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大月亮
景澤用修長的手指輕輕踫了踫曲靜深結了痂的凍瘡,然後又指甲輕輕劃著痂,自言自語︰「還挺硬的…」
曲靜深把手縮開,回身坐到小板凳上,拿廢鐵絲做成的鉤子掏爐子。景澤搓著手坐下問︰「這麼冷,你們農村冬天怎麼過的呢?」
曲靜深把鉤子放地下,拿本子寫︰「燒坑,可暖和了。」
景澤拖著下巴,好奇道︰「那不是滅了又要冷了?」
曲靜深拿著圓珠筆在手上轉了個圈,沒再理他。景澤說︰「兔子,你被人追過嗎?」
曲靜深搖搖頭,有的姑娘不知道他是啞巴時,還會主動接近他。但是知道他是啞巴了,跑的比兔子還快。雖然說人品與內涵才是最重要的,但是當真正面對有缺陷的人時,心里難免會有疙瘩。
景澤揉揉他的頭發︰「改明兒哥追你吧,給你買束玫瑰花,比上次那束還多,成不?」
曲靜深低著頭不說話,這也算被告白了?可是為什麼有說不出的怪異。他不是扭捏,只是心里的小算盤打的 哩叭啦的響,兩個男人算怎麼個回事?
景澤繼續吧啦︰「哥真的挺喜歡你的,你也不討厭哥,不是嗎?嘴都親過了,腰也模了,別跟個大姑娘似的…不對,大姑娘現在都可主動可開放啦。」
曲靜深︰「……」農村人都有自己的小精明,況且曲靜深又是這種情況,他想的事總比別人多些。曲靜深拿起筆寫道︰「對了,你對未來有什麼打算嗎?」
景澤說︰「這樣就挺好的,不缺吃不缺穿,老頭子有景森一個人就夠了,哥自個也懶散慣了。兔子,你呢?」
曲靜深︰「畢業找工作,賺錢買房子,娶媳婦生孩子…」
景澤瞅見,擘手奪過曲靜深手里的本子刷啦一下把那一頁扯掉丟進爐子里。「沒出息,這都什麼年代了,也不帶有點新樣的。」
曲靜深奪過本子寫︰「我們農村人都這樣,還有一輩子沒進過城的呢。」
景澤問︰「那你畢業還打算回農村繼續當鄉巴佬?然後生個兒子讓他去放羊?!」
曲靜深繼續劃啦︰「不然呢,你覺得我這樣的在你們城里能找到工作?」
景澤說︰「我覺得你挺好的啊,哥不嫌棄你是啞巴,真的,不信,哥再親你口表示下誠意。」
曲靜深偏頭錯開景澤熱情的爪子,心里想這會兒新鮮感還沒過去,等過去了,跟一個不會說話的人呆一起,能悶死你。
景澤故意皺巴著那張俊臉︰「兔子,你嫌棄哥~」
曲靜深伸手扒拉了下景澤亂糟糟的頭發,景爺突然粉紅色的少男情結一泄千里︰「兔子!哥就知道你心里其實已經愛上哥了!看,你臉都紅了!」
曲靜深︰「……」那是靠窗縫太近,被凍的好吧。
外面的天漸漸亮起來,景澤越來越沒精神,耷拉著腦袋說︰「兔子,我困。」
曲靜深寫道︰「那你就去臥室去睡,過一會我要去打工了,要晚上才能回來。」
景澤點點頭,又說︰「我餓…」
曲靜深極其無語,把本子放一邊,起來淘米準備做早飯。等把米下鍋里,曲靜深一回頭,景澤正把手放鍋蓋暖著呢。
等大米飯熬好,曲靜深盛了一碗遞給景澤,景澤還想就老咸菜吃,可曲靜深愣是沒拿給他,就剩一點了,留著晚飯吃吧。
景爺模著半飽的肚子滾臥室睡覺,曲靜深從外面帶上門,他裹好衣服,準備去打工。樓道里很暗,有的樓梯扶手已經搖搖欲墜。樓道里的窗戶玻璃不知被誰家調皮的小孩拿彈弓打爛了,寒風吹進來,挺冷的。
外面的雪下了一夜,已經停了。曲靜深深深淺淺地走著,這是他來這個城市以後,下過的最大一場雪。遠處的房子上全是厚厚的一層雪,他把帽子勒緊防止寒風吹進來。
景澤抽著煙倚在窗戶旁邊大喊︰「兔子,後面有埋伏,臥倒!」曲靜深穿的太厚,轉身不便,就跟個棉女圭女圭似的。
景澤自言自語︰「太他大爺的冷了,腳尖都凍的發麻了…」于是景爺回家補覺去了。
今天曲靜深打工時遇到一件十分郁悶的事。如果訂外賣的少,人手太多時他們就要留在店里幫忙。今天曲靜深抽簽時抽到了留下,于是留在了店里。下午下班的時候,他剛把工作裝換下,就被人堵門口了。
有個穿米黃色羽絨服的小伙說︰「喂,哥們兒,咱兄弟少了錢,想問問是你拿的不?如果手底下緊,跟哥們說聲,可隨便拿錢就不對了。」
曲靜深還沒反應過怎麼回事,愣著看堵在門口的人,然後猛搖頭。
「原來是個啞巴!看你不言不語挺老實的,咋做這麼缺德的事兒呢?」
「別跟他廢話,搜搜他身上有沒有不就得了,死啞巴!怎麼不啊啊咿咿的叫啊!……」
