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芙的眼中迸射出強烈的冷意,手中的紫藤輕輕一抖,堅硬的地面上已然出現一道滲入地面的劃痕,這樣的力度,若鞭打于身上,定是皮開肉綻,甚至深可見骨的結果。
墨小劍咬咬牙,眼里盡是狠色。他的腳步沒有移動分毫,正正擋在墨若蕙的身前,雙手擰出了根根青筋,咧嘴一笑︰「隨時恭候。」
齊芙輕笑一聲,「啪」,不見鞭影,墨小劍的衣裳被紫藤掀開,又多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紫藤揚起,齊芙的手腕迅速地抖動。
待她停下,此刻幾乎半果的墨小劍,臉上,身上鞭痕交錯,白女敕的肌膚四處綻開。滲出的血珠讓原本俊美得如女子般的墨小劍顯得異常的可怖。
「不要!」墨若蕙搖著頭,珠淚漣漣,想要掙扎著撲到前方依舊站著的墨小劍卻被楊美兒和蘇旖旎緊緊挽住。
齊芙絲毫不為所動,看著依舊站著,呼吸明顯重了許多的墨小劍,唇角一勾,「才剛剛開始而已。」持鞭的手朝墨若蕙一指︰「你若死了,就輪到她,既然英雄救美挺身而出,可要爭氣一點,千萬,千萬要撐下去,可別死得那般早,那樣,你心愛的美人兒就要受苦了!」
為求達到最完美的刑罰,她的力度,一直都有所控制。如果她願意,以她的實力和墨小劍元力停滯的現狀,她可以一鞭抽中他的要害,讓他倒地身亡。可那不是她齊芙的風格也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折磨由淺入深,便越能清晰地感受到疼痛一的加重,隨之人的意志就會漸漸薄弱直到崩潰。墨言給她的屈辱,如今,便從他身邊的人開始一點一點還回來。
說話間,抬鞭又一下,不偏不倚,就落在原來的鞭痕上。
第一輪的鞭打,她只淺淺地劃破他的肌膚,而第二輪,以她精準的控制力,傷口不會擴大,只會加深,這種無疑是傷口上撒鹽,痛上加痛的做法,有一個相當優雅的名字,叫「抽絲剝繭」。
第二輪下來,墨小劍早已半跪在地上。原本裂開肌膚的傷口,如今已經入肉三分,斑駁的血跡幾乎讓他成了一個血人。
可細看他所站的位置,在這勁道逐漸增加的藤影下,依舊分毫不變。
抬頭,如今面目全非的臉上扯出一絲笑容︰「繼續,老子就算骨頭碎了,也會撐到我大哥出現的那一刻。」
墨若蕙所有的哭泣都已經成了嗚咽,她的牙齒,咬破了下唇,她的眼楮,死死盯著眼前那並不寬闊,早已肉沫橫飛的後背。
直到此刻,她才猛然發現,對于這個自幼熟悉的墨小劍,她了解的竟然這般少。以前只要切磋的時候她磕著踫著他,他勢必哀嚎半天,一副疼得死去活來的模樣。
她一直取笑他一個大老爺們跟個娘們似的嬌弱膽小。更時不時拿他與墨言哥哥比較,戲言他跟墨言哥哥站在一起,那就是雲泥之別,一點男人該有的氣魄和骨氣都沒有。
可此時此刻,在墨若蕙的心里,再沒有戰無不勝的墨言,再沒有心中那頂天立地的男兒,充斥的在眼前心底腦海的,唯有這並不高大的悲壯背影。
一直以來,墨若蕙總覺得,男人之所以偉大,因為他能憑一己之力,將心愛的人保護得完好無恙,可今天的墨小劍,卻詮釋著另一種男人的偉大,以壯烈而驚心動魄的方式。
明知保護不了你的周全我卻依舊挺身而出,只要我尚有一口氣,所有的疼痛和危險有我幫你受著。盡管我是一個沒用,無能為力保你周全的男人,但為了你,我盡了我所有的努力,即使付出生命的代價!
因為這是我,所能為你的做的!
