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做點小買賣
曲靜深第二天早晨是被凍醒的,景澤全把被子搶走了。其實這倒也沒什麼,讓曲靜深無語的是連景澤自個兒也是光油油的,被子全被他的大腿壓身子下面了。
曲靜深輕輕拉了一下,沒拉動,倒是把景澤弄醒了。景澤伸手勾住曲靜深說︰「兔子,大早晨的別倒窩了,難道你要生崽了嗎?……」
曲靜深不理他,徑自翻身下床穿衣服。景澤動作遲緩,只抱住了個大腿︰「兔子,年底了,大家都在忙,沒人陪哥玩了,你干啥去?」
曲靜深︰「……」他把景澤的手扒拉開,想起昨晚的事。他鎖骨上還留著淡淡的痕跡,那是被床上這貨啃出來的,說是要做記號,還說別的兔子紅眼,他要讓自己的兔子紅脖子。
雖然曲靜深是在農村長大的,但是和大多數同齡人一樣,對新鮮的、有快感的事物,抱著極強烈的好奇心。他就像剛開始吸毒的人,即使知道吸毒是件危害極大的事,還是抵制不了誘惑去做。
他借景澤家的浴室洗了個澡,把花灑開到最大,水流順著頭發漫過身體,他倚著背後冰涼的瓷磚,心想這個小少爺玩夠的時候自然會離開,而他們,不管是成長環境還是生活方式都相差的太遠。想到這里,曲靜深心里有些失落,這是他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被記在心上。他現在也有個外號,就跟所有相熟的人一樣,姓張的可以張三,姓李的可以叫李四。
等他洗完澡穿好衣服,又在浴室里翻到吹風機吹干頭發。吹風機他不太會用,所以用的是涼風檔,吹完以後響亮地打了個噴嚏。景澤迷迷糊糊地听到了說︰「這叫心電感應,說明哥在想你…」
曲靜深離開他家時在桌子上留了個紙條︰「我走了,早安。」
他鞋子里還沒干透,潮乎乎的,北方的冬天就是這樣,甭管身子在屋子里存多少熱氣,一出來,不到十分鐘就又給凍透了。曲靜深邊搓著被凍的沒知覺的手,邊想著以後做什麼。
年底的時候,做兼職的學生多,跟他們比起來,他絲毫沒有競爭優勢。曲靜深經過一個超市,看到超市旁邊帖的小廣告上寫著︰小本投資,可以賺大錢。他仔細往下看看,原來是做無煙煤的。他大學專業學的是會計,對這一行沒有一點經驗,但他卻突然萌生了一個要做點小本買賣的念頭。就在此時,他聞到一股子香甜的味兒,他轉頭尋找這味兒的來源,正好看到一個推著三輪車賣烤地瓜的。
曲靜深走過去要了塊烤地瓜,那賣烤地瓜的是個五十多歲的大爺,十分熱情地招呼他說︰「小伙子,天這麼冷,買一塊吃著暖和,就算抱著,也當事兒…」
曲靜深要了一塊小個的,花了一塊三,他看那大爺剛才還在看報紙,心里猜著他肯定識字。于是,他掏出本子試探著寫了一行字︰「大爺,賣烤地瓜賺錢嗎?」
那老大爺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個啞巴。B城的人都挺熱情的,老大爺見過這麼多人,一眼就看出來他是農村出來的了。「怎麼小伙子錢不夠花?你們年輕人不嫌髒啊?…」
曲靜深笑著搖頭,臉被凍的紅紅的,他勉強操著動僵的手指寫︰「大爺,麻煩嗎?這得要多少本錢?」
老大爺從破棉襖里模出煙來點上,邊抽邊說︰「這些天,山芋又長錢了,一斤里長了兩毛。現在也不興這種大油桶做的爐子了,加上燒碳,合吧合吧也得六七百塊錢。」