曲靜深覺得有股邪火直沖腦門,他握緊了拳頭,剛被抓破的凍瘡又流出了血,還帶點膿水。但他感覺不到疼,他就是窮,也沒到偷別人錢的地步。但他連一句辯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低著頭沉默。
對方看到他握緊的拳頭說︰「喲荷,想找架啊…」他們推桑著他,有人拿著手指戳他腦門︰「鄉巴佬…又窮又齷齪,呔…」
曲靜深最討厭听人罵他這些話,那似乎是農村人天生的敏感與自卑。他提起拳頭給了那嘴賤的人一拳,還沒反過勁來,就被推到牆根那兒,那幾個人又踹又打,曲靜深越掙扎,他們打的越使勁。最後他只能抱著頭,猛往牆根里面縮身子。等他們打夠了,出氣了,才罵罵咧咧地推門而去。
曲靜深蹲在牆根里,腿上可能被踢破了皮,很疼。嘴角辣的,他伸手擦了擦,全是血。他扶著牆站起來,踉蹌地開門走出去。外面
所有人的視線都被他的狼狽模樣吸引過來,經理把他叫到辦公室,把這幾天的錢給他了,總共五十五塊錢。曲靜深把錢掖到最靠里的貼身口袋里,推門離開。
外面天已經暗下來,華燈初上。曲靜深覺得自己在這個大城市里挺孤單的,倒還不如畢了業回去,起碼會比呆這兒自在。才剛走了沒幾步,就听到身後有人叫他︰「兔子兔子…我找了附近好幾家店才找來的,你怎麼了?」
景澤伸手輕輕地擦了擦了曲靜深嘴角的血跡,心里酸的一抽一抽︰「我擦!跟哥說誰把你打成這樣的?!哥抽了他的筋!」
曲靜深的手涼的跟冰塊似的,景澤趕忙拉過來呵氣︰「擦,身上還有傷沒?走!我們去醫院!」
曲靜深搖搖頭,泯著嘴唇不說話。景澤難得細心一次,把帽子幫他戴上︰「瞧你這德性,跟個小受氣媳婦兒似的!」
下一秒小受媳婦兒一腳踢在景澤小腿上,其實一點也沒用力。景澤說︰「餓了沒?哥先帶你去吃飯,想吃啥?」
曲靜深搖頭,景澤拖起人來就走。遇到一賣飲品的小店,進去要了兩杯女乃茶,一個草莓味的,一個隻果味的。景澤把草莓味的捅開塞給曲靜深︰「抱著暖手,想喝就喝口。」那杯女乃茶暖暖的,曲靜深趁景澤沒注意喝了一口,香甜的草莓味激烈地刺激味蕾,他鼻子也跟著酸了。
景澤看到了沒吱聲,他從口袋里掏出紙巾,就著女乃茶留下的水漬毛手毛腳地幫他擦了擦血跡。曲靜深疼的吸口氣,景澤不忘擠兌他︰「跟小受氣包似的…」順手又捏了捏他的臉,才滿意地把手抽走。
景澤本來想帶他去比較高檔的用餐場所,可是又怕曲靜深不自在,只好找了家中檔的餐廳走進去。曲靜深以前沒有來過這些地方,明顯的有些拘謹。
他手里草莓味的女乃茶已經喝光,景澤那杯隻果味的卻沒有動。他隨意地把它放在桌子上,曲靜深瞅著心想︰再不喝就涼了,多浪費。
景澤說︰「不能再喝了,不然一會吃不下去飯啦。」
曲靜深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景澤伸手輕模了下︰「擦,王八羔子!跟哥說還疼不?」
曲靜深搖搖頭,景澤說︰「要欺負也得小爺自個兒欺負,干…」
曲靜深無語,低著頭看桌面。
他們吃的是排骨米飯,又要了兩份排骨炖湯,景澤邊吃邊抱怨︰「難吃死了,下次哥帶你去五星級飯店吃,不知比這強幾十倍兒…」
身邊的服務員像看白痴一樣看著這自大的男人,曲靜深小口地喝著排骨湯,他覺著自己以前從沒喝過這麼好喝的湯。
那杯隻果女乃茶最後還是被留在那兒,他們從餐廳出來,景澤勾著曲靜深的脖子說︰「老婆,都在一個桌上吃了這麼多次飯了,你不當我老婆,也沒人要你了~」
天空中掛著又白又圓的月亮,明天肯定是個大晴天。景澤說︰「月亮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老婆,我們也該圓房了吧?」
曲靜深面無表情,景澤提議︰「去我家,你那兒跟個冰窟窿似的,總不能再吃著烤地瓜听雪吧,浪漫又不能當飯吃~」上床才是硬道理啊。
景澤︰「如果我有仙女棒…變大變小變漂亮~~還要變個都是兔子小啞巴的家~…如果我有小兔子我要騙他上床~~……」天知道景爺說的仙女棒是什麼。
曲靜深再次忍不住的笑,景澤得意︰「切,哥是把受高手~跟你們說還不信!兔子已經成功撞到樹樁上,敬請期待守株待兔的後續新編~~這之前請先山呼景爺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