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听過?」蘇晴回身盯著已駛遠的馬車看。
「他長了胡子嗎?」
「沒有。臉上很干淨,剛才他的帽子掉下來我有看清楚他的臉。」蘇晴答完,猛地一怔。「難道是那個土匪頭子?哎呀,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他的聲音有點耳熟。」
居沐兒握緊竹杖,忽然道︰「小竹,你快去喚人。」
小竹听得她們說土匪頭子心里已是著慌,如今讓她喚人,便傻傻問︰「喚,喚什麼人?」
「喚府里護衛,報官,先遇上誰便喚誰,讓他們速來!」
「對,對,快找人來。」蘇晴在一旁附和,忿忿不平︰「沒想到那土匪跟那刁蠻小姐是一伙的,我那時真是白幫著她了。」
「他們不是一伙的。」居沐兒有些著急︰「若是同謀,依丁府的勢力能耐,斷不會安置不了一個漢子,怎麼會讓他在街上招搖,還給丁姑娘把車?那可是通緝要犯。被人認了出來,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
「那……」
「靠我們自己不行,他們坐馬車,我們追不上,還是得快找幫手。丁姑娘危險了。」
「我,我,我這就去。」小竹急急忙道︰「夫人等著我,我速去速回。」
小竹撒腿跑掉了。居沐兒抱著竹杖立在原地不語。蘇晴左右張望,街上行人不少,眾目睽睽,那劫匪頭子還真是膽大,居然敢當街劫人。她想起當初被劫時那些匪類的惡行惡狀,想起那兩個村姑的喪命,她頓時又驚又惡心,直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刁蠻小姐也太笨了,自己的車夫不認得嗎?她要是認出來,大叫幾聲,這街上這麼多人,還能讓那匪類這麼順當的把人劫了去?」蘇晴跺跺腳,替丁妍珊著急。
「她當初被劫上山就與我們關一屋子,沒什麼機會見那匪人。適才又正生氣,定是沒甚留心。丁家僕役眾多,找個由頭編個借口,很容易混過去。加上人容易被外表迷惑,你我被那匪人押上山的,該是最容易認出他來,可他刮了胡子換了容貌,你乍一看不也沒認出嗎?怪只怪我們發現得晚了。」
「不晚,不晚,一會官差來了,馬上封城搜查,定是能將丁姑娘救下來。」
居沐兒想了想,忽道︰「晴兒,那匪人定是趁丁姑娘在酒樓時換下了車夫,你在附近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藏人的地方……」
她話還沒說完,就听得酒樓後巷那頭有人尖叫,然後是紛雜的吵嚷聲︰「死人了,有人死了,快報官。」
居沐兒臉色一下白了。蘇晴拔腳都往那頭跑,沒一會沖回來︰「姐姐,死的是個年輕男子,看那打扮,確是大戶人家的僕從。」
居沐兒急急問︰「晴兒,從這處往丁府去,路程並不遠,是不是?」
「對。」蘇晴在腦子里迅速過了一遍這城里的路︰「不到五條街,便是丁府了。」
「青天白日,又正是街上熱鬧的時候,那匪人沒敢明目張膽動武劫人便是怕惹人注目,招來官差。他如今是若那喪家犬,只能躲躲藏藏。丁姑娘以為他是家中僕役,未有防心,自然不會呼救。可如若他將車子駛離了歸家之路,丁姑娘察覺了不對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那匪人會在丁姑娘察覺他的身份之前,將丁姑娘制住?」蘇晴問。
居沐兒點點頭,又問︰「從這到丁府,途中有哪些僻靜不招眼的地方嗎?」
「都是大街……啊,定安路那連著條胡同,叫水子巷,不知什麼時候被堵死了,成了死胡同。里面的宅子破舊沒人,听說鬧過鬼,大道上的人一般都不往那拐。」
「晴兒,你去酒樓那嚷一聲,說是看到有可疑的人往定安路上去了。」
蘇晴應了,快腳奔去傳話,一會回了來道︰「那些人光會嚷嚷,都等著官差,也不知有人去報了沒有,似是沒人打算去定安路探探。」
「不用理會他們,把話傳到就好。我們先去。」
「好。」蘇晴完全沒想要勸阻,牽著居沐兒的手就給她帶路。居沐兒一路走一路道︰「我猜的未必準,所以還是先去看看。萬一那匪人有別的幫手,根本不怕聲張,那他就不會走往丁府的路,也不會在水子巷停留。」
