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猴子不是六耳又能是誰呢?
原來,就在太極圖與紅繡球爭斗之際,丹台上的陰陽爐突然發出了一道陰陽二氣,將即將墜地的弓箭和六耳懷里的小貓卷入了爐中。之後便見那陰陽爐迅速縮小,倏忽便縮至米粒大小,並飛入了六耳的眉心。
六耳何嘗有過這等經歷,所以不禁吃了一嚇,但他隨後仿佛听到了什麼指令似的,當下點了點頭,然後縱身一躍一頭扎進了谷間蜿蜒行進了瀑流之中。
而蜷縮在一側裝女敕的龜蛇亦就地皮球般地彈射了起來,緊追六耳去了。
「別扔下我,小玄武好怕哦……」龜蛇大叫了一聲,徑直彈入了瀑流之中。
然而,一入水,它發現那只猴子居然不見了蹤影,但當時的情形根本不容他去多想,敏銳的直覺告訴它必須離這地越遠越好。于是它立刻施了個玄武遁,御水遁至了伊水之中,卻不想正逢著了一群色彩斑斕的怪魚溯水而上,千姿百態,騰歡潑刺,極盡弄潮行波之能事,端是炫麗多姿,令人目不暇接。
如果冉一夜在場,肯定會一眼認出這就是後世聞名遐邇的黃河鯉魚了。
看著這群美麗的魚,龜蛇的四只眼都直了。
「好美啊,這魚吃起來一定很美味的哦,小玄武真是太幸運了……」小家伙咕噥了一句。
的確,他已經在太長的時間里沒吃過東西了,冉一夜的意食法本來就是一種騙小孩的東東,解決不了胃口的任何問題。所以那魚一入龜蛇之眼,小家伙如何又能忍耐得住。
所以,它徑直沖進魚群中,兩只頭鎖定一條金鯉就要下口。卻不想那魚身子一折,竟在龜蛇的兩個頭鎖定的數寸見方的空間月兌了出來,動作優美,渾然天成。
「嘖嘖。」龜蛇不禁發出兩聲贊嘆的聲音,當下對這些鯉魚更感興趣了,于是它索性不去施展任何法力,單憑身體技巧與群鯉較量了開來,一時間倒忘了自身的處境。
于是乎,可憐的龜蛇就悲摧了。
而且,它永遠想不到的是,那只可惡的猴子在它入水之後,便化了一只水蚤附在了它的龜殼上,並在它被通天捕獲後又變成了一只金鯉混進了魚群之中。
更可惡的是,一眾大能誰也沒有注意到這條特別的魚,
于是乎,六耳便僥幸從一眾大能們的覬覷之中逃月兌了出來。
再說過來,如果六耳所化的那條魚真的不幸被一眾大能們捕獲,也不會有任何人能看出它與普通的魚有什麼區別的,即使帝俊等半聖也不能。因為六耳所修煉的變化之術靈猴變與冉一夜的神蝠九變一脈相承,一旦變為他物,那麼便是將他體內的DNA拉出來放在顯微鏡下分析,也與所變之物沒有區別。
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即使沒有龜蛇做掩護,六耳也是安全的很。只惜他並不知曉那靈猴變的神異,枉自做了次小人,以致于從此在龜蛇處落下了把柄,並成為小家伙此後用來擠兌他的不二法門。
而當日陰陽爐所發生的諸端變化則是盤古元神所操控的結果。由于元神主智,精于種種算計,與元靈大相庭徑,加之冉一夜的元神計算能力之強即使鴻鈞老頭也只能望其背頸,如果不是境界較低無法演算與天機相關的東東的話,這個世界的過去、現在、未來在他眼里就不會有任何秘密存在了,所以在當日的情形下,他直接就演算出破去那一死結的關鍵就在九九歸元丹上,于是便索性不再理睬爐外的情形,只是一味煉制丹藥。
無形劫一破,爐內的九九歸元丹即告大成。只見陰陽二氣之間的八十一道丹氣凝結于一處,九粒光潔圓潤、奧義流轉的丹丸便孕育了出來。而且這一刻恰好就是爐外一弓一箭行將墜地,小貓的生命印跡即將消散之時,于是那元神便出手收了小貓與諸物並陷入了六耳的眉心中。
這種種變化雖然說來瑣碎,但事實上是在數息之內便完成了。而且當盤古元神出手之際,尚與女媧相爭的老子心底突然生出了一種莫名情感,濃郁而親切,那一剎,他的無為之境突然裂開了一道縫隙,道心差點兒失守。
這令心境已達太上忘情層次的老子立刻心生警覺,于是當下便斂去了爭寶之心,所以當女媧召回紅繡球後,他便也將太極圖收了回去。
「難道說我的心境尚有破綻,我的道尚不完全?」他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便掐指演算了起來,但算來算去卻怎麼也算不出其中的緣由來。
而此時冉一夜的盤古元神亦消耗甚巨,靈肉損耗更是前所未有,所以當他做完這些事後,一陣巨浪般的困意便從他的靈魂底生了出來,他只來得及對六耳下了一個簡短的指令︰
「逃!」
並將一粒九九歸元丹打入小貓的體內,之後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也幸好六耳善于聆听,天下少有比他更機靈的物種,所以這場可以說是冉一夜自打穿越以來所遇到的最大的劫難,就這樣神差鬼使地渡了過去,說起來還真有幾分僥幸。
