給軒師弟,耳邊卻響起酥酥的話︰「你若送給他吃,下頓飯你這份我便省了!」
說起來怕是誰也不敢相信,堂堂的元月帝國第一國師,吃頓飯居然兩頭受威脅!
那天深夜,軟軟非說他餓了,也不知道和曼珠從哪里找來了兩頭野兔子,還沖洗清理干淨了要酥酥給他做烤肉吃。對于這個哥哥,酥酥向來照顧,熬不住軟軟哭天搶地地說他嘴都淡出鳥來,悄悄地尋了個空地張羅著就給軟軟做了一頓香噴噴的烤肉。
剩下一大塊兔腿肉,軟軟和曼珠已經飽暖思周公,呼呼大睡了起來。酥酥苦笑一聲,正想收拾著回去休息,冷不防火光下,卻被一個高大的陰影籠罩住。那軒師叔竟然已經出現在她的三步之遙。
軒師叔眼楮里火光簇動,盯著酥酥道︰「本,我餓了!」
酥酥努努嘴,道︰「本王是吧,軒姓乃國姓,又是雲國師的師弟,用腳趾想想也知道你是皇親國戚,餓了就找你家女乃娘去,本姑娘的肉,不賣!」
酥酥哼了一聲,卻看到軒師叔似笑非笑的眼光,想起自己的話,方才覺得甚是不妥,姑娘,還賣肉,這不跟勾欄院一個意思麼。刷的一下酥酥的臉便紅得透徹。
月光下,火光後,女子的臉如涂抹了胭脂般嬌艷,水靈靈的眼楮似乎能夠滴出水來,兩個小小的梨渦在她溫言軟語中,如同盛滿美酒一般叫人心旌神搖。
軒師叔又走進了一步,眼楮盯著酥酥,一字一頓清晰無比地道︰「本王就想吃你的肉!」
唰的一下酥酥手持戳著肉的樹枝站了起來,漲得通紅的臉,狀似凶惡,可偏偏她的聲音卻依舊酥酥軟軟毫無氣勢可言,「肉,姐姐我扔了也不便宜你。」
軒師叔身形一閃,下一刻,酥酥背靠在離她很近的一棵大樹邊,軒師叔與酥酥之間,只有一個兔腿之隔,一手還撐在酥酥頭頂的樹枝上,整一副流氓調戲良家婦女的模樣,只是臉色卻相當正經嚴肅︰「本王覺得,那樣委實太浪費了!」
酥酥心亂如麻,不同于墨言在身邊時心如小鹿般亂跳,此刻是心如鼓槌般亂敲,嚇亂了!男子極其魁梧高大的身軀幾乎覆蓋在她身前,如豹子看著獵物般的眼神暴露出對某種肉的饑渴。酥酥再也按捺不住,在軒師叔的俊臉上,身子一低,從軒師叔的架著的手臂下逃了出去,道︰「吃下算你能耐!混蛋!」
看著酥酥提著裙子逃開的軒師叔,嘴角一翹,拿著兔腿,也不管臉上被酥酥砸得油滋滋,咬了一口,臉色卻陰沉了下來。整個兔腿,堅韌無比,哪有一點入口即化的鮮美。軒師叔皺皺眉,驚慌失措的一瞬間,這女人還能運用精神力將兔肉給弄壞了,果然了得。想起酥酥方才那別有一番味道的混蛋二字,軒師叔冷著臉,一口一口把兔肉能耐地吃了下去。
來到京都後的流蘇被安置在雲蘭若那偌大的農莊里一處靜幽的院子里。雲蘭若回來之後似乎也忙了起來,只吩咐酥酥好生住著。軟軟猶如被放飛的爛鳥,到處溜達,曼珠猶如被放養的野豬,整日里不知道在哪拱野食。若不是雲蘭若離開前傳授了一套精神力的修習法門,酥酥怕是真的要悶壞了。
這一天夜里,酥酥一人獨自呆在院子里,月兌下了鞋襪,卷起褲腿,把小腳丫放入院子的池塘里,坐在那里,望著星空發呆!
突然身子一緊,竟然被手臂環住,酥酥大驚之下想要掙扎,卻听到一聲暖入心扉的醇厚聲音︰「是我!」
平靜如水的心里涌起一的驚喜,幾乎不用回頭,酥酥便能在腦海里描繪出那個銀發溫潤的男子。酥酥自然而然的將身子往後靠,靠在那寬闊堅實的胸膛上。
輕輕一笑,在寂靜的黑夜中滌蕩開來,似乎曾經便有這樣的一個畫面,他環著她,她靠著他,寧靜,和諧得仿佛就這樣便能一起走過天長地久。
只是這份靜謐被酥酥的一聲嚶嚀打破了,因為墨言的雙唇由上而下堅定而溫柔地覆上那思念已久的如櫻花般粉女敕水潤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