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听見雨水聲,那說明這里離地面很近,而且如果能找到水滲入的地方,應該可以找到出口,哪怕能扒開一條縫隙,對我們來說也是救命稻草。.
「徐姐••徐姐••」一開口,才發現喉嚨干枯得厲害,嗓音沙啞粗糙,都辨不出是我自己的聲音。
我搖晃著她,可身旁的人沒有動靜,驚我一身冷汗,恐懼急速蔓延,我更大力喊到,「徐姐••徐姐••醒醒啊。」
身子動不了,我只能用手肘和肩膀推著她,牽扯著傷口疼痛不已,可也顧不了這麼多,我不想面前有悲劇發生,這太可怕。
「嗯•••」她發出了輕微的嚶嚀,對我來說真是大喜。
「徐姐,醒醒,不要睡著了。說說話吧,隨便說什麼也行。」
「嗯?聞藝?不好意思,太累就睡著了。」她听起來有些虛弱,應該不只是太累的關系。
光線不足,看不清她是否還有其他傷口,只知道腿上是被劃破,應該留了不少血,而且這種陰暗潮濕的環境,傷口肯定會發炎。
「徐姐,我們聊聊天吧。你講個故事,比如關于你的故事給我听,我去模索一下哪里可能有雨水滲進來。」
我用左手撐在地面,應該也不能算地面了吧,都是碎渣和硬水泥,這境地還怎麼顧及是否會傷到手掌。慢慢爬到水聲傳來的地方,最近的地點。
「故事啊••可能有些長哦。」身後傳來她嘆息的話語,稍稍恢復了些精神。
「哈哈,那您慢慢講沒關系,我听著呢。」
「知道我為什麼特意來找勛章菊嗎?因為我女兒很喜歡。她以前在英國留學的時候看到這種花,告訴我,她要買種子回來在家里的庭院種上。」
沒想到這花能引出一個關于女兒的故事,可隱約察覺她的語氣透著酸楚,就像在公園時,望著勛章菊花那一抹愁容。
「然後呢?」
「然後啊•••她再也沒有機會把種子帶回來了,也無法親手在庭院種上喜歡的勛章菊。」
我愣住,以為是一段溫馨的故事,卻不知這般悲戚傷感,停下模索的手,轉身望著她。她抬著頭,盯著前方,前方黑漆一片,但她的視線應該跳轉到更遠的地方,那個地方有她深愛的女孩吧。
徐姐清下喉嚨,繼續說著,「那時我跟她爸爸忙于生意,生活上買做太多關心,我們以為定期把她需要的資金打過去就可以。可她一個人在外鄉,怎麼會不想念父母。但她是個乖巧的孩子,很听話,從不抱怨。」
她早已哽咽得說不出話,輕輕抽泣。我連忙過去,靠在她旁邊,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這麼靠著。
她抹了下眼淚,「所以啊。人們總是知道一個道理,不要等到失去後再後悔莫及,可又總是在重復這樣的悲劇。後悔啊,我跟她爸那段時間都不說話,天天以淚洗面,再多的金錢如何換得回我們的孩子。」
這番痛徹這番深情,撼動了我的心,感覺鼻尖酸楚感涌來,淚眼模糊。是啊,人總是重復著失去後才幡然醒悟的悲痛。我不想這一生帶著這種遺憾離去,我不想死亡這麼早來臨將我帶走,死亡多可怕,尤其在你發現還有很多事未能達成時,只有恐懼才是最真實的存在。.
