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遇見這樣一個極品的人物,一個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粉紅色氣息的男人。
那日接到那張紙之後,葉孤鴻便做了安排,將妹妹送去山莊,而他自己便踏上了尋找六親不認獨孤美的路。
這是一場戲,最終的目的不是為了殺誰,而是為了救人,救一個正深陷劫難的人,也是老刀把子看中的人。
只是葉孤鴻沒想到的是,為了將這場戲演好,那個獨孤美竟然還惹上了這樣的一個家伙,一個不知是不是人的變態。
入眼處盡是一片粉紅,粉紅的衣,粉紅的腰帶,粉紅的鞋子,連他的眼中似乎也在撒發著少女般粉紅的光芒,若這是個女子倒還好說,可偏偏這樣的人是個男人。
葉孤鴻一直都以為認為自己的修養很好,可是再好的修養在遇見眼前這個極品時,他臉上長年保持的淡然的神情還是破裂了。
「真沒想到我竟然可以遇見你這樣好看的人。」粉燕子捂著胸口,做出了一幅花痴的模樣,「我忽然想感謝那人給我帶帽子了,不然我怎麼會遇見你呢?」
葉孤鴻扯了扯嘴角,他現在真有沖動狠狠揍這家伙一拳,將他的鼻子打扁。
這是路邊的小茶攤,葉孤鴻循著獨孤美的蹤跡來到這里咱做休息,待會兒他就要進入不遠處的密林。
密林很險惡,從古至今不知道又多少人已經在里面迷失方向,若是沒有充足的準備,誰都不願意踏足其中。葉孤鴻也不例外,所以他必須稍作休整才能繼續追蹤。
只是他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另外一個與他目標相同的人。
所以,平日里喜歡慢條斯理做事的葉孤鴻匆匆灌下一杯茶,然後拿起桌邊的劍立即閃人,連一個眼神都欠奉。
粉燕子憑暗器輕功聞名江湖,所以他很快便追上了疾步離開的葉孤鴻。
粉燕子攔在葉孤鴻身前,眼中冒著光,柔聲問道︰「你叫什麼?看你拿著劍,你是劍客?」
葉孤鴻面無表情地向左邊跨出一步,粉燕子也向左移了一步。葉孤鴻壓下額角的青筋,向右移了一步,粉燕子也同樣向又移了一步。
看來這家伙不會就這麼放過他了。葉孤鴻冷冷地瞪著粉燕子,腦中想著究竟該怎麼甩開他。
葉孤鴻板起臉的時候身上有一股冷凝的氣息,若是此時再換上一身白衣,定然會有不少人將他錯認為白雲城主。
不過這個江湖上見過葉孤城的人並不多,而此時葉孤鴻身上也未著白衣,所以就算他冷著臉,也沒辦法嚇走眼前這個難纏的家伙。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粉燕子一點都不在意,笑意吟吟,「不過沒關系,只要我喜歡你便可了。」
葉孤鴻嘆氣︰「若閣下真對在下青眼有加的話,能不能當做沒看到在下。」
粉燕子眨眨眼,故作驚訝道︰「這怎麼可以,像你這般妙人我要是看不見豈不是瞎了眼。」接著,粉燕子含笑道︰「放心好了,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極樂的滋味兒。」
葉孤鴻臉上一陣青黃,咬著牙︰「閣下是男人?」
粉燕子張開雙手,將所有的弱點暴露在葉孤鴻面前,笑道︰「如假包換,不信的話,我不介意你來驗身。」
葉孤鴻臉色古怪︰「既是男子,又為何必做出這般姿態,還說出那般令人惡心的話。」
粉燕子不以為意,支著下巴,臉上的笑絲毫不減,反而露出了個男人都懂的神情︰「男子又如何,你難道沒听說過京城里達官貴人最喜歡的所便是一家小倌館麼。」
葉孤鴻搖頭道︰「在下並不知曉,在下只知道,閣下若是繼續這般的話,在下就要不客氣了。」
粉燕子笑得很歡,一點都不在意對面青衫劍客的威脅。
他看過這人的劍,這只是一柄很普通的劍,粉燕子相信就算是他也能輕易地將這人的劍給折斷。
更可況,這個少年劍客身上沒有絲毫的殺氣。
江湖中人都知道一個人若是想要殺人或是傷人時都會不自覺地流露出危險的氣息,這便是殺氣。
流連花叢,不知道給多少人帶過綠帽子,糟蹋過多少美人的粉燕子在江湖中的敵人自然不少,可他卻好好地活到今日,不僅僅是因為他的武功好,更多的是因為他對殺氣的敏銳感覺,這種感覺不知幫他躲過多少災禍,粉燕子自然相信。
