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珠)罌粟紫薇 第八章

作者 ︰ 虛空踏月宮

卻說這一日,乾隆和小燕子紫薇一行人來到了一個小城鎮,正值上午,太陽高照,微風拂面,小鎮里此時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非常熱鬧,大街小巷,都踫上人群往一個地方涌去。

大家都感到奇怪,福爾康連忙抓了個人,問道︰「請問你們這兒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兒啊,怎麼鬧哄哄的?」

「你們是外地來的吧?」那人聞言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恍然大悟道,「也怪不得你不知道,我們這里今天可發生大事兒了!知道那城北杜家不?那城北杜家可是我們城里面的首富,他女兒號稱‘本城第一美人兒’,城里的媒婆快把杜家的門檻兒都踏破了,可惜杜家千金眼光太高,都不滿意,已經有二十二歲芳齡了,不能再拖;杜老爺就下了決心,今兒個要拋繡球招親了!現在這個城里的人,可不都去湊熱鬧了!」

小燕子一听,哪里還靜得下來,拉著紫薇就跑,嘴中嚷道︰「紫薇,快點、快點!老爺,我們都去看熱鬧吧!這拋繡球招親,我可沒見識過!」

那路人見著她興奮的樣子,早已顧不得自己,便也就月兌了身,繼續往那邊趕去。

夏清影被她這麼用力一拽,猝不及防之下險些摔倒,連忙穩住了身形,埋怨道︰「你慢點兒,這麼急干嘛?!總得先問問老爺,問清楚再去啊!那杜家小姐又不會跑了!」

小燕子只得停下,看向乾隆,眼中滿是迫不及待,乾隆看著她這幅樣子,也知她心急難耐,自然如她所願,道︰「這拋繡球招親,我也沒看過,大家都去湊湊熱鬧吧!」手中扇子一揮,便帶頭跟著人群走。

于是小燕子拉著紫薇緊跟在後頭,永琪和福家兄弟也跟上,福倫叮囑著兩兄弟照顧好少爺,也隨在後面。

傅恆和鄂敏卻是關注著乾隆,同時帶著胡太醫,小心謹慎這周圍的環境,他們對于這熱鬧倒不是十分感興趣,反而更加關心乾隆的安全。

終于,一行人都到了繡樓前,在萬頭攢動、熱鬧非常的人群中,佔了個最前排的好位置。只要微抬起頭,就可以將繡樓上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小燕子最是喜歡熱鬧,一到這種場合就特別的活躍,還沒看到杜家千金出來,便已是興奮地大喊大叫,似乎要讓別人也分享一下她的快樂心情。

夏清影卻不喜歡這種鬧哄哄的環境,下意識的蹙起了眉,很想叫小燕子消停一下,但是乾隆和永琪這兩位主子都沒發話,她也不好說什麼,只是面上保持著禮貌性的笑容,卻多了幾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冷漠。

福爾康一直關注著她,此時注意到她的異常,初時還有些奇怪,但馬上反應過來,紫薇這種嬌嬌弱弱的小女子,又是被夏雨荷嬌養著的千金小姐,哪里會喜歡這種熱鬧的場面?說不定還很是厭煩這些吵吵鬧鬧的情景呢,定是因為小燕子喜歡,她對小燕子看重,所以才忍著沒有計較!

想到這里,福爾康對夏紫薇的喜歡又多了幾分——紫薇真是善良,又重情義,能被她喜歡,真是三生有幸啊!

夏清影哪里會知道他心中所想,若是知道,恐怕非得大笑三聲不可——她夏清影,居然有被人說成心地善良、重情義的時候?

作為青幫第一夫人,她的手上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鮮血,多少人或間接或直接因她而死,初時還有幾分不忍,後來卻已經習以為常,不把人命看在眼里了!

如今,居然有人說她心地善良?真是天大的笑話!至于重情義什麼的,就更不用說了,作為一個黑道中人,作為一個殺手。重情義?情義二字的確不可或缺,但過于重情義就等于死!

黑幫里面,殺手組織,哪個是講情義的地方?從來都有一句話;背叛,隨時可能存在!情義再重,也重不過性命!若是命沒有了,再重情義又有什麼用?

她上一世所遇到的人,還沒有一個,值得她放棄生命,只為情義二字!