曲靜深在心里算了算,本錢他還是能拿出來的,他最擔心的問題是能不能賺錢。于是又接著寫道︰「大爺,您改這兒呆一天能賺多少錢啊?」
老大爺說︰「生意好了,一天能賣個四五十塊錢,生意不好,像這下雪的,我在這呆了半晌,也就遇著你一個…」
曲靜深心里有了數,就按一天三十算,一個月就能賣出本錢來,年底逛街的人多,生意肯定不錯。他又向老大爺問了些雜七雜八的問題,然後告別離開。
從景澤家走到他住的那兒,要一個多小時,一路上他就想︰不說賺錢了,就是買個三輪車,等明年暑假畢業的時候幫別人拉拉東西,也能賺點外快。曲靜深合計著就決定去買東西了,反正今年過年他不回家,閑著也是閑著。
曲靜深先回家取了錢,他小心翼翼地把錢包在布里,貼身放著。他又打听了哪有賣二手三輪車的,最後花了一百二買了輛八成新的三輪車,車子是藍色的,他挺喜歡,騎著它去買烤爐的時候,就像自己真的能賺很多錢一樣開心。三輪車他打小就會騎,他還記著家里的那輛破的不成樣子的三輪車,最後賣廢鐵賣了十八塊錢,那天他娘給他買了不少糖吃。
那時普通烤爐已經不時興了,都流行無煙烤爐,烤出來的東西既干淨,排出的廢氣也少。曲靜深在電器市場逛到下午一點多,才相中一個銀色的烤爐,跟洗衣機差不多大,問了價格,老板開口就要三百五,一分也不便宜。曲靜深心想著再逛逛看,可能還有便宜的,他中午飯還沒吃呢,先去吃飯。
那時已經過了吃飯的點,曲靜深在小吃一條街上逛了逛,全是剩菜。他自己本來就不愛吃菜,最後買了倆涼透的白菜包子。回去的路上,他又看了幾家,還是決定去買相中的那個。
他啃著白菜包子在那烤爐旁邊轉悠,手上的凍瘡被凍的成了黑紫色,那老板遠遠的看到這幅情景,心里有點酸酸的。在他們B城,他這麼大的,有好多還被家里寵著呢。
老板從身後拍拍曲靜深說︰「算了算了,別老看了,給你便宜二十塊錢,收你三百三好了…」曲靜深包子也顧不上吃了,直朝那老板豎大拇指。
那老板讓店里的店員幫他把烤爐架到三輪車上,又給他開了三個月的保修單據,曲靜深才離開。他心里合計著,如果現在回去,倒還不如去買了碳一起回去,省得再跑一趟。于是,他就騎著三輪車吭哧吭哧地去買碳了。他沒戴手套,手被凍麻了,可是心里還是很開心,這是他第一回做生意賺凶呢,雖然賺不賺得到錢還是未知數。
碳也買的無煙碳,先要了五十塊錢的,多半麻袋,擱三輪車上整好。曲靜深裝車的時候還想,自己租的房子附近有菜市場,雖然不是頂大,但也比小攤位上便宜不少。等他蹬到那兒都下午四點多了,太陽已經落山,溫度又降了好幾度,他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心道不好,一會回去的時候拿點藥,以防萬一感冒。
說來也巧,正趕上一卸地瓜的大貨車,曲靜深上去問問,原來是給菜點送貨的,已經卸的差不多了。曲靜深忙掏出本子寫︰「大姨,你們車上的賣嗎?多少錢一斤?」
那中年婦女疑惑地看著他問︰「孩子,你不會說話啊?」
曲靜深點點頭,那中年婦女打量了他一眼說︰「手上凍這麼厲害,你娘沒給你買點藥啊?要地瓜干啥,是家里熬米的時候用,還是咋的?」
曲靜深實話實說,寫道︰「大姨,我這不是到寒假了嗎?今年不回家,想打這兒賣烤地瓜。」
大姨笑的很憨厚,又問︰「你家也農村的?俺家也是,這不送完貨,準備給孩子買件新衣賞呢…」
曲靜深理解地笑,那大姨說︰「我看你也挺實誠的,這樣吧,紅壤的你要一百斤,我給你算六毛五,孩子怎麼樣?」
