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究竟是怎樣的?葉孤鴻並不是第一次遇見,曾經長年居住于海島之上的他自然知曉其威力。
可葉孤鴻覺得,就算這場暴風雨來得在突然,在猛烈,經常在還上飄蕩的蘭姨又豈會沒有應對之招?
只是後來發生的事情令人措手不及。
為何船底會滲水?行船這麼多時間也沒見船出過問題,可偏偏在這節骨眼上出問題了。
狂風驟雨、大浪滔天。
在這樣的環境下,一艘漏水的船的命運究竟如何,已經不用多說。
海水漫過船身,在一片慌亂中,葉孤鴻只覺得一只有力的手狠狠拽住他。
備用的船不知道被誰給毀了,少了逃生的工具,落入水中的人們只能听天由命。
明明是盛夏之夜,可這冰冷的海水的溫度仿佛要將人給凍僵一般,連最後生的希望都給凍住。
被暗算了。
在落入水中的那一剎那,葉孤鴻腦中閃過這四個字。
葉孤鴻並不喜歡海,不喜歡它的暗潮洶涌,不喜歡它的強勢暴虐。
可如今就算他不喜歡也于事無補,因為他此刻身處其間,所能做的便是在一片混亂中尋得一絲生機。
不然只有死路一條。
一切都是黑暗的,唯有身邊那抹白影給了葉孤鴻一絲希望。
不過葉孤鴻可沒傻到將一切都交給西門吹雪,就算這個男人在他的記憶中很逆天。
或許是老天眷顧,他們那艘船出事的地方距離一座荒島並不遠,也不知在海上漂了多久,葉孤鴻和西門吹雪兩人便看到了島嶼的輪廓。也剛好,海浪是往那座島與的方向去的,所以葉孤鴻和西門吹雪兩人並沒有浪費太多的時間就到達安全的地方。
剛上岸的時候,葉孤鴻似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都虛月兌了。
而一旁的西門吹雪臉色也有些難看,身上的衣衫全部濕透,難得一見的狼狽。
看著這樣的西門吹雪,葉孤鴻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或許是第一個看到落難劍神的人了吧。
西門吹雪見葉孤鴻還有力氣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心情很好?」
葉孤鴻癱在沙灘上,看著已經漸漸平息的風暴,長嘆一口氣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心情自然好。」
西門吹雪道︰「你倒是好脾氣。」
葉孤鴻道︰「不是脾氣好,只是現在想那些也沒用。」
他坐了起來,運轉內力,想要盡快恢復一些氣力。
西門吹雪也知道他們現在並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畢竟還有人在海里面,就算他不想管那些人的死活,可葉孤鴻絕不會袖手旁觀。
這場事故定然是有人早已策劃好的,早在出海之前,蘭姨便已經將船身檢查過好幾遍了,確定不會出任何問題才敢起航,如今看來,這船上是有內奸了。
船上的船工都是白雲城的人,這點毋庸置疑,可如今還是出事,這說明白雲城里如今也不是一條心。
看來葉孤鴻就算回到白雲城他所面臨的壓力也非同一般。
只不過,那些是後話了。
如今西門吹雪心底很是惱怒,他厭惡陰謀詭計,在人背後下黑手的家伙,更加厭惡那些背叛朋友主子的人。
雖然葉孤鴻還沒有回到白雲城正式接任城主一職,可這不代表他不是白雲城的主人。
就算那些人反對葉孤鴻的回歸,那也應該用正當的方式解決,而不應是這種卑鄙手段。
所以,在葉孤鴻根本不知情的情況下,西門吹雪已經將白雲城里某些人記在心上了。
葉孤鴻的內力之類的比不上西門吹雪,所以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西門吹雪已經恢復他白衣翩然,長發如墨的樣子,若不是他衣衫上的褶皺還有些明顯,葉孤鴻定然會以為這家伙根本沒和他一起掉到水里。
沙灘上又出現了一些溺水的人。
沒時間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了,葉孤鴻起身往那些人走去,希望他們還有的救。
而那邊已經在救人的西門吹雪向葉孤鴻那里看了眼,略微放心了一瞬。
接著,他將注意力轉回身前雙目緊闔的蘭姨,控制著內力,用力一逼,嗆入口中的水總算吐了出來。
