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已經偏離了正午最高的位置,悶熱的空氣卻在地面久久徘徊不散。
距離王都塞姆達爾一小時車程的東邊,一座外觀穩重古樸又森嚴恢弘的城堡矗立在樹林與湖泊之中,因為四面被湖泊環繞而顯得極為涼爽舒適。
那是在整個克威露大陸上以數不完的珠寶和揮霍不完的索拉而知名的修爾加納家族歷代族人居住之地。
盡管從灰溜溜的城堡外觀看不出其內在的奢華,但是僅僅圍繞著城堡四面而建的風景秀麗卻又迥異不同的湖泊就能看出修爾加納家族那令人驚嘆的財力。
此時,在城堡南面一處猶如童話仙境般的露台上,金尋正滿足的模模肚皮躺在稀有礦石砌成的扶欄台面上,熱氣被南面的綠林湖過濾之後變得涼爽不少,久違的溫度適宜的微風吹得她都快要眯著眼楮睡著。
不知是剛才的清涼蔬果湯喝多了還是美味奇趣碎冰吃的太多,沒過多久金尋就開始被大自然召喚。
不太情願的爬起來,金尋瞅瞅露台另一角靠在雕花長椅上的拉歐。
游吟詩人半垂著紫羅蘭色的眼眸好似睡著一般,過于完美的姿容猶如劃開一道與別處不同的界限讓人無法靠近,不過——
金尋輕輕墊著腳尖踩到地上,還沒等雙腳同時落地,一道仿佛豎琴被流暢撥弄的聲音在繁茂綠蔭環繞的露台上響起。
「艾絲蘭特,雖然項圈暫時取了下來,但是主僕契約依然會毫不留情的懲罰從主人身邊離開的僕從。」
「呃,」金尋嘴角微微一抽,「我只是去方便一下。」
「那麼速去速回。」豎于長椅扶手上的右手支著臉頰,拉歐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略微散亂的銀白色發絲垂落下來遮住小半側臉。
走了兩步到了露台與走廊的交界處,金尋忽然回頭。
「拉歐,如果…如果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真的遇到危險了,一定要召喚我!」
听到少女不放心的叮囑,游吟詩人有些意外的抬起頭。
「當然…我怎麼可能讓僕人在一旁偷懶。」
懶洋洋的聲調帶著一如既往的囂張,金尋抓抓頭發嘿嘿一笑離開了。
在她身後的露台上,重新低頭的游吟詩人那被發絲半遮掩的優美唇角微微翹起。
……
在幾個小時前,金尋斗志滿滿的準備出發去空之角斗場賺外快,然後去佣兵人物所查看最新的消息,最後在晚飯前去城外看看牙突有沒有尋來。
但是,如此充實的一日計劃被一輛忽然到達府邸門外的馬車全部打亂——修爾加納家族現任族長,拉歐的祖父因為身體不適,緊急詔令最小的孫子即刻趕回。
于是,花費頗久的時間好不容易打動白鼬留下來的金尋只好再次說服他在府中耐心等待,然後收拾好行李跟拉歐一同坐上了那輛豪華加長版…馬車。
不過來到這里之後,拉歐就被晾在了城堡一隅,直到現在都未曾有僕人帶路去見那位祖父大人。
唔,也不知道會在這里停留多久。
想到至今還未來到塞姆達爾的牙突和騎士長大人,金尋就有些心神不寧。
至于阿斯拉雷…
由于自己意外掛掉錯過那部分‘勸說少年海盜登陸游歷’的劇情,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應該還是道格德拉號…唉唉,或許他現在正在那片海域上來來往往的打劫富商吧?
金尋正兀自神游的想著,忽然從拐角處走出來一個人。堪堪避過那個人的身體,金尋才發現她是剛一來到城堡就為拉歐帶路的女僕長。
「你不是碧因瑟大人的侍衛嗎?為何在這里閑逛!」
忽然叫住自己的問話顯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嚴厲,金尋雖然疑惑卻還是老實回答。
「我去上廁所了。」
「…以後要控制這種事情的次數,只能在大人有需要的時候再同去!」
呃,這種東西怎麼可能自我控制?!