曲靜深猛點頭,朝她伸大拇指。那中年婦女幫他把地瓜裝三輪車上,又說︰「孩子,這可不能騎了,這麼多東西,容易翻車。」
曲靜深耐心寫道︰「我租的房子就在附近,推著十分鐘就過去了,大姨你趕緊給孩子買衣服吧,市場快要關門了。」
那中年婦女憨笑︰「好孩子,大姨給你留個固定號,下回要是趕巧我們來送貨,也稍帶著圓活給你點…」曲靜深還是那幅傻笑的表情。
他推著三輪車回家,心里直道這車東西真重啊,他都要掌不住把了。路過那個小藥鋪,曲靜深進去買了五塊錢的感冒藥,又花了一塊錢,跟老板買了個兩輸液的瓶子。等出來的時候,有兩三個小孩正在偷偷地扒拉他的地瓜袋子,一見曲靜深,嚇的趕緊跑了。曲靜深看到他們手上拿著了的,起碼也得三四個。
他一邊朝家的方向走,一邊在心里合計今天花的錢,加上中午買包子的錢統共五百六十六塊六。比預計中的少花了一百多呢,他覺得挺值的,可是頓時又發愁了,這東西怎麼搬樓上去呢?
還好,等他剛到租的房子樓下,隔的還老遠,景澤就跟撒了歡的大狗似的撲上來亂叫︰「兔子!我們處對象的第一天,你怎麼能不履行義務呢?!」
曲靜深沒理他,蹲下解綁著烤爐的帶子。景澤說︰「干啊,你這是弄回來一車啥破爛?!兔子,你手怎麼破了?!快給哥瞧瞧…」
曲靜深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啥時候把凍瘡結的痂給刮了下來,上面還流著血呢,他竟然一點沒感覺到。
景澤扯著曲靜深被凍的冰涼的手,難得溫柔地揉了揉︰「兔子,人家兔子爪子都是白白女敕女敕的,你看你的黑的跟豬蹄似的!」景澤竟然煞有介事地吹了吹︰「不疼啊不疼,哥一會召喚機器貓,讓它給你治愈哈~」
曲靜深指了指三輪車上的東西,景澤冰雪聰明道︰「讓我幫你搬上去?好,先香個嘛!」
曲靜深︰「……」最後還是景爺幫他把東西架了上去。
景澤累的趴在破沙發上直喘,曲靜深扭頭下樓,然後吭哧吭哧地把三輪車架了上來,還沒鎖呢,放下面多不安全。這時,他突然才意識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以後每天誰幫自己把東西搬上搬下呢?
等東西全部到齊,曲靜深開始鼓搗那個烤爐。他跟景澤要了打火機,上次從下面拿上來的柴禾還有不少。十分鐘後,無煙碳開始燃著,他心里還想,就是比普通的碳要好用。
等碳全燒著了,他開始往里面放地瓜。烤爐里面統共有四層,他挑了三個地瓜放到最下層,關上了烤爐門。
景澤搬個小板凳做到一旁看,最後終于回過味來︰「兔子,你是要賣烤地瓜嗎?」
曲靜深點點頭,用笑容鄙視了他一下。景澤︰「噢…兔子,你明兒賣烤地瓜的時候我能跟你去嗎?」
曲靜深沒吱聲,做了個凍的發抖的表情,景澤被他縮脖子的模樣撓的心里跟長毛似的癢癢的不行。景澤做了個大力士的動作︰「哼,只要有足夠的菠菜,我一定可以爆發熱量燃暴你的!」
曲靜深︰「……」
景澤說︰「兔子,一會打你家吃完烤地瓜,去我那兒睡吧,你這他媽的太冷了,哥又不是南極企鵝…」
曲靜深指了指烤爐,又指了指三輪車,搖搖頭。
景澤說︰「沒事兒,沒了哥再給你買。」其實景澤打心底就沒看上他做這生意,能賺多少錢啊,跟個二百五似的凍的臉跟猴屁、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