而此刻,他知道眼前這個劍客很無害,說不準,他的劍從未染過血。
江湖上的人沒有誰是真正干淨的,但此時卻有人打破了粉燕子的認知。
原先粉燕子只是對他的容貌感興趣,然而現在,他是對這個人感興趣了。
葉孤鴻看著這個身上滿是粉紅泡泡的人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可沒忽略這人愈加詭異的眼神。
忽然,葉孤鴻嘆了口氣,他沒忘記此行的目的,但現在他已然在這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人身上浪費太多的時間了。
葉孤鴻伸手握住腰間的劍柄,就在粉燕子還在放肆打量他的時候抽劍而出。
粉燕子只覺得眼前華光一閃,看似平平的一劍迎面而來,看似緩慢,卻帶著一股迫人的氣勢,讓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好幾步,還略一側身才覺得自己躲過剛剛那一劍。可當他回頭的時候卻發現那個人早就消失在原地,粉燕子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情,轉身一看,卻見那個青衫劍客已經竄出好遠的距離。
粉燕子眼楮一亮,沒想到這個劍客的輕功還真不錯。
不過論輕功,粉燕子自信這個江湖上沒幾個人能比得上他,所以他故意等葉孤鴻的身影消失在林中時才提氣追去。
想要貓捉老鼠的游戲更加精彩、更加有趣,最簡單的方法最有效的方法自然是要讓老鼠先行離開,然後貓在後面好好戲耍,將老鼠緩緩逼入死角,然後悠哉地看他掙扎卻不會有任何收效。粉燕子此刻便是這樣的心態。
只是,沒過多久,粉燕子便有些後悔了,因為他發現要追上那個青山劍客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葉孤鴻當然听過萬里踏花粉燕子的名號,也知道他在江湖上的惡名,以及他做過的一些惡事,不過他可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遇見他,而且還會被他給看上。
不過好在他知道自己身在江湖,定然躲不過許多事情,因此他在輕功上下了很大的功夫,更何況葉孤城也曾對他進行過魔鬼式的訓練,這輕功想不行都難。
如今還真派上用場了。
甩開粉燕子之後,葉孤鴻緩下腳步,悠閑地走在林間,好似游山玩水的公子,而非追殺他人的劍客。
風在樹之間穿梭,帶著春日的清冷迎面而來。
林間曲折蜿蜒,枝椏隨處可見,雜草叢生,荊棘遍野。
就是這樣的地方,一旦有人經過便很難抹消他留下的印記。
山莊接到獨孤美的請求時距今已有幾天時間,葉孤鴻可以肯定那人如今已是強弩之末,所以他不可能有多余的精力來除去他逃亡之路所留下的痕跡。
所以葉孤鴻一點都不急,因為他知道找到那人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前方的林間傳來細微的聲響,似乎是有飛鳥掠過樹梢,帶動樹枝的晃動。
葉孤鴻停下腳步,抬頭望向深處。
雖然沒有什麼明顯的動靜,但葉孤鴻可以感覺到那里有人。
這樹林看上去平平無奇,實際上殺機四伏的地方,只要是人都會敬而遠之。
而現在卻有人在。
葉孤鴻可不認為那個人就是他想找的人,但他還是要過去探尋一番。
葉孤鴻劈開重重阻攔,總算走到了他想要到的地方。
一片空地出現在眼前。
空地很空,連一株草都沒有,不過空地也不大,長約三丈有余。
而在空地的另一頭有一個人,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人。
沒有人能看清眼前這人究竟是和容貌,葉孤鴻自然也不能。不過就算這人再邋遢,可他臉上的四條眉毛卻沒有被髒髒的泥巴遮蓋住,所以葉孤鴻還是認出了那人,縱使他從未見過這人,從未和他說過話,可他還是認了出來。
——陸小鳳!