那邊小燕子討論著要把這個杜家小姐配給永琪,永琪自然是不願意的,他看著小燕子一點沒開竅的樣子,心中也是暗暗著急,想著是不是借著這次機會把自己的心意給挑明了。

乾隆卻是不知這些小孩子家的心理活動,听到小燕子的話居然也饒有興趣的湊上來跟著起哄,小燕子說爾康不能接繡球,他就笑眯眯地問︰「小燕子,你倒是說說看,爾康為什麼不能搶繡球呢?還是說,你還記得我在花園說的話,要把你許配給他,所以……」

小燕子聞言頓時紅了臉,也不知是羞紅的還是氣紅的,嚷道︰「我哪有!是爾康他……」話還沒說完,被爾康一個手拐撞了下,一下子反應過來,忙噤聲不談。

乾隆詫異,正要追問,卻突地听到那身邊人陣陣哄鬧起來︰「快看快看,杜小姐出來了!」

「果然是大美人兒啊!就是看上一眼,沒搶到繡球也值了!」

「誰要是搶到這個繡球可有福氣咯,听說杜老爺連喜堂都準備好了,一旦選出新姑爺,馬上拜堂成親!」

「就是就是!這要是娶了杜小姐,可是人財兩得呀!」

「那可不!杜小姐是城里的第一美人,杜老爺又是城里的首富,就這麼一個女兒,誰娶了不是福氣啊!」

乾隆的注意力一時之間被轉移了,看向繡樓上,果然是杜家千金出來了。

首先只見到兩個丫鬟打扮的侍女走出,梳著雙環髻,一著粉紅,一著淡藍,收拾得規矩齊整,長得也是嬌俏可人。

然後她們齊齊轉身,卻是扶出來一位穿著紅色嫁衣的女子,看起來不過十歲,娥眉淡掃,脂粉淡施,杏眼桃腮,俏鼻櫻唇,烏黑的秀發綰成了玲瓏髻,插著鮮紅朱穗釵,端的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果然不愧是城中第一美人!

那杜家小姐裊裊娜娜的行步上前,縴縴十指那這個紅色繡球,不斷轉繞撥弄,顯然很是緊張不安。

周圍的人看到杜小姐真容,更是叫嚷得厲害,紛紛跳起,叫喊,企圖吸引杜小姐的注意力。

小燕子看的不禁倒吸了口氣,贊嘆道︰「好漂亮啊!」卻是下意識的轉了身,去看永琪的反應,卻見他也看得眼楮發直,心中頓時一股無名悶氣涌上,賭氣的轉過頭去,再看杜小姐時,也不覺得杜小姐有多漂亮了!

她的那一聲贊嘆卻是引起了周圍人的共鳴,眾人紛紛大贊,連乾隆也不禁點了點頭,卻沒說什麼。

永琪此時卻是回過神來,忙看了小燕子一眼,若有深意道︰「不及某人。」

福爾康卻是看了看紫薇,也道了聲︰「不及某人。」

福爾泰聞言點了點頭,看了小燕子一眼,贊同道︰「不及某人。」

小燕子听到永琪的話,也不知是不是听出了里面的意有所指,臉上紅了一下,卻沒有應聲,不過心里倒是好受了很多。

乾隆和福倫、傅恆等人都不由得詫異的看了幾個小輩一眼。

此時,卻有個衣衫破爛、面容清秀的少年,拿著個破碗,一臉如喪考妣的模樣,在那兒乞討。

小燕子被剛剛永琪的話說的心情不錯,再加上看到這人便想起了自己以前的生活,一時興起,便拿了點碎銀子給他。

少年連連道謝,很是歡喜。但是他看向夏清影的時候,卻是被這少女身上那疏離冷漠的氣質所攝,竟然沒敢靠近,不等小燕子說話,便往另一處走。

小燕子驚訝的看著夏清影,問道︰「紫薇,你怎麼……」

夏清影剛剛根本就沒注意那個乞丐般的少年,即使注意了,她也不會管的。

她不是什麼善人,更不是什麼濫好人,剛剛那少年有手有腳、身體健康,卻不事生產,反而來乞討,打著不勞而獲的主意,這樣的人,她可看不慣!

現在被小燕子一問,她才轉過頭來,瀲灩水眸無聲的問︰「怎麼了?」

小燕子不由得看得一愣神,她怎麼感覺,紫薇似乎,有些變了?從前這雙墨黑的眸子瀲灩如秋水,清澈見底;如今卻是流光溢彩,仿佛被蒙上了霧氣,妖嬈瀲灩,神秘的讓人捉模不透,卻也更顯得誘惑心神了!