「咳、咳。」原先昏迷的女子總算找回神智,蘭姨還有些茫然,不過很快意識到現在的處境,警惕地看著四周,不過在看到西門吹雪救了她之後,立即松了口氣︰「多謝西門莊主出手相救。」
西門吹雪也沒有多說什麼,起身走向另外的人。
「蘭姨!」不遠處的葉孤鴻看清了西門吹雪救起的人的模樣的時候心里松了口氣,蘭姨是白雲城的老人,他自然不希望她出事,還好她現在還好好地在這里。
蘭姨對葉孤鴻微微點頭,接著閉目打坐,恢復內力。
而葉孤鴻知道現在也不是追問的時候,便將注意力回到眼前。
這是一座荒島,至少目前葉孤鴻他們是這麼認為的。
此間樹木繁盛,入了島中蒼天大樹將陽光全部遮掩,只預留一片陰暗,將這里襯托得更加靜謐詭異。
蘭姨被留在海灘上照料那些幸存者,而葉孤鴻則是和西門吹雪進入密林,想看看這座島究竟如何,再找些吃的墊墊肚子。
只可惜,一路下來,路上除了樹還是樹,而且盡是不結果的樹。
西門吹雪筆挺的身影就在前方不遠處,葉孤鴻扶住身旁的樹,環顧四周,皺眉道︰「這里除了樹就沒別的了,我們不會被餓死在這兒吧。」
「你想這樣死?」西門吹雪停了下來,轉身看向臉色疲累的葉孤鴻,眉頭微微一皺。
葉孤鴻嘆道︰「好不容易從水里撿了一條命,我可不想就這麼浪費了,可這里的環境也太差了,都找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西門吹雪眼中閃過一絲凝重,他知道葉孤鴻說的沒錯,在這荒島之上若是沒有足夠的淡水和食物,人根本就活不下來。
該怎麼辦?
若是常人遇到這樣的情況估計都已經絕望了。
可這兩人明顯不是這般,因為他們眼中的亮光並未消散。
片刻沉寂之後,葉孤鴻苦笑了下,道︰「西門,其實你真不應該跟我來南海。」
西門吹雪目光犀利︰「你在後悔?」
葉孤鴻走到西門吹雪身邊,笑道︰「想你平日不是在萬梅山莊里練劍,就是將別人整的異常狼狽,何時會落到這種地步。」他搖了搖頭,「看來我還真是災星一個,如果……唔……」
話還沒說完,就已被打斷,葉孤鴻瞪大眼楮,只看見西門吹雪幽深如墨的眼眸,似是帶著怒火讓葉孤鴻一陣心虛。
濕滑溫熱的舌沖破牙關,氣息交融時,葉孤鴻只覺得一陣眩暈。或許是不想看見那雙浸滿怒意的眼眸,葉孤鴻閉上眼楮,手也撫上西門吹雪的背,全身心投入這個吻。
患難見真情,這句話誠然不假。
迷迷糊糊的時候,葉孤鴻腦子里面這麼想著,至少在水里的時候,他可以感覺到西門吹雪很緊張,不是為了他自己的生死,而是因為他。
在兩人確定好關系之後,他們之間也有過許多親密的動作,可沒有一次像此時一樣令人沉淪。
葉孤鴻心下嘆息,如果現在不是身處險境就好了。
兩人呼吸不穩時才放開了對方,葉孤鴻睜開眼,還在回味剛剛的那個吻時,听到西門吹雪的聲音︰「你沒有後悔的權利。」
葉孤鴻低笑︰「太霸道不是一件好事。」
西門吹雪道︰「我生來如此,難道你不知?」
葉孤鴻無奈地笑著,可原先心底的愁緒卻因此消散了許多。安心是江湖人難求的一種感覺,可他卻偏偏在這個人人懼怕的冷面劍神身上找到了。
所以說,情這東西還真是一種奇妙的存在。
「好了,我們還是繼續向前找找還有沒有別的吧。」葉孤鴻率先開口,接著他便走在前面,原先的疲憊似乎完全消失,葉孤鴻只覺得神清氣爽、動力十足。
忽然,不遠處的樹林傳來一聲細微的響動,這聲音並不是風所引起的,而是有活物絆倒樹枝所發出來的。
葉孤鴻和西門吹雪對視一眼,便紛紛向傳來聲響的地方走去。
前面的樹愈加濃密,光線也越來越暗。
明明正午時分,這里卻好比傍晚一般,遠處的景色只能看到一個黑色朦朧的輪廓。
細碎的聲響不斷傳來,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受驚的兔子不斷在林間穿梭一般,雜亂無章,透著惶急之意。
兩人運轉輕功緊緊跟隨其後,漸漸地,他們察覺到這座島未必是荒島。
樹林漸稀,迎面而來的風攜著絲竹之聲,微弱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這里有人。葉孤鴻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先不去管這里的人究竟是誰,只要有人在這里住就是好事,至少說明他們不會被餓死了。
遠處的景物漸漸亮了起來,光線比剛剛充足得多。
看來到了。