我請求上天給我們出去的機會,我想再看看羅仁生,我還有話沒有說,哪怕要我離開他,至少讓我把所有的感情傳達給他吧。
「唉••如果再失去我,她爸該怎麼辦?我真是不敢想了……」徐姐雙手抱住臉,掩埋她的哭泣聲。
〞不會的,我們出得去,我們一定出得去。〞我不停重復這話,與其說是給彼此打氣,不如說催眠自己,壓下內心的恐懼。
爬到剛才發現水滴滲入的地方,手模到濕漉漉的,還能感覺它是從上往下的趨勢。
〞徐姐,這里肯定有縫隙,有水流進來。〞我喊著,胡亂在地上撿起一個硬物,朝水源的地方不住砸。
〞真的嗎?我來幫忙。〞她也爬過來,拿著刨。
左手使不出力,肩膀酸痛不已,可現在只能拼命給自己找一線希望。因為長時間蹲坐,胸口被壓得喘不過氣,總感覺那里有處傷口正慢慢撕裂開來,疼得我不住顫抖,只冒冷汗。
刨開一寸算一寸,挖開一土算一土。可眼前感覺越來越黑,有些抓不住神志,手的動作也愈加緩慢,仿若有只無形的手,正緩緩將我的力量拔出體內,疼痛感也逐漸消失,意識游離。
知覺喪失之前,听到徐姐沙啞的嗓音喊著,〞光,我看到光了,聞藝!聞藝?!聞藝你怎麼了。〞
閉眼時,我想朝她笑,在她身後,確實有道光亮,很微弱,卻足夠溫暖我深感寒冷的身體。仿佛帶著陽光撲進我心窩,仿佛——我看到羅仁生溫柔的笑,洋洋灑進我心底。
之後,黑暗,無盡的黑暗,無盡的輕松。
再次恢復意識,發現周圍全是白色,牆壁是白色,一望無際,天花板是白色,卻也望不到邊。身上的衣服也是一襲白,我起身光著腳走著。
似曾相識的場景,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一個夢中,也是周遭的白。那個時候還看到了羅仁生,還有躺在蒼白病床上的我。
忽然傳來淺淺的抽泣,我轉身,同樣是那張床,羅仁生側身對我坐在床邊。我想走過去,卻發現腳突然走不動了,腳底很麻,麻得我不得走動。
〞聞藝——不要再睡了好嗎?〞他的聲音很啞然,微微哽咽。
他伸手撫模床上的人,很驚奇,我感覺右臉頰溫溫熱熱,像是正被他輕柔觸踫。
〞你在懲罰我是嗎?是因為雪兒嗎?〞
〞不要叫她雪兒……〞我朝前面的男人吼叫,卻听不到自己的聲音,嗓音發不出。
〞其實那天晚上我想單獨跟她談,把我們之間的事講清楚。你的出現打亂了我的計劃,你睜著眼像只受傷的小鹿,但我不希望你把氣撒在苑苑身上。你覺得我是在保護自己的女兒而傷害了你嗎?〞
〞我以為苑苑的事我自己查證就好,不想你為了這種事費心。我也不想你因為一時沖動辱罵了她而事後內疚不已,畢竟苑苑是無辜的,像你這般心思敏感的女人,肯定會很懊惱自己不小心口傷了一個孩子吧。〞
羅仁生緩緩說著,我似乎能看到他側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柔情得竟讓我感到他散發的絲絲孤寂。
〞可我還是做錯了。你知道我不善言辭,我習慣將事情隱藏在心里,尤其看見你眼里透著濃烈的不信任,我有些慌,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想讓彼此冷靜下來,想用更平和的心態跟你談這件事。〞
〞終于辦完事出差回來,可以見到你,听你的聲音,可餐桌上的紙條讓我的心慌亂不堪,我以為你要離開我,拿電話,卻不通。第一次嘗到不知所措的滋味。〞
〞你問過我對雪兒的感情,就是四年前她離我而去時,我只有痛心,不曾有過這般無力懊惱。在房間里亂轉,不停撥打打不通的電話,仿佛所有的思考沒了重心。〞
〞我是個一根筋的人,對于喜歡的女人只有愛或不愛,我不喜歡有什麼東西藕斷絲連綁在身上。如果我回答過不愛了,我心里只容得下你了,你真不該再為這事煩心傷神。你氣我不願意多做解釋嗎?我自以為是得有些過分了啊,認為你懂我的心意,卻把你推的更遠。〞
〞當接到躍進的電話,整整十分鐘,我動也不動,我怎敢相信他說的話,胸口這里很痛,被你緊緊牽引,再拉扯,就會流出血來,可現在,這里已經出血了。〞
羅仁生低沉暗啞的嗓音揪疼了我的心,那低落在病床上人兒手背上的淚,如同滴在我身上,幾乎要灼燒我的手。
我想撲過去抱住他,告訴他不要再難過了,我好好的在這里,我沒事。卻動不了,也開不了口。
〞你不醒來拯救我嗎?願意看著我胸口不住滴血嗎?血滴干了,怎麼辦,就再也看不到你了,也無法再撫模你俏麗的小臉。〞