是她的錯覺嗎?清澈單純的紫薇,她怎麼突然感覺到了那種神秘誘惑的魅力呢?只那一雙秋波流轉的美眸,所透出來的嫵媚妖嬈,與她溫婉嫻雅的氣質卻毫不相符啊!

還有,此時一向散放著天真單純、讓人親近的氣質的紫薇,為何剛剛會有那種淡漠疏離的氣質,使得那個乞丐少年都不敢走近呢?

——她也回想起來,不是紫薇沒有慷慨解囊,而是那個少年根本就因為紫薇身上的氣息而不敢親近!

對上紫薇那雙充滿了莫名誘惑力的眸子,小燕子不知想到了什麼,臉慢慢的紅了。

夏清影等了半天沒看她說出什麼話來,有些奇怪的看著她,但見她沒什麼反應,反而莫名其妙的臉紅了,也就沒說什麼,繼續轉過頭去,享受屬于自己的安寧。

那邊杜老爺雙手示意,待到眾人平靜下來,才高聲道︰「各位鄉親,各位朋友,今日我女若蘭,定下繡球招親一事,承蒙各位厚愛,前來參與!現下先說明條件,諸位若不能符合,但請作罷,賞個臉,進去喜堂喝杯水酒也是好的!為了小女的幸福,請各位配合支持!凡二十五歲以下,十八歲以上,未成親的單身男子,無論是誰,搶到繡球,立即成婚,絕不反悔!現在,我們開始!」

眾人頓時應諾,人群開始擁擠混亂起來。諸人大喊大叫,推推攘攘,只見人頭攢動,委實熱鬧得緊!

杜家小姐聞言,向樓下望了望,心中忐忑,猶豫了半天,終于把繡球拋了下去。

小燕子也鼓噪起來,看著眾人開始爭搶繡球,按耐不住的跳起來也去撥那繡球,繡球直接飛到了永琪那邊。

永琪大驚,對于小燕子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得先把那繡球撥走,不過他手忙腳亂之下,卻是看也沒看,直接把繡球撥向了爾康。

福爾康自然是不敢接的,順手一撥,繡球又飛向了小燕子那邊。

正要掠過她頭頂的時候,小燕子又跳了起來,將繡球撥給了永琪。她此時玩心大起,也不管剛剛那莫名其妙的心態到底是怎麼了,只顧著一個勁兒的把繡球撥給永琪。

永琪見她如此心急將自己和杜小姐撮合,心中也是火起,將繡球又撥了回去。

夏清影這邊看得直皺眉,這小燕子跟著瞎摻和什麼呀,人家杜家小姐招親,難道還要招她這個女的不成?干嘛她要亂搞,還一直在跟五阿哥胡鬧?人家可是決定一生命運的大事,她就不怕害了人家?

再看乾隆居然還是興致勃勃的樣子,沒一點反對的意思,頓時有些著惱!這是關于一個女人命運的終生大事,怎麼這些人都這般胡鬧,也不管管了?乾隆果然是個腦抽!

「老爺,這到底事關人家杜家小姐的終生大事,小燕子這般胡鬧,誤了事怎麼辦?」同為女人,本來婚姻就不能自主,這杜家小姐的招親居然還被人玩笑一般的胡鬧,夏清影不由得產生了幾分同情之意,想了想,便向乾隆說道。

乾隆有些驚訝的看著她,正想說話,卻見那繡球突然飛到了一個少年手里,那少年下意識的保住了飛到懷里的東西,一臉茫然,卻正是那乞丐少年。

原來小燕子見紫薇與乾隆說話,一時分心,卻把繡球撥歪了,便陰差陽錯的飛到了乞丐少年懷中。

小燕子對著乞丐少年本就有些好感,見狀不由得大叫︰「繡球被搶到了!」然後又問那少年,「你剛剛說你叫什麼?」

那乞丐少年依舊一臉茫然,下意識的回答︰「齊志高!」

小燕子便轉身繼續叫道︰「新郎是齊志高!」

那杜老爺此時已經帶了家丁下來,見繡球居然落到了一個衣衫襤褸的乞兒手中,頓時大驚失色,道︰「這次不算,要再拋一次!」

那齊志高還沒說話,小燕子頓時不依了,氣呼呼地嚷道︰「為什麼不算了?是你自己說的條件,只要符合,就是新郎!」便轉身問那少年,「你年齡多大,家里娶親了沒?」

少年連連搖頭︰「我今年二十,家里不曾娶親。只是人家嫌棄我,也就……算了吧!」語氣里有幾分黯然,卻將繡球還給了杜老爺,道,「寒門子弟,衣食無著,何談娶親?繡球奉還,不敢高攀!」