除了墨鴻眼里那幸災樂禍的神色,所有人都動容了。
王解緊拽著拳頭,一臉的憤色,但眼楮里卻充斥著對墨小劍的激賞。一直以來,他都把墨小劍看成是攀了墨言這高枝的底層刁民。可眼前的這一幕,卻讓他想起自己以平民的身份被老師看中收養,常年的養尊處優卻讓他忘記了老師曾經的教誨。
有些人高貴得懦弱,有些人平凡得叫人敬仰,因為尊嚴和勇氣本就沒有貴賤之分。這句話,簡直就是此刻墨小劍和墨鴻最真實的寫照。
楊美兒和蘇旖旎對望了一眼,兩人均不約而同地微微點頭。從他們進入牢獄當日起,這牢獄內就散發著一種無味無色,有散功妙用的毒氣。所以他們幾人元力泛散,難以收聚,行動能力,也就是較普通人敏捷而已。
但身為丹鼎宗傳人的楊美兒卻非一般武者,憑著對毒藥毒性的了解和獨門秘法,楊美兒這幾日里已經逐漸恢復了元力,暗中也在為蘇旖旎運功逼毒。方才的對望,便是決定出不出手將墨小劍救下。
想要越獄而出,自然是等到楊美兒將眾人的毒都解了,恢復到巔峰戰力,才有與齊家相搏的可能。若救下墨小劍,勢必暴露了自己的秘密,齊家對他們的防範也定然加嚴,多日的努力便化為泡影。
若在以前,為了大局著想,她們定會按兵不動。
但此時的墨小劍和墨若蕙,卻讓她們兩人,做出了不得不救的決定。
那是一種奇妙的感同身受。看到墨小劍的後背,就宛如看到當日站在她們面前,將她們救下的墨言一般,如果當初的墨言不敵對手,她們能袖手旁觀麼?
不能!所以就在第三輪鞭撻開始之際,楊美兒動了。
可楊美兒的身形卻與齊芙手中紫藤一樣猛地一頓,牢獄中的所有人,一剎那失去了所有的行動能力,包括齊芙。
濕潤的水汽瞬間彌漫整個牢房,一股讓人極其壓抑和沉重的氣息瞬間傳來。在眾人驚駭的眼神中,水汽漸漸凝聚,形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猙獰頭顱。
「玄武龜!」齊芙的聲音里已經多了幾分顫意。
玄武龜三字一出,王解等人的臉色全數變了。身為世家子弟,他們當然清楚這三個字代表的涵義,那是連元皇大人亦不敢妄言提及的名字。十荒聖地,不,應該說是天元大陸所有元獸的老祖宗,當之無愧第一元獸的皇級玄武!
大陸的元皇從不敢妄闖十荒境,就是因為有這老妖怪在門口堵著。
齊芙稍稍定下心,聲音再度恢復得優雅自如︰「前輩,海族與齊家向來涇渭分明,恪守規矩,前輩來訪,怎的不事先打個招呼,晚輩也好令齊家上下,躬身歡迎。」
齊芙的內心卻遠不如臉上的這份自若。十荒境內,玄武雖然是海族的王牌,卻因為數百年的沉眠而逐漸成為符號式的存在。如果玄武當真動作起來,整個十荒境如今的勢力,勢必要重新劃分,情況甚是不妙,齊芙不能不謹慎以待哪。
玄武的眼楮掃過墨小劍幾人,大口一張,一股帶著腥味的水汽將墨小劍罩住,水珠的滲入體內讓墨小劍的氣力又恢復了一些。
觀此情景,相較齊芙眼神的陰翳,楊美兒幾人眼楮一亮,帶著一絲希冀看著眼前的玄武。
玄武的聲音沉而重︰「這幾個小輩與老龜有些淵源,老龜必須帶走。」
「前輩,這是齊家之地,前輩闖入齊家便是要將齊家拿下的死敵帶走,多少也該給齊家留下幾分薄面吧。這樣做,可不合十荒境的規矩。」齊芙冷聲道。
玄武聞言眼一抬,鋪天蓋地的氣勢隨即將齊芙逼退數步,「小女娃,這樣的話就算你齊家那個老祖小輩見到老龜,也不敢堂而皇之地說出口。十荒境的規矩?」玄武猙獰一笑,「就是我老龜的規矩!」
不顧齊芙鐵青的神色,玄武大口一張,墨小劍數人竟被他一口吞入,只留下墨鴻一人。
「別說老龜不給你留個面子,剩下這個,老龜就不帶走了。」言畢,水汽再度散開,玄武及眾人已經消失不見,留下一臉恨色的齊芙和驚恐的墨鴻。
今日玄武的作為,卻是得了老友玄皇的一番提點。玄皇受墨言所托不時留意著牢獄內的動靜。墨小劍受刑一事,他沒有向墨言稟告,轉而告知玄武,就是為了讓老友玄武,擁有一次向墨言示好的機會。而對于玄武來說,他于十荒境早有無數悠長歲月,除了結界森嚴之地,十荒境幾乎每個角落的動靜,只要他想听,想看,想進,又何嘗辦不到?