原先狹隘的視野忽然間變得開闊,入眼處是一座莊園,曲折蜿蜒的□直通院門,路旁摘種著各色鮮花,圍牆將院中的景致悉數遮擋,僅能看見那些高出圍牆許多的高樓,僅一眼便覺得大氣恢弘,看來建造者所費心思頗多。
一團白色的東西竄過□,繞過石門,消失在眼前。看來剛剛給他們帶路的就是那個小東西了。
透過石門,里面傳來了觥籌之聲,看來里面正有人在舉辦宴會。
葉孤鴻和西門吹雪兩人向前走去,繞過石門便看到透著江南氣息的院落,亭台樓閣無一不透著一股別致清雅的氣息。
不過這里並沒有人,院落盡頭又是一道石門,從這里已經可以看見人影穿梭,看來這座島上還挺熱鬧的。
一個端著盤子的下人在經過石門的時候瞥見了西門吹雪和葉孤鴻兩人,他頓了頓腳步,緊接著立即轉身跑開,看樣子應該是去通知管事的人了。
果然,沒過多久,一個穿著灰袍的老頭走了進來,他抱拳道︰「不知貴客駕到,未曾遠迎,還請海涵。」
一旁的西門吹雪冷冷地看著那人,沒有回話,這時候自當由葉孤鴻出面了。
「我二人不幸遭遇海南漂泊至此,希望主人家別怪我二人不請自來。」
老者哈哈一笑,道︰「葉城主本就是貴客,又怎會是不親自來呢。」
葉孤鴻一愣,道︰「你知道我?」
老者笑道︰「豈有主人不知道客人的道理。想來這位便是西門莊主了吧。」
葉孤鴻和西門吹雪交換了個眼神,看來他們已經到自己的目的地了,看來那場海難也是蓄謀已久的了,不是為了取他們的命,而是讓他們到這里身無一物。
西門吹雪道︰「這里便是無名島?」
老者道︰「自然是無名島。」
白衣劍神眼神森冷︰「你是誰?」
老者淡然道︰「老朽不過一個管家罷了。」
只怕這個管家並不是一般的管家,定然是宮九的心月復無疑了。
老者道︰「沒想到葉城主和西門莊主今日才到此處,其他島主都已經來了,二位不妨先隨老朽去客房稍作休憩,晚些時候為二位接風洗塵,可好。」
葉孤鴻點點頭,覺得這個安排還行,而西門吹雪也沒有反對,所以便應下了。不過走之前葉孤鴻將蘭姨她們所在之處告訴了這個管家,而管家也應下會妥善安排。
並非葉孤鴻太過信任這人,只是此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眼前的情境下他只能借用宮九的人了。
更何況,有免費的勞力不用白不用,葉孤鴻可不會客氣,因為在他心底,這場災難的罪魁禍首已經冠在宮九頭上,也不管這背後下絆子的人是不是他。
將兩人帶到客房之後,老人便離開了,葉孤鴻和西門吹雪兩人環顧四周,這里是獨立的別院,看來是他們特地安排的。
西門吹雪道︰「你打算如何?」
葉孤鴻道︰「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過現在我最想做的是好好洗個澡,然後睡上一覺。」
或許是葉孤鴻這種輕松的態度緩和了氣氛,西門吹雪露出了一個笑,道︰「看來你並不擔心。」
葉孤鴻道︰「只因擔心也無用,這明顯是安排好了的。」他眼神暗了暗,「只不過一想到自己被人給算計了總覺得不舒服。」
西門吹雪伸手輕撫了下他的臉,道︰「放心,沒有下次。」
葉孤鴻眯著眼楮,心情愉悅︰「你這麼對我不怕將我給寵壞了?」
西門吹雪眼里閃過一絲笑意︰「你不是那樣的人,我自然不用擔心。」
葉孤鴻無奈搖頭︰「西門啊西門,你真是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不過兩人並沒有聊太長時間,因為他們都有潔癖,在海水里跑了一個晚上,又在叢林里走了半天,若不是環境不允許,他們早就將身上這身衣衫換了,如今好不容易有這條件了,首要的事情就是打理好自己,然後再好好休息休息,養精蓄銳,這樣才有可能面對接下來的事情。
所以葉孤鴻對西門吹雪說了一聲便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而西門吹雪的自然是在隔壁。
客房簡潔寬敞,新的被褥上放著一身新衣,桌上也已經擺好了糕點茶水,在屏風後面的浴桶中也已經倒滿了熱騰騰的洗澡水。
在災難之後能有這麼一個舒適的環境,葉孤鴻已經很滿足了。
不得不承認,這里的主人很是細心周到,就算原先對他有偏見,此時也稍微生出些好感,只可惜,這好感並不能掩蓋葉孤鴻對他的厭惡。
葉孤鴻將自己浸在熱水中,暖暖的水將身上的寒氣驅散,舒適得讓人想申吟出聲。
不會享受的人是傻子,葉孤鴻可不想當這傻子,只是他在泡澡的時候腦子里也在想別的事情。
宮九在不在島上?那批銀子現在在哪里?