杜老爺也不多說,拿著繡球就走,小燕子頓時大怒,快走幾步,攔在他身前,怒道︰「哪有這樣的道理,說話不算話?人家雖然家貧,可是與你的條件無不相符,怎麼就不行了?你……」

「小燕子!」夏清影對于她的無理取鬧實在是看不過去了,略略提高了聲音,喊了一聲,阻止了她接下來的話。

小燕子滿心不解,惱恨的看向她。乾隆和紀曉嵐等人也驚訝的看著她,周圍人的目光更是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你也知道人家家貧?杜老爺愛女心切,希望給杜小姐找一個好婆家,這有錯嗎?你自己想想,若是你是杜小姐,你爹要將你嫁與一個寒門少年,你會怎麼想?他連自己都養不活,更何談娶親?」夏清影眉目間一絲冷厲的光芒閃過,對于小燕子這一路來的胡鬧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連說話都有些火藥味兒在里面。

這話一說,小燕子本來還要反駁,但仔細一想,卻無法反駁,對于這突然生氣的紫薇卻感到奇怪而又有些心慌,卻不肯口頭上弱了聲勢,訥訥的道︰「那不一樣……」後面的話慢慢地消了音。

卻是見到夏紫薇走向了那杜老爺,面上慢慢露出了平日里的溫雅笑容,和悅而有些歉意的道︰「杜老爺,這事,算是我們錯了,請別見怪,小燕子她不懂事,生平愛好行俠仗義,曲解了杜老爺的一片拳拳愛女之心,請杜老爺見諒!」

杜老爺愣了下,隨即也露出了笑容,道︰「不敢說見諒二字,那位姑娘也是仗義之心,杜某平生就這麼一個女兒,只願她嫁個好人,衣食無憂,也便了了我的心願!」說完,便帶著家丁回去。

夏清影見狀也不再多說,轉而走向齊志高,問道︰「看你談吐,倒是個讀過書的人,若有骨氣,便考個舉人回來,想娶杜家小姐,也便算一段佳話。無論家中貧苦還是富庶,男人都要有男人的骨氣,有手有腳,怎的不能養活自己和老母祖父,偏靠嗟來之食為生?」

齊志高聞言愣了愣,張了張嘴,卻是半天沒說出什麼話來。

「我知你們讀書人,向來信奉‘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可若讀死書,死讀書,那豈不和那些平頭百姓一樣?不,若真是如此,你們甚至及不上平頭百姓!百姓種糧,維持天下人的口食之欲;商人經商,使得南北暢通,經濟通達;奇婬巧計也未必不能使得各種工具進步;朝中為官,為的是為天下萬民謀福利,為了這個統治階層的運轉,而你,或者說你們這些只知道死讀書的人,能做什麼?」

夏清影接下來這一番話卻是咄咄逼人,一雙瀲灩秋眸更是光芒四射,幾乎叫人無法移開雙眼。

齊志高啞口無言,呆立不動。

乾隆听得若有所思,眼中精光爍爍,好奇之心大起。

紀曉嵐也是一副出乎意料之外的吃驚樣子,看著她的眼神逐漸轉變。

傅恆、鄂敏等人面上亦有驚奇之色,然後卻是不約而同的看了看乾隆。

福爾康眼中更是痴迷,卻又帶著驚喜和疑惑。

永琪眼中冷光乍現,隨即轉而看向了小燕子。

小燕子卻是慢慢的一臉崇拜,好奇的看著她。

福爾泰卻是臉上震驚之色一閃即逝,慢慢地低下了頭。

杜老爺帶著人已經回到了繡樓上,周圍人雖然對于夏清影口出驚人之語滿是好奇,卻也慢慢地轉向了重新開始的拋繡球。

夏清影抬眼掃了一眼眾人,面上沒有情緒變化,心中卻是有些計較,待看到乾隆的臉色時,頓時有些後悔,她是不是太出風頭了?居然一下子引起了乾隆的注意,這可不好了,現在她的身份還是宮女呢,若是被誤會了怎麼辦?可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只能另想對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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