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低矮的瓦屋里，一個半歲多的嬰兒躺在兩具渾身烏黑的尸體旁，哭的嗓子都啞了，許是餓的荒了，嬰兒抽泣了幾下，自己翻了個身，朝床邊爬去，「咚」的一聲從床沿上掉了下去，被磕的頭破血流，嬰兒嘶啞哭聲再次響了起來，所幸九十年代的農村屋子都是低矮的，床也多是請村里木匠打的，自然也是矮矮的，還不到大人膝蓋高，那嬰兒雖然摔得流血了，其實也不過是額頭上破了一道小口子罷了，眼淚順著眼角從鬢角處滑落，混著額頭上的鮮血滲到了地上，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快速的消失了……
與此同時，村子里七八個正在村頭玩兒的小孩子突然驚呼起來，「強子掉到水里啦！」
「劉強沉下去了！媽，媽……」
年紀小些的兩三個直接就嚇得大哭起來，機靈些則慌忙回去叫了大人……
離池塘只隔一戶人家的老李家，嬰兒還在啞著嗓子哭喊，那一縷鮮血滲入土中，直直的落在了土壤深處的一個小匣子上，小匣子開始劇烈的晃動起來，一股青煙掙月兌了出來，在地面上凝成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形，看著地上還哭的撕心裂肺的嬰兒，慢慢的伸出了手，不成想卻直接穿過嬰兒的身體而過，嬰兒卻哭的更厲害了，幾乎喘不過起來，臉被憋得通紅。
那模糊的人影愣了一下，突然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朝外飛去……
「在哪兒掉下去的？快說！」幾個大人拿著竹竿等物高聲問道。
大些幾個孩子嗚嗚咽咽的指了位置，大人們一看，哪里還有落水小孩兒的影子！
幾個大人慌忙跳進水里，在水底模了起來。
「在這，在這！」老王從水底單手拎起劉強叫道。
等大家七手八腳的把劉強在岸上放平了，小孩子早就沒了氣。
「去叫老劉他們兩口子回來吧！」眾人沉默了片刻，有人出聲提議道。
兩個小青年應了，撒腿朝地里跑去，這時候這個有些偏遠的小村子，才剛實行責任田到戶沒幾年，大家都一心撲在自家地里，收得多了可都是自己的，就是這大熱天的正中午也在地里忙著。
「讓一下，讓一下，讓我看看！」吳老頭扛著鋤頭從池塘的另一頭走過來，撥開幾個大人叫道。
吳老頭是當年知青下鄉留下來的，因著在農村里找了個對象，所以返城的時候就沒了名額，吳老頭倒也豁達，就在這小山村里落了根，一面在鎮上的小學做老師，一面種地。
幾個大人偏了偏身體，讓開了一條縫。
吳老頭放下鋤頭，擠了過去，伸手探了探劉強的頸部，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先翻開小孩子的嘴巴鼻子，把泥沙稍稍清理了一下，舌頭拉出來放平，再抱起小孩子，一腿跪在地上，用另個膝蓋頂著小孩子的肚子，讓他頭朝下，用手按背部……
這時候在眾人都緊張的看著注意著吳老頭的動作的時候，一股青煙貼著地面飛速的鑽到了劉強的嘴里，旁邊圍著的有人注意到了，等再定楮看的時候，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只當是自己眼花了一下……
「咳、咳，哇……」
吳老頭擠了幾下，劉強開始有了動靜，自己咳嗽著往外吐氣管里的水。
「好了，好了！」
……
周圍的人笑著叫了起來。
老劉兩口子跌跌撞撞的跑過來，劉媽擠進去，抱著劉強就是一陣「兒呀、肉呀」的哭嚎。
那時候計劃生育已經管的相當嚴格了，隔一段時間就有人下鄉查，抓著超標懷孕的孕婦就關在一個大院子里，等家里拿了錢來就放人，否則便強制墮胎，一般是三千，能找找關系的話，兩千也可能搞定，但是在當時來說，很少有家庭能一次拿出兩三千這麼多，所以大多數家庭都只有一個孩子，自然是寶貝的很。
「媽媽，媽……」劉強吃力的叫道。
「你個混小子，說了多少次不要到水邊玩兒，叫你不听話，叫你不听話！」劉媽抱著劉強一邊拍打著劉強，一邊哭罵著。
周圍的人趕緊勸了起來。
「好了，好了，小孩子知道什麼……」
「快抱回去換身衣服，弄碗開水給強子喝，省的著了涼……」
「就是，晚上燒點兒好的給小孩子壓驚，省的丟了魂……」
老劉趕過來知道兒子已經沒事的時候，給周圍幫忙的人發了一圈的煙，自己也點了一支煙蹲在旁邊抽，這會兒丟了煙，拉著自家婆娘說道︰「回去再說！混小子不是好好的，哭啥子哭！」
劉媽這才抱著劉強站了起來，擦了眼淚，一邊跟周圍人道謝，一邊往家里走去。
有幾個順路的，各領了自家的小孩子，一起一路說著話兒跟了過去。
「媽媽，媽媽，李晚弟弟在哭！」走到老李家瓦房前面的時候，劉強突然掙扎著說起來。
農村地兒大人少，每家分的地基，除了蓋房子，前面後面都還有一大片空子，可以種種果樹、養養雞，或者干脆就是一大片菜園子，若是一個健健康康的嬰兒開足馬力的大哭，當然是路上、左鄰右舍都能听見了，但是李曉嗓子早就啞了，幾個大人一時也沒听到。
「都什麼時候了，還東管西管！」劉媽沒好氣的又拍了劉強一下。
「是真的，是真的，我們在那兒玩兒，李晚弟弟哭了一個上午了！」劉強蹬著腿叫道。
幾個大人也都想起來，老李倆口子今兒一上午就沒見到人，昨兒也沒誰听說兩口子要去走親戚……
「壞了，不是出什麼事兒了吧？」有嘴快的就叫了出來。
大家也顧不得剛被救起來的劉強，幾個男人在屋檐上模了鑰匙出來，打開了屋門，幾只綠頭蒼蠅「嗡」的一聲飛了起來，盤旋了幾圈，又落回了床上。
大夏天的，兩具尸體只放了一夜加半天，氣味已經不好聞了。
大家看了屋里的情況，一時也是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去叫李老頭和李老三過來吧！」老劉悶聲說道。
老李是李家老大，結了婚就分出來住了，李老頭身體還硬朗著，不想靠兒子養著，就單獨分了幾畝地，一個人住著。老劉家跟李老大家只隔了兩戶人家，平日里兩家關系很是不錯……
當下，一個大媽走過去抱起了地上的滿頭滿臉血的李晚，念叨了一句，「可憐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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