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閑了一段時間的慈寧宮再一次迎回了它的主人,大清朝母儀天下尊貴無雙的皇太後回來了!
只是皇太後臉色卻不是很好,特別是熱鬧了一陣子過後,現在那些王公大臣們都離開了,宗親命婦們也拜見過之後離開了,現在正是皇子公主及後宮妃嬪們單獨向皇太後拜見行禮的時候。
皇太後原本很是安慰熨帖,畢竟皇帝是如此的孝順,對她的衣食住行一向不吝嗇那些好的東西,可以說她有如今的身份地位,完全是「母憑子貴」的最好詮釋!
然而為什麼今日面對其他人的時候,皇太後還很慈祥很有母儀天下的尊貴威嚴,現在卻沉著一張臉很是不悅呢?自然是因為初一回宮,就踫上了不該出現在這種場合的人,被驚擾到了!
此事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沒有任何辦法遮掩,小燕子的罪行絕不可能輕易抹去!皇太後問了乾隆,乾隆又讓人查了一下,才知道事情的緣由。
——這樣的場合,五福晉居然沒有到場,五阿哥帶的人,是一個小小的侍妾格格,那個傳聞中倍受寵愛的燕格格!
皇太後一口氣憋在喉嚨口發不出來,沒想到永琪的荒唐居然到了這種地步!
現下慈寧宮的人已經比剛剛少了很多,皇太後一身隆重威嚴的大紅色千鳳團雲金線繡絲旗裝,正襟危坐,好不肅穆莊嚴!
乾隆同為主位,一身九龍聚首明黃色龍袍還沒換下來,盡顯帝王尊貴威嚴。
皇後烏喇那拉氏與令妃魏氏各自坐在下首,皇後一身明黃色朝服也沒來得及換下,此時端坐其位,面容肅穆,很有一國之母的高貴風範;令妃一身月白色旗裝,此時臉色還有些蒼白緊張,更顯得楚楚動人。
夏清影也被留了下來,皇太後還沒有單獨問召,只是仔細地打量了她一陣子之後,便讓她站到一邊。她此時一身嶄新的蓮青色旗裝,舉手投足之間一派高貴典雅,禮數周到卻也不卑不亢盡顯皇家公主風範,倒是讓原本不屑和懷疑的皇太後高看了一眼。
桂嬤嬤容嬤嬤在皇太後身後侍立伺候,另有一眾宮女太監環侍,低眉順眼非常規矩。
夏清影看這陣勢也明白,這應該是要清算真假格格的事情了,皇太後是否承認她為皇家格格,就在今日!
畢竟現在除了皇太後之外,皇後令妃乾隆還有她,基本上都是這次真假格格事件的相關人物,加上被吩咐帶上來的五阿哥永琪和小燕子,除了已經被貶為庶民的福爾康和「嫁」去西藏的福爾泰之外,人都到齊了。
慈寧宮中非常安靜,不過喝口茶的功夫,五阿哥和小燕子便被帶了上來,兩人都衣襟凌亂,相當狼狽的樣子,一進來就跪倒地上,磕頭行大禮。
皇太後看著小燕子一身鮮艷的大紅色旗裝,身上戴滿了各種珊瑚珠串、玲瓏首飾,覺得異常刺眼。照皇帝的說法,這小燕子現在只是一個侍妾格格而已,居然穿著只有正室也就是嫡福晉才能穿的大紅色朝服旗裝,還是來代替五福晉參加這次迎接儀式的?
她身上的那些朝珠首飾,全都是逾制的,一個侍妾格格而已,居然敢明目張膽的破壞宮中規矩,做出這樣違規的事情?
而五阿哥居然還一副捧在手心里怕摔、含在嘴巴里怕化的樣子,那麼緊張兮兮的一直注意著這個小燕子,連她這個皇太後都沒放在眼里,這還是她原來那個孝順恭謹的孫子永琪嗎?
皇太後再一次深深的懷疑,卻也知道這種可能性實在不大,因此更加震撼于這個小燕子對永琪的影響力。——這到底是妖是魔,居然能把永琪迷成這個樣子?
