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阿姨。」羅澤鑫張開手臂向我奔來,小小的臉蛋溢滿興奮。
「哈!」我蹲下等他撲進來,一把摟他入懷,軟軟的身子抱起來可真舒服。
「舅舅說你生病了,也不帶我去看你,好想阿姨啊。」小家伙抬起頭,鼻頭微微泛紅,看樣子是激動了。
我湊過去對著他的臉頰狠狠親一口,揉揉他發頂,「我也好想鑫鑫啊。醫院味道不好聞,舅舅才不帶你過的,阿姨現在好咯,每個周末都可以來接鑫鑫出來玩。」
「真的嗎?嘻嘻——」他愉快地笑出來,露出顆小虎牙,好不可愛。
「走了。」一旁的羅仁生這才開口,冷冷的腔調打斷我跟小澤鑫久遇的歡喜之情。
我站起身牽著小家伙一只手,緊跟在羅仁生身後,因為是周五放學,一般也都有父母一起過來接孩子的,小孩子基本是一邊手牽著一位家長,站在中間,很幸福的表情。小澤鑫雖然沒說什麼,可他剛才有注意到其他小朋友,還盯著羅仁生的後背看了許久,興奮的小臉不免有絲沮喪。
「仁生,等一下。」我叫住了他。
羅仁生停下腳步,轉身疑惑地望著我。
我牽著小澤鑫走到他左邊,然後對小家伙說,「舅舅的左手就在那里哦,牽著吧,牽著就不會跟丟了。」
他的小嘴張得圓圓,似乎對這個提議有些驚訝,然後轉頭看了看那只大手,再怯怯地抬眼瞄著羅仁生,那人此刻正皺著眉頭。
「你就不能緩和下面部表情嗎?其他父母都是像小寶貝似的把孩子圈在中間,他右邊那個空缺就由你現在幫他填補吧。」我盡力地說服他,其實還是有些忐忑,畢竟他的心思我總琢磨不透,見他瞧了我一眼似乎有松動的跡象,就再接再厲以情動人,「在鑫鑫眼里,你可是非常疼愛他的好舅舅。」
他只是輕挑嘴角,「你話可真多。」然後牽起小澤鑫的右手,舉步向前走。
我們立馬跟上,雖然腿都沒他的長,也不妨礙我們努力保持平行線的頻率,我偏過頭對小澤鑫眨眼偷笑,他嘴角笑得咧開很大,上下兩排牙齒都露了出來,連最里面那顆缺掉的牙也能瞧見。
這副情景一定就像幸福的一家人,作為家里頂梁柱的男人雖然話不多,可他即使疾步超前走,也緊握著家人的雙手;女人愛開小玩笑,使著法子逗弄男人那張面具臉,卻不會遭到批評;小孩子最天真最可愛也最懂事,是一家人維系的羈絆——
「好了,今天的故事就到這里咯,鑫鑫要早點休息咯。」我把書本合上,起身幫他把被子腋好。
「皮諾曹的鼻子還會變回來嗎?」沒完結的故事誘發了小孩子的好奇心。
「恩,會的呢,仙女不是說過,只要他誠實、勇敢、不自私自利,他就會實現自己的夢想哦。關于下面的故事,阿姨明天講給你听哦,現在可是睡覺時間。」
「好吧。」他嘟起嘴巴,似乎有些不太滿意,「什麼時候阿姨能陪我睡覺,這樣就可以一直給我講故事了。」
「呵呵。那我也做一個仙女的魔法哦,只要鑫鑫誠實勇敢,你的夢想一定會實現的。」我雙手合十輕輕念著,然後彎子親吻他額頭,「晚安,我的小王子。」
小家伙很听話地閉上眼楮睡覺了,每次給他講故事的時候,只要時間到了,他會很乖去睡覺,不鬧不哭。
我有時會覺得這是他眾多膽怯的其中一面,因為孤單不想被喜歡的人討厭,所以他凡事都很听話,認真做個大人口中的好孩子。就連上課的時候,幼兒園老師也說鑫鑫是班上上課姿勢做的最端正的學生,有時下午眼楮會因瞌睡而努力睜開,他還是會挺起背听老師講。沒經歷過父母的疼愛,他想要的愛實在太多了,多得讓他不得不壓抑住對愛的渴求。
從房間出來,來到客廳。羅仁生正仰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前天出院的時候是他父親來接,路上听羅銘說最近有個棘手的案子,牽扯到地方法院里的一個科長,所以羅仁生幾乎整天都呆在檢察院審理案件。具體是什麼案子,他沒講,我也沒做太多打听。只是今天瞧見他深凹的眼眶和那遮不住的黑眼圈,可想這幾日的重壓疲乏。
不忍心打擾他片刻的休息,我墊腳尖走到門口打算自行離開。
「我送你。」一句略顯沙啞的嗓音傳來。
望過去,他微微掀起眼皮,然後站起身來,拿起外套穿上。
「不用了,現在才九點不算太晚,還有公交車。你早點休息吧。」
他置若罔聞,走到我面前,然後彎子換上皮鞋,「要我幫你換鞋嗎?」
「額——不用。」我趕緊把靴子套上,以免他再催促。
回家的路上,我們保持沉默,依舊是那首‘Oceanrose’,靜靜流淌在整個車廂內,像似一朵在夜幕中靜靜盛開的蓮花,淡淡的清幽之氣從鼻尖吹拂而過,給人如夢的奇幻景象。
不知怎的,現在想來,與其說這首歌是他獨特中意的唯一一首歌曲,倒不如說它已然是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東西。
我躺靠在座椅上,望著他稜角分明的側顏,問了句很早就想問的話,「這首歌,有過某種回憶嗎?」
「你認為呢?」他沒回頭,認真開車。
「這首歌的曲風很舒緩優美,同你的風格非常迥異。而你的車內只有這首歌,按照你的處事方式,我認為有兩種可能性,要不就是你實在懶得換其他歌,要不就是你對它有著極為特殊的感情。」
他轉頭瞟了我一眼,眼中分明有著閃瞬即逝的愕然,卻還是勾起唇角冷哼一聲,「作為檢察官的女友,你的洞察力可見一斑。」然後又繼續專注于路面開車。
即便他承認了我的說法,卻沒給我答案。很多時候只要他願意說的事他會用精短的語句讓我理解,如果是他不願意告訴的,他便不作第二次回答。所以我也不會冒險觸踫他獨斷強勢的性格。
本以為今晚也就這樣過去,可送我到樓下時,正解開安全帶要下車,他忽然飄來一句,「我們差不多該結婚了吧?」
我一時沒太反應,愣愣望著他,想了好半會兒,呢喃問道︰「差不多?」
「恩,差不多。你有意見嗎?」他冷睇我,看不出他的表情顯示出任何求婚者的喜悅心態。
「你這應該是求婚吧?」
「恩,差不多是這樣。」
又是差不多,忽然感覺額前有無數條黑線直下,我有些氣結,「求婚就是這麼簡單?」
羅仁生蹙眉想了一下,「不然呢?」
換做平時他淡然處之的態度,我可以漠視不管,可這是求婚啊。一生可能就此一次的婚姻,他竟然能平淡得像說著,「今晚一塊吃飯吧。」這樣的口吻處理。
頓時感覺心中有道怒火。我憤恨地打開車門,轉身吼了一句,「去百度看看什麼叫求婚!!」然後甩上門離去。
不用想也知道他現在的表情,估計是又臭又冷,我也管不了這麼多,誰讓他呆板得連求婚這麼神聖的事都能糟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