當墨小劍等人出現在墨言和酥酥眼前的時候,墨言的臉色早已陰沉如水。
狂千笑眼神一寂,「主子,讓我狂千笑到齊家大鬧一場,就算斬不下那賤女人的頭顱,也讓他齊家雞犬不寧。」
狂千笑名字一提,王解三人便全數愣住了,呆滯的緣由,更多的是因為狂千笑言語中的「主子」二字。
眼前的墨言,給他們的感覺已經全然不同當時同行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即使早已恢復了元力,可在墨言跟前,那種壓抑到極致的窒息感覺,卻較之方才面對玄武頭顱的時候更甚。
墨言搖頭,瞥了小劍一眼,「十荒聖地明日開啟,無需在此時大動干戈。」頓了頓,「我相信小劍會更樂意親手向齊家討個公道。若蕙,我給你的藥膏按時涂上,好好照顧小劍,他的疤痕會痊愈的。」
一直攙著小劍的若蕙泫然欲泣,忙不迭點頭,「我知道。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小劍抬頭,沙啞著聲音道︰「臉上的疤可以去掉,身上的,留著。」最後的兩個字鏗鏘有力,這是他畢生難忘的屈辱,留著傷疤,看著傷疤,他會鞭策自己,只有擁有足夠的實力,才能保護自己,保護自己關心愛護的人。
軟軟蹭了過來,小心翼翼拍了拍小劍的肩膀,道︰「賤賤,哥哥以後不跟你爭了,你師兄,我師弟,哥哥心甘情願了。留著疤挺好,這樣你就擁有仙女的面孔,魔鬼的身材。唉,怎麼都比哥哥擁有魔鬼的面孔,仙女的身材好。」
軟軟的話讓墨小劍噗嗤一笑,咧著嘴,忍著疼,「牙牙小師弟,你全身上下,就沒有沾點仙氣的地。」
墨言唇角一勾,轉身離開,唯有握著他的手的酥酥,才感受到心愛男人心底的怒不可赦。墨言向來從容,喜怒從不形于色,為人處事似乎疏離又淡漠。可酥酥知道,小劍若蕙與他自小一起,期間的感情早已如同手足。
墨言可以為了海異對她不敬的一句話在海族掀起滔天巨浪,就可以為今日墨小劍的傷痛屈辱滅了整個齊家。這,也僅是遲早的事罷了。
第二日的十荒境,迎來了有史以來最為奇妙的一幕,白天的金輪,夜晚的瀾月,一東一西,懸掛在天上,金藍之光,相互掩映,籠罩著整個十荒境,美得叫人移不開眼楮。
十荒境最南邊的地方,今日高手雲集。
由外到里,從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漸減少,因為越往南,天地的威壓越來越重,連金輪瀾月之光,也被阻隔在數十米外的地方,整個最南邊的空中,如劫雲般墨藍一片,偶有雷擊閃爍而過,是不折不扣的雷劫之地。
墨藍籠罩的結界外,有七道光柱由天而降,光柱內雷鳴聲轟響,劈砍下的雷電越發的密集,正是進入聖地的七道入口,也正是今日眾人爭奪的焦點。
海族不愧是十荒境第一大族,海若愚身子一搖,閃進了第二道光柱之內。海若愚額頭上一顆藍色的水晶,散發出一陣柔和的淡藍光芒,將其整個身子籠罩住,抵擋住雷電的轟擊。而進入光柱內海若愚,早已閉上了雙眸,元力流轉,顯然,對她來說,要應對光柱內的電擊,並非不費吹飛之力的事情。
各方的高手顯然有些詫異,海族坐擁兩道入口,身為聖女的海若愚竟然步入第二道入口,那第一道入口又該屬于誰?
酥酥輕輕攬住墨言的腰又放開,輕聲道︰「我先進去了。」
「好,照顧好自己,一進入聖地,我會想辦法找到你。」墨言的聲音暖暖傳來。
四大長老簇擁著酥酥,以海若愚亦沒有享受到的待遇,將酥酥送到入口處方才躬身退下。
酥酥一步入光柱,在她的頭頂,便釋放出一個奇特的湛藍色的角狀圖騰,更為奇怪的是,當圖騰一出現,竟自動自如地汲取周圍的電擊。光柱內的酥酥,一臉愜意輕松,泛著柔波的雙眸,正注視著人群中的某處。
眾人嘖嘖稱奇時,一聲冷哼,齊家所屬的光柱內,已經多了一名紫發美人。正是十荒境中家喻戶曉的齊家齊芙,手中的紫戒,發出淡淡的紫色光芒,將她整個人籠罩進去,安然無恙。
而隨之,金家之地,一名赤金長袍的男子朗聲一笑,掠入光柱之內。金色的披風一罩,打上披風的雷電,電芒而響,卻並未能透過披風,劈砍在他的身上。
七個入口,已去其四。剩下的三道入口,按十荒境的規矩,三大勢力之人不得妄自插手,十荒境內的武者,強者據之!
作者有話要說︰奮發圖強,大餅,要加油!!
最近想起即將要寫的雲梓焱的故事,各種激動難耐,希望能存點稿,果奔的日子,衣不蔽體,各種難堪難受啊。
謝謝大家,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