「我明白。」蘇晴帶著居沐兒一路急走,應道︰「姐姐是看他喬裝車夫,由此推斷他不敢明目張膽行事,所以很有可能在途中找個僻街再下手。姐姐放心,別的我不敢保,但這路我最熟了,要是他跟姐姐猜的一般,最容易下手的地方便是那水子巷。」
兩個人急急奔走,不多時便到了地方。定安路比不得繁華大街,但街上也有行人,零星鋪子和擺攤的,使得這街並不清冷。
蘇晴機警的四下張望,沒發現什麼異常。她把居沐兒安置在一家茶水攤那,讓那擺攤大娘幫忙照看下。然後與居沐兒打了招呼,說她先去那巷子里探一探。
蘇晴去了,很快又跑回來,道︰「姐姐,巷子里頭確實停了輛馬車,看樣子便是帶走丁家小姐的那輛。我再去探探,一會回來。」
蘇晴不待居沐兒應,已然奔向了水子巷。
巷子挺深,雖然緊挨著大街,但里頭靜悄悄陰森森,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感覺。蘇晴搓搓手臂,心里嘀咕著難怪大家都不來這。
馬車停在巷子中間,四下沒人,蘇晴仔細觀察好了,便偷偷靠了過去。車里很安靜,蘇晴轉了一圈,正想著要不要靠近些往里瞧。這時候似听得有滴水的動靜。她心里發毛,但還是忍不住低頭一看。
鮮紅的血正從馬車里往下滴。
蘇晴猛地捂了嘴,把尖叫聲咽了回去。她猛吸幾口氣,想了想還是決定看清楚車里的狀況。她小心靠過去,趴在車門那從門縫處往里瞧。縱然是有了心里準備,還是被里頭的景象嚇了一跳。那里面赫然躺著丁妍珊的丫環小玉,身上滿是血跡。
蘇晴兩腿發軟,用手緊緊捂著嘴靠在了牆上。她定了定神,剛想跑出去告訴居沐兒,卻听得巷子里隱隱有一聲驚恐的尖叫。蘇晴心頭一顫,下意識的潛了過去。
那是巷子後半段的一間小破院子。院門搭著扣沒栓緊,門破破爛爛,一眼能看到里頭。蘇晴走近了,里頭的動靜听得清楚。那確是丁妍珊的聲音。她沒叫喚兩聲,便似乎是被人捂了嘴。
蘇晴听得那匪人頭目壓著聲音罵,但罵的什麼沒听清,緊接著是撕破衣裳的聲音還有丁妍珊「嗚嗚」的掙扎聲響。蘇晴往里一看,頓時熱血沖頭,怒火中燒。
這王八蛋,竟然又欺負姑娘!
蘇晴猛地從腰間掏出防身用的匕首,那是她學武後纏著李柯給她買的。當然,這也是她用「幫師父養老」給換來的。
蘇晴有了匕首,用力一腳踹開了院子的破門,大吼了一聲便朝那匪人刺了過去。
匪人吃了一驚,猛地轉身躲開。蘇晴一把將丁妍珊拉了起來就要往外跑。那匪人回過神來,一探掌便向蘇晴抓了過來。
蘇晴擺開架式,刷刷兩下舞了兩招。丁妍珊趁著這會已經放開了嗓子大聲叫著救命。
那匪人原是對蘇晴的會武吃了一驚,但很快發現她也不過是個花架子而已。他一掌將蘇晴打翻在地,看她倒地不起,拔出靴子里的匕首正要上去補一刀,丁妍珊卻已跑出了門外大聲叫。
但匪人是習武之人,比丁妍珊的速度更快。丁妍珊還沒跑出兩步,就被他一把抓住掄到了牆上。沾血的匕首指著她的咽喉︰「再敢做聲,老子捅死你。我可不會在乎你是生是死,拿著尸體,我一樣可以跟你們丁家算賬。」
丁妍珊又驚又怕,眼楮盯著匕首上的血跡,那是她的丫環小玉的血。她親眼看著這匪賊刺死了小玉,她的結果也許也會一樣,甚至,更糟。
丁妍珊顫著聲音哀求︰「別殺我,別殺我……」
「老實點,別給老子找麻煩!」匪人壓低著聲音惡聲惡氣︰「不然我就一根一根剁了你的手指,正好祭我那死去的九個兄弟。然後再把你的光禿禿的手掌給砍了,給你家里送過去,再把你……」
「咚」。一聲巨響。
匪人狠話正說得溜,猛地眼楮圓睜,僵住不動。
丁妍珊又驚又疑,卻見一根竹杖「嗖嗖」的一連串的抽打在那匪人腦袋上。那人僵了片刻,終是倒在了地上。
匪人一倒地,丁妍珊便看見了居沐兒。
她鐵青著臉,緊咬牙關,正拼盡全力揮舞著竹杖。之前是那匪人說話,她依著聲音照著腦袋抽,這會人倒下去了,她看不清,于是依著本能繼續抽。
丁妍珊緊貼著牆,生怕那不長眼的竹杖打到自己。她慢慢一點點往旁邊挪,欲遠離這竹杖襲擊範圍。這時候蘇晴沖了出來,見此情景,忙大喊一聲︰「姐姐,讓我來!」
居沐兒听到她的聲音,停了下來。蘇晴沖過來就給那匪人兩腳,那人倒在地上動也不動。蘇晴仔細一看,他腦袋開花,已然暈了過去。
居沐兒驚魂未定,她是等了許久不見蘇晴出來,怕她出了什麼意外,又沒等到援手,實在忍不住自己到了巷口听動靜,不料卻听到那匪人威脅要殺丁妍珊。她一時情急,不管不顧的就動了手。