葉孤鴻說不出此時的心情究竟如何,但他知道自己肯定在吃驚。陸小鳳無疑是這個江湖的寵兒,所以在葉孤鴻的概念中,他應該是衣著光鮮,游走于青山綠水之間,笑看滿樓紅袖招的人,而不是像此時神經緊張,神態戒備,滿身狼藉。
不過好在,他的眼楮並未黯淡下去,葉孤鴻可以察覺到其中閃動著耀眼的光芒,那是一種對生的渴求,對道的堅持。也正是這樣一雙眼楮讓葉孤鴻確定這人就是四條眉毛的陸小鳳,這個江湖的神話。
陸小鳳現在的日子非常不好過,這世上能躲過西門吹雪追殺的人有幾個?至少目前為止他還未听說過有誰能在那個家伙的劍下活下來,他已經算是幸運的了,不過代價也是慘痛的,他受了傷,受了不輕的傷。
下手真狠,陸小鳳心中埋怨,可他也知道這已經算是好的了,至少他保住了自己的兩條眉毛。
好不容易找個地方休息,卻還是被人打擾了。
陸小鳳覺得他自己真是沒事找事,不過好在他沒有感受到那股冰冷的殺機,因此知道來人並不是西門吹雪。
可就在他松了一口氣的時候,眼前出現的人差點讓他咬斷自己的舌頭。
葉孤城?!
不,不是他。
陸小鳳松了口氣,卻也有些失望。
白雲城主在這武林中沒有幾個朋友,但陸小鳳卻是例外。
陸小鳳知道他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紫禁之巔的天外飛仙,也永遠地記住了那個白衣劍客的面容。若不是他親眼見過西門吹雪在葉孤城墓碑前醉飲舞劍的模樣,他定然會以為眼前這人就是第二個葉孤城。
像!實在是太像了!
陸小鳳不禁多看了幾眼眼前的人,不,和葉孤城比起,他明顯年輕得多,而且他一點都不冷,比起嚴謹的葉孤城,眼前的少年看上去更加隨意,也更好相處。
難道南海葉氏還有別的人?
兩人對視了片刻,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驚訝,明明不認識彼此,此刻卻有著同樣的心情。
葉孤鴻忽然一笑,緩緩道︰「陸小鳳?」
陸小鳳模模胡子,但這樣只會將他的臉變得更髒更狼狽,不過此刻他的心情很好,因此絲毫不在意。他眨眨眼,疑惑道︰「不錯,不過我怎麼沒听葉孤城說過他還有個弟弟。」
葉孤鴻嘆息道︰「在下頑劣懶惰,兄長曾言若在下繼續這般冥頑不靈、不思進取,便不許以葉氏子弟自居,省得丟人。」
陸小鳳不禁大笑,但很快便干著嗓子咳嗽不已。
忽然,呼地一聲,一樣東西迎面而來,陸小鳳下意識接住,定楮一看,竟是個未開封的小酒壺。
陸小鳳眼楮刷地亮了起來,比天上的太陽還亮,那樣的姿態,再加上那樣的一雙眼,讓人不禁覺得他有些可笑,可葉孤鴻卻沒有笑話他,反而有些同情。
陸小鳳迫不及待地打開酒壺,聞了聞醉人的酒香,頓時覺得這世上再也沒有別的比手中的這個酒壺更加可愛了,他餓了太久,渴了太久,如今這壺酒可真是雪中送炭啊。陸小鳳立即飲下一口,長舒一口氣,真是痛快!
「看陸兄如此形態,定然許久未進食飲水了,空月復喝酒有礙身體,只可惜在下並未帶其他吃食,還是先吃些肉墊墊肚子吧。」
緊隨酒而來的是一包牛肉,陸小鳳的嘴咧得很大,立即狼吞虎咽起來,絲毫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他可以肯定自己現在很喜歡眼前這尚不知其姓名的青衣人了。
唔,葉孤城的弟弟可真比葉孤城可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