看著說完後就揚長而去的女僕長,金尋不禁滿頭黑線。
這座佔據了廣袤土地的修爾加納家的城堡分為前中後三個部分。
西側的前堡主要用于迎賓和防御,中間最為龐大的部分是家族成員生活起居和娛樂休閑的地方,東側的後堡則因為某種不為人知的隱秘原因處于半廢棄狀態。
對于第一次來到此處的金尋來說,在如此錯綜復雜的城堡內拐了幾個彎之後必然容易迷路,幸好她偷偷在沿路的牆角上不著痕跡的用匕首做了標記,方才能夠以最快的速度趕了回去。
但是——
朝南面的露台如剛才一般美麗寧靜,唯獨失去某個家伙的蹤影。
奇怪…拉歐怎麼獨自離開了?
難道終于被那位祖父大人傳見了?
想到剛一進入城堡被強制帶上的禁魔手環,以及那些兄姐們十分不友好的態度,金尋跑出露台攔住走廊上的女僕詢問拉歐的去向。
身為大陸首屈一指的魔法天才,拉歐無疑很強大,但若是一絲魔力都無法發揮出來的話——
金尋的神色漸漸變得有些焦急,腳步也開始越來越快。
就在她跑遍了內堡準備去花園時,脖頸上的魔法符文忽然傳來異動。
猶如最柔韌的羽毛般的魔法紋路從脖頸上移動刷過,又刺又癢的感覺讓金尋猛地打了哆嗦。
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金尋向某個方向跑去,在她不小心跑錯了方向時符文還會重新掃刮一陣——
雖然現在是比較緊急的時刻…但是這種東西怎麼如此像給猴子戴的緊箍咒嗷嗷嗷!
被脖子上的魔法符文弄得渾身仿佛被羽毛粘上一般又癢又難受,金尋不由拼命向目的地跑去。
修爾加納家#8226;後堡
有些老舊的回廊上窗扇緊緊的封閉著,牆上的油畫被一塊塊純色的白布仔細的遮蓋起來。
已經正午過後的時刻,朝東的走廊和樓梯顯得有些陰涼詭異。
終于來到走廊最末端同時也是牽引力消失的地方,金尋瞪著眼前的牆壁,深吸一口氣。
在貌似煙道的突出牆壁上,有一扇木質的小門。這是城堡中常見的傳送飯用的升降格窗口。
如今,在那扇小門的把手上纏繞著一串鐵鏈,雖然不像厚鎖一般難以打開,卻比普通的木質插銷更為牢固。
如果這是那些所謂的兄姐們的惡作劇的話,該說是幼稚…還是狡猾呢?
把纏繞的極其復雜的鐵鏈一劍劈開,金尋打開那扇小門探進腦袋。
「拉歐?你在那里嗎?」
走廊的光線照進了木門之內,卻無法到達升降通道更下方的地方。
黑暗中隱約傳來淺淺的呼吸聲,似乎微微快了一拍,熟悉的慵懶嗓音才不緊不慢的從正下方傳出。
「太慢了!」
…看來狀態還不錯嘛。
金尋一腳踩在木門的邊框上,從腰間的小包內取出一條柔軟而結實的東西拋下。
「拉歐,能捉住嗎?」
「…為什麼你會隨身帶著繩子?」
「嘿、嘿嘿…習慣而已。」金尋干笑著打著哈哈。
她總不能說因為自己被變化無常的劇情折騰的夠嗆所以才隨身帶著各種自救工具吧?