三個女人在巷子底面面相覷,正想著要怎麼辦?這時听到馬蹄聲響,李柯與另兩名護衛趕到。
三人見著這三位女子圍著一個滿頭血的壯漢都大吃了一驚。這與他們想象的凶險萬分急待援救的情景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蘇晴一見李柯來了便撲上去大叫︰「師父,師父,惡人在這里。我們將他擒住了。」
李柯沒好氣看她一眼,問道︰「還有別人嗎?」蘇晴和丁妍珊都搖頭道沒見別人。兩名護衛過去將那匪人綁個結實,蘇晴趁這會工夫繪聲繪色的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丁妍珊听著,看了居沐兒一眼。
居沐兒咬著唇,抱著那根抽爛了的竹杖發愣,也不知在想什麼。
李柯很快主掌了形勢,他讓一名護衛送丁妍珊回丁府,讓另一名守在這看好匪人和馬車,以及馬車上的尸首。他自己則是要將居沐兒和蘇晴送回龍府。
「可是只留一人看著這惡人行嗎?萬一他還有同伙過來了呢?他是通緝要犯。」蘇晴覺得不妥。
「已經報官了,官差一會就到。府上的其他護衛也快來了。」李柯這話音剛落,三個捕快打扮的漢子便趕到了。
李柯見了,忙上前去招呼。三個捕快都很客氣,說是接了報案即刻趕了過來。李柯將事情經過大致說了。捕快們看了看丁妍珊、居沐兒她們,點了點頭,道人犯他們先押走,等這幾位姑娘休息平復好了,再到府衙去與府尹大人說說案情。
李柯領著護衛應了。幫著捕快大人把那匪人綁在了馬背上,然後那三名捕快兩人押著犯人,一人駕上了證物馬車,帶著小玉的尸體,朝著府衙的方向去。
這事情處理好了,李柯這邊也算松口氣。他還按原先安排的,讓一護衛送丁妍珊回府,自己送居沐兒和蘇晴。剩下的一名護衛空出來,則是去酒樓那再仔細打探,尋一尋這匪類的藏身處,看看他是否還有別的同伙。
大家各司其事,很快散了。
丁妍珊臨走前看了一眼居沐兒,欲言又止。而居沐兒眼不視物,只在心里暗自煩惱,她覺得,回到家里,她該挨罵了。
事情果然如同居沐兒預料的那樣。
居沐兒回到府里時,龍二正火燒眉毛要往外趕。听得居沐兒進了家門,趕緊把手上韁繩一扔,趕到大門那處。
蘇晴還在跟李柯說嘮著她的架式也能唬唬人了,就是力氣不夠,反應也還不快,她想學哪樣哪樣,正數著功夫的名字,一抬眼瞧見了黑臉龍二爺,立馬噤聲。
龍二沉著臉過來,听得那些人行禮喚二爺也不應聲,只盯著居沐兒那開裂稀爛的竹杖看。
李柯趕緊上前小聲將事情經過報了,龍二越听臉色越難看,居沐兒則是頭越來越低,一副小媳婦模樣。
待李柯報完話,龍二沖著居沐兒惡狠狠地道︰「你跟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子。還沒等居沐兒模著椅子坐下,龍二就開罵了。「你現在厲害了,站了幾天馬步就當女俠了。會跟蹤了,會打架了!下一步是要怎地?給你收拾個包袱,你去行俠仗義走天下去?」
居沐兒咬咬唇,小心翼翼地問︰「那,相公你也去嗎?」
龍二氣得頭頂冒煙,大喝一聲︰「居沐兒!」
「我在呢,相公。」
「我正在訓話!」
「我是認真听訓呢,只是相公若是不去,我也不去的。相公在哪我就在哪。」居沐兒面色端正,貌似認真。
「居沐兒!」龍二又一聲喝,這女人,故意逗他呢,嫌他氣得不夠是不是?
「相公,請喚我龍居氏。」態度真的很謙卑。
「啪」的一下,龍二腦子里那根緊繃著的怒火之弦斷了。他一屁投坐在椅子上,什麼罵人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指著居沐兒,張了張嘴,又閉上。
她這個,這個,這個讓人著惱的龍居氏!
他再氣急敗壞,她都理由正當絕無敷衍的「視若無睹」了去。虧他今天還在皇上面前夸她「乖順得趣」,她應該是「伶俐氣人」吧。
什麼跟蹤,什麼打架,都不是她最強的本事。她最厲害的,是氣死他!
作者有話要說︰卡文大神未走,修文的活也在繼續,所以不能保證日更。但最少兩天一更,我盡力每章多寫一點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