葉孤鴻嘆了口,趴在浴桶上,閉目養神,或許是之前的經歷耗費了太多的心神,而此時又察覺不到危險,所以他竟然睡著了。
而隔壁的西門吹雪洗完澡,換了一身衣衫之後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因為他沒有听到隔壁傳來的聲響。
西門吹雪皺著眉,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敲門聲響起,葉孤鴻並沒有給予回應,西門吹雪二話不說推門而入,繞過屏風後卻看見那人已經在浴桶里睡著了,還好他是用趴著的姿勢,不至于滑到水中。可不管如何在水里呆的時間太長對身體並不好。
西門吹雪素來不會服侍人,但此時他卻不會叫醒葉孤鴻。
連他都覺得疲累,更何況他人。
西門吹雪小心地將浴桶中的人撈了出來,用布擦干他身上的水,然後為他換上了里衣,便將他抱到床上。當然,西門吹雪並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里,而是留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身邊人的氣息太多熟悉,葉孤鴻睡得一臉安然,還時不時蹭蹭他所靠著的胸膛。
西門吹雪眼神黯了黯,低頭俯身輕吻著毫無知覺的人,也不知道這人是夢到什麼還是本能反應,西門吹雪只覺得他有吸又啃,差點讓他有些把持不住。
西門吹雪退了出來,在他唇上輕咬兩下,嘆了口氣,抵著他的額頭閉上眼楮。
纏繞的呼吸,指尖的觸覺,穩定有力的心跳無一不在提醒著身邊這人的存在。
現在想來其實還是有些後怕,好在在掉入水里的時候他沒有放手,不然現下他去哪兒找他。
心底涌出一股慶幸,西門吹雪知道自己此時的心緒波動已然太過,可他卻甘之如飴。
西門吹雪並未熟睡,他時刻保持著警惕,這是他養成的習慣,就算是在萬梅山莊之內他也從未放松過,更不用說現在他們在敵人的地盤上。
所以蘭姨她們來的時候他便已察覺。
不過他們的動靜並不大,想來是不想吵醒葉孤鴻。
外面的天色漸暗,屋里的光線也漸漸消失,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就在半夢半醒間,葉孤鴻似乎听到了那個管家的聲音︰「西門莊主、葉城主,晚宴已準備好,還請二位移步前廳。」
「知道了,你且先去,我們隨後就到。」這是西門吹雪的聲音。
接著,悉悉索索布料摩擦的聲音響起,葉孤鴻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卻看見西門吹雪正好披上外衫。
「你醒了?」
葉孤鴻還有些茫然,打了個哈氣,點著頭︰「嗯。」他知道自己在浴桶里睡著了,不過現在卻好好躺在床上,不用多說,這自然是西門吹雪的功勞。
他揉了揉眼楮,讓自己清醒了些,然後有些孤疑地看了眼西門吹雪,這家伙沒有在我睡著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吧。因為他記得自己夢見了一條魚鑽進他的嘴里,可是他卻怎麼都吃不到。
西門吹雪倒了杯水給葉孤鴻,冰涼的水灌入喉嚨,讓還有些迷糊的人清醒了許多,他立即下床穿衣,在最短的時間里打理好自己。
兩人剛出門便看見蘭姨已經站在院中等他們,看來已經知道了宴會的消息。
葉孤鴻心下一寬,畢竟有蘭姨在,事情就會簡單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