感覺到繩索的另一端被捉住後變得有些緊繃,看著手中剩余的長度不足以綁到窗戶上的部分,金尋活動活動肩膀,一腳頂在木門的邊框上開始用力向後拉。
「啪嚓——」
不大不小的聲音從腳下忽然發出,金尋還沒來得及調整姿勢,腳下一滑向升降道內跌去。
「哇啊啊!」
下降的身體沒多久就砸在柔軟的物體上,反應過來那是拉歐牌高級人肉墊,金尋立刻連滾帶爬的翻身下去。
「嘶…別亂動!」
過分安靜的空間內,某種異物嗤啦劃破衣料刺入身體的聲音異常清晰,一股血腥味很快從身體的後方傳來。
金尋有些汗顏的從隨身小包中掏出一瓶回復劑,在一片黑暗中模索著放到拉歐的手中。
「……回復劑?」
某個喜好諷刺嘲諷自家寵物/侍衛/僕從的游吟詩人打開瓶塞嗅了嗅,如同自言自語般淡淡說了一句後,便沉默的把藥喝下。
金尋在他身上嗅了嗅,確定血腥味最濃重的地方便伸手模了過去。
在拉歐月復部偏上的地方,某種粗糙而細長的東西刺了進去,木質的紋路顯示它正是不久前她腳下踩著的木門邊框的一部分。
呃…罪魁禍首是她麼。
黑暗而靜謐的空間中,耳邊微微加重的喘氣聲也變得無比清晰,似乎手下的身體都因為疼痛而緊繃。
本來帶上禁魔手環就會讓魔力高強的人感到極為不適,現在又受傷…
金尋有些愧疚的模了模傷口附近的部位,雖然衣物薄到都能模出肌肉的紋理,但是觸目所及的黑暗讓她無法準確確認刺入的地方有沒有重要的器官,金尋只好先用鋒利的匕首又快又穩的削掉木條太長的部分,然後把一瓶止血劑倒在傷口上面抹開。
呼,這樣拉歐就暫時可以移動了。
金尋處理好一切松了口氣,這才發現某個游吟詩人此時有些反常的沉默。
難道是幽閉恐懼癥?
不對…剛才不是還狀態良好嗎?
金尋疑惑的湊近,直到對方的呼吸幾乎噴灑到自己的臉頰上,才反應過來他似乎靠在牆壁上不知為何彎下腰。
「拉歐?」
少女擔憂的聲音透過悶熱的空氣傳遞而來,細碎又毛絨絨的額發掃過自己的鼻尖後反應極快的向後撤開,拉歐忽然伸手捉住了那後退的細弱脖頸。
「嗷嗚——!」
黑暗中,某個圓溜溜又光滑柔軟的東西被游吟詩人捏在了手指中。
耳朵嗎?
拉歐遺憾的動手拽了拽,才順著耳朵往下模到了被自己套上魔法契約的脖頸。似乎因為快速跑來這里的緣故,薄薄的細汗遍布在上面。
在少女出了宅子當侍衛的時刻,那個項圈便被取了下來。
…反正回去後還是會套上的。
某個游吟詩人開始計劃項圈的多種用法。
「拉、拉歐?」
背後驀地一寒,金尋抖著嗓音顫巍巍開口。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在周圍找找看有沒有通往廚房的升降格門?」
「廚房的升降格門早就被封死了。」
輕描淡寫的回答帶著幾分譏諷,似乎聲音的主人對這里十分熟悉。
「那、那我先上去了?」
極為輕微的冷哼從身前傳來,隨即微涼的手指松開了金尋的脖頸。
金尋立刻雙手扣著兩邊牆縫,大張著身體一點點蹭了上去。
終于爬到木門邊的位置,金尋頗為費勁的翻了出去,然後把繩索重新丟下。
等到某個游吟詩人也順利出來時,看到盡管受傷也頗為矯健的身手和幾乎沒有一絲汗水的額頭,金尋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拉歐…其實你之前也可以直接撐著牆壁爬上來的,對不對?」
「那種難看的姿勢我怎麼可能會用?」
「!!!」
看著某個隨意拍拍身上的灰就又恢復一身華麗的游吟詩人,金尋瞪著他的背影暗自磨牙。
忽然,脖頸上傳來讓人不由自主渾身哆嗦的刺癢感,金尋一個激靈雙腿一軟,立刻伸爪扶牆。
「拉、拉歐!」爪子在牆上滑下一道頗為壯觀的慘烈痕跡,金尋扭頭捂著脖子惡狠狠低吼,「為什麼那種東西現在還有作用?!」
「呵~艾絲蘭特是敏感體質,不好好鍛煉一下怎麼可以呢?」
「誒?!」
大雁最快更新,
這、這是什麼奇怪的理由?!
不過…
搓了搓雞皮疙瘩竄起的胳膊,金尋疑惑的看著某個正沖自己勾手指的游吟詩人。
…拉歐怎麼會被騙到如此簡單的陷阱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