〞聞藝——〞一句注滿他無盡哀憐的呼喚喊著我,〞醒來吧。我經不住你這樣折磨了,你醒來想罵我想打我都行,只求你睜開眼,天天看著你雙眼緊閉,我這里快要干枯。〞說著,他將手覆在胸口。
然後他雙手撐在床邊,捂住臉頰,一聲沉重的哭泣溢出,然後一次又一次,重重敲擊我心門。
〞我愛你——愛你——我愛你,不能失去你啊。〞
我震驚地望著他顫抖的背影,這一聲聲透著靈魂深處的告白,刺痛我的心,潤濕了我的眼眸。模著胸口,那里很痛,像有把尖刀插入的痛,使勁全力想拔除禁錮的雙腳奔過去。卻發現羅仁生離我越來越遠,我伸手想要去抓,抓住的只有空氣。
四周漸漸被黑色暈染,直至陷入全黑,什麼也看不見,就像跌入在一個以黑暗為物質的空間,突然有股力量將我的腳往下扯,無法抗拒,旋入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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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有意識,感覺全身泛疼,周圍有聲音,卻睜不開眼,有什麼把意識的另一半被掩埋,只有听覺恢復正常運作。
「藝姐還是沒醒嗎?」一道男音傳來,很淺很細,有些熟悉。
「恩。」這是另一個人的聲音,只是略微應答,卻讓我感覺無比親近。
「羅大哥,你先在沙發上躺一下吧。這幾天都沒見你睡過,不要等藝姐醒來,你又倒下了。」
羅大哥?這個應該是朱躍進,那他身邊的人是羅仁生嗎?很想睜眼看看,可眼皮好重好沉,什麼力氣都使不出,也喊不出聲音。
「沒關系,她沒醒來,我完全睡不著。」
這是他的聲音嗎?從未有過的嘶啞,還夾雜沉重的嘆氣,那般哀愁、愁緒萬千。
「昨晚不是月兌離危險期了嗎?醫生說藝姐傷勢有些重,會虛弱些。體力恢復她就會醒來的,所以不要太擔心,她只是睡得有些沉了。」
「怎麼可能不擔心,她一刻未睜眼,我的心就懸著。沒看到她醒過來,心里的恐懼只會增多不會減少。」
「唉•••好吧,那我先去買些早餐,多少也吃點吧。」
听到他離去的腳步聲,還有關門聲,然後周圍沉于安靜。又听到有腳步聲靠近,感覺左邊稍稍有些陷入。
臉上感覺到溫熱,粗糙的物體在臉頰摩挲著,很舒服溫暖。熱度源源不斷透過毛孔滲入肌膚,熨熱了四肢百骸,就覺得額頭的疼痛愈加明顯。
「聞藝,睡得這麼沉,做什麼夢呢?」熱熱的呼吸灑在耳邊,如此明顯感覺到他的存在,一切變得那般真實,這不是夢境嗎?
忽而臉頰感覺粘濕蘊熱,還有細細地像小木屑般的東西扎著。
「別睡了,睜開眼看看我吧,你這麼睡著,我很沒安全感啊。」沙啞的嗓音低低在耳邊傾述。
傷楚隨著呼吸的熱度灌入耳蝸,劃過我心房,不想他這般威嚴傲然的男人變得如此脆弱,不想听到他一遍又一遍哀傷的話語。想看看他啊,想看他此刻的模樣,想觸踫他的肌膚,是否還是那般有我無法忽略的熱度。
頭更是疼了,像要炸開般,隱隱間我皺下眉頭,眼皮似乎松動了,憑借恢復的氣力,緩緩,如夢初醒般睜開眼。
我皺眉,慢慢適應光線,耳邊傳來淺淺呼喚,〞聞藝?聞藝,醒了嗎?〞
視線逐漸清晰,入眼的是張熟悉而憔悴的臉,眼窩有些凹陷,長長的睫毛下一片濃黑的陰影,還有臉部錯落的胡渣冒出來。第一次,見他這副模樣,哪里還有平常的剛毅和俊朗。
我張口要說,喉嚨干硬得完全發不出聲。
羅仁生將手輕輕蓋在我唇上,〞以後還有時間埋怨我,先好好養身子。〞他的黑眸忽明忽暗,可嘴角那抹微微的翹動還有眼眉間毫不遮蓋的溺光,清晰灑入我眸中。
忽而他低下頭,輕吻我額頭,久違的熱度噴灑在額心。
〞謝謝你醒過來-,還有——對不起,讓你哭泣。〞嘆息般的道歉違背屬于他的傲然。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燒終于退了昨晚……听到乃們的呼喚,我加油碼字,又出爐一章哦。哈哈。
我打算寫一章羅大叔的番外,好好虐虐他的心,不知道乃們腫麼看捏……嗷嗷。麼麼——每次看到大家的評論,橙子各種感動,哎喲,感動得鼻水都流出來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