而那六耳上得岸來,不禁有點茫然,師父和小貓的同時消失,使他一時間很難適應過來,雖然他知道他們此時俱藏在自己的眉心間,但他知道眼下諸多事情只能靠他自己應付了。
他也尋思過回蓬萊島去找袁洪商量對策,但又擔心將這禍事引到島上,一時間倒沒了主張。
于是只見那猴子來來回回在岸邊轉了幾個圈圈,然後便支著腮幫子坐在河邊,看著河中兀自翻騰不已的群鯉發呆。
那一刻他真有點羨慕這些靈智未開的生靈,羨慕他們宥于一河而不自知,不曉天時而自逍遙的生命狀態。
他不知道這些魚溯水而上究竟想要到什麼地方,但再前行千余里,便是天脊山了,他真懷疑這些小東西會在山間飛瀑下化為肉泥,于是當下心底生出了幾分不忍之心,自言自語道︰「這天地既生養出這等可愛的生靈,如若就這樣迷迷登登地送了性命,卻也有點大煞風景,看來我少不得要幫這些魚一點忙了。」
于是,我們的六耳坐在伊水岸邊陷入了沉思之中,春日無聲地在他頭頂滾過,伊水中的一切更一覽無余了,他甚至能看到每條魚鱗甲間最細小的光斑。
這一刻,他幾乎就成了一個哲人了,天、地、水、魚和他融為了一體,他甚至听到了那群魚的翕動間體內每個細胞發出的聲音,那是一種極美妙的聲音,不亞于天地間任何樂曲,六耳听得一時間竟然痴了。
就這樣,六耳靜寞地坐著,神識隨著群魚騰歡潑刺,溯水而上,仿佛他已經真的成了魚群中的一員了。這時一件被靈寶突然大放金光,從腰間的須彌袋中飛了出來。
那是一件青色的門狀法寶,門楣上縷刻著九條栩栩如生的中國龍。只見那門出了須彌袋,便徑直飛到半空,門上垂下千萬縷金光,將整個伊水映得一片金黃。六耳識得那正是師父所說的那件名叫龍門的先天靈寶。
這情形自然在六耳的意料之外,于是他茫然地看了看天上的龍門,又看看伊水中的魚群,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麼。
與之同時,伊水中的眾鯉也都停止了前進,齊刷刷地向龍門望去。而龍門所垂下的金光亦將眾鯉籠罩了起來,門楣間縷刻的九條金龍亦生動起來了。有的興雲吐霧,有的隱介藏形,有的呈升騰入宇宙之勢,有的則俯首作探波之姿,有的餃燭耀野,有的噴雷吐電,有的帶火星移,有的升雲出澤……形態各異,有若活物。
那龍的身影映入了群鯉的眼中,一瞬間,群鯉身上亦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一股直欲縱橫四海,乘時變化的磅礡氣勢從這些弱小的生命身上散發了出來。
而鳴響于群鯉細胞之間的聲音亦變得高亢了起來,那聲音回響激蕩,繼而奏響了一曲回腸蕩氣,睥睨天下的曲子來。
那一刻魚與龍已渾然一體,仿佛那一群弱小的鯉魚骨子底本就是一群蜇伏的龍,一旦遇著合適的時機,便會月兌去魚的外衣,騰雲而去,不再會宥于一河之中。
那一刻,一種明悟霎時浸潤了六耳的靈魂,他瞬間明白了師父著他前來天脊山的真正意圖,兩眼頓時放出喜悅的光芒。
于是他當即站起身來,一指點向空中的龍門,連著打出數道符篆。之後,便見那龍門攜著雄渾的氣勢徑直落到了距天脊山約莫數百里之處,落到了伊水與天脊山飛瀑匯聚之處。
緊接著地面一陣劇烈的震動,龍門與河床相接處頓時異彩紛呈,那門與整個洪荒大地便連成了一個整體,宛若亙古便存在于那里。
之後,那猴子目光炯炯,一指指向龍門,一指指向群鯉,然後開口說話了,「天道至公,眾生平等,今我六耳立龍門于伊水之上,凡能躍過此門的鯉魚,俱可化去魚身,乘雲變龍,天地為鑒,龍門立!」
龍門一立,天道立生感應,玄黃功德之氣立刻降了下來,雖然這功德與後土化六道,女媧造人沒有相比之處,但玄黃功德之氣的數量亦極為可觀。
于是乎,六耳全身修為當即一陣爆漲,九轉元功直接突破金身階段,全身氣息一連又變九次,當即晉入了不滅金身的大成階段,但這也只用了少半玄黃功德之氣,其余的大部分盡都被眉間的造化爐收了進去。
同時,伊水中的群鯉這一刻也無不心有所感,當下熙熙攘攘自下而上,爭相上游,向龍門涌了過來。而龍門所立之處的水道則已變得狹窄異常,曲折陡險,當滔滔河水撲向門檻時,當即便被激上了天空,濺起了驚人的浪花,然後又在河水的喧囂聲中顫抖著摔落下來,並在河面上形成了一個個巨大的漩渦。
這樣一來,給奮力上游的鯉魚增加了更大的難度。
于是乎,只見得一條又一條的鯉魚被猛浪打翻,直沉入河底,甚至有的當場便粉身碎骨,卷入了可測的漩渦之中。然而這一切都不能阻止群鯉前進的意志,所以一波鯉魚退後,又一波鯉魚續了上來,前僕後繼,無止無休。
這一刻,躍過龍門已成為它們存在的唯一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