皇太後看著跪在那里還不安分的小燕子,也不發話讓他們起來,只是靜靜地看著兩人。
五阿哥一心都在小燕子身上,見她跪得很難受,很是心疼,更埋怨皇太後不通情理,居然讓小燕子跪那麼久……
看到永琪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抬起頭想要開口說什麼,皇太後終于開口,听不出情緒的問︰「你就是小燕子?」
小燕子終于听到有人開口,忍不住抬起頭,回答道︰「對啊,我就是小燕子……」五阿哥一听小燕子開口便暗道不妙,連忙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繼續說下去。
小燕子很是無辜疑惑的看向他,問,「永琪你怎麼了?你也跪得腿很痛了是不是,早知道我就把‘跪的容易’戴上了。我早就跟你說了嘛,皇宮就是這一點不好,老是跪來跪去的,沒有‘跪的容易’我的膝蓋會廢掉的……」
Balabala的一通讓五阿哥听得直冒冷汗,一邊低聲勸︰「小燕子別說了!」一邊連忙捂住了她的嘴不讓她再說下去,要知道這可是在皇太後老佛爺面前啊!
皇太後臉色都變了,乾隆與皇後令妃等人更是不用說,這小燕子實在太不像話了,若不是永琪視她如命,口口聲聲以自身來威脅,他們根本就不會留下她!
在皇太後的面前自稱為「我」,還公然挑戰宮規,視皇帝皇太後皇後為無物,一個漢女侍妾直接叫皇家阿哥的名字,種種罪名,推出去斬首都不為過!
更不要之前她所犯的那些滔天大罪了,冒充格格、越獄出逃等等,這麼一路算下來,真是死一百次都不夠!
「大膽!在皇太後面前居然如此沒規沒距,不要命了?」皇後到底是個直性子,加上這些日子以來,因為永和夏清影的關系,她與乾隆之間也有所緩和,這時候卻是忍不住出聲呵斥。
小燕子雖然被乾隆下令打過板子受過懲罰,卻並不怕皇後,畢竟曾經皇阿瑪多次為了她而斥責皇後,這樣的經驗告訴她,皇後是個紙老虎,雖然非常惡毒,卻沒一次斗得過她,她不需要害怕。因此,她恨恨地瞪著皇後,眼中明明白白地寫著︰關你什麼事?你能拿我怎麼樣?
五阿哥也一樣,雖然對于皇太後他還是有些懼意的,但是對于皇後,他根本就不怕,因為他已經有過這樣的經驗了,皇阿瑪一定會幫助他的。
因此他一時間也忘記了小燕子剛剛開口得罪了太後,只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看向乾隆,意思很清楚,皇阿瑪,惡毒的皇後娘娘又要欺負兒臣了!
「皇後說得沒錯,這燕格格何許來歷,居然敢在皇額娘面前放肆,應該受個教訓才行。」乾隆難得的給了皇後一個贊賞的眼神,冷冷的說道。
現在他很火大,一般的情況下,他可是大孝子,這小燕子居然敢如此冒犯皇額娘,公然挑戰皇額娘的威信,怎麼能不教訓一下?皇後訓斥是應該的,這次她做得很對,知道要維護皇額娘維護宮規,總算沒失了一國之母的風範!
五阿哥听到乾隆的話,頓時不由得打了個激靈,不敢相信的看著乾隆。
皇阿瑪為什麼要這麼說?他不是最寵愛自己和小燕子的嗎?他明明知道小燕子不懂規矩,她不是故意的呀!
為什麼,為什麼皇阿瑪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他那仁慈高貴的皇阿瑪到哪里去了?
現在皇阿瑪完全變了個人一樣,以前對他是多麼的寵愛看重,多麼的仁善高貴,現在卻寵愛永永瑆,還有福康安那個自命清高的東西,對他們反而那麼殘酷那麼無情!
難道真的如他所猜想的那樣,皇阿瑪已經被永永瑆福康安那些人迷惑住了,被忘恩負義的紫薇迷惑住了,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他們伙同起來蒙蔽皇阿瑪,使得皇阿瑪越來越糊涂,對他們也越來越疏遠越來越殘忍越來越冷血……
一定是這樣!不行,不能讓事情這樣發展下去了,他要拯救皇阿瑪,絕不能讓皇阿瑪被蒙蔽,被利用,然後留下污名……一定不能!
現在只有靠他和小燕子了,只有他們才能救皇阿瑪,讓皇阿瑪清醒過來,重新變成他們所認識的那個千古明君,而不是現在這個殘忍冷酷無情冷血的暴君!
永琪越是這樣想,越覺得非常有道理,眼神就越堅定越義不容辭。
這樣的神情在其他人看來自然是非常奇怪的,卻也不會去想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太後之所以沒有馬上開口,就是想看乾隆的態度,這會兒听到他的話,心里頓時舒坦了幾分,皇帝果然是個孝子!便吩咐道︰「皇帝皇後說得有理,桂嬤嬤容嬤嬤,燕格格言出無度,給哀家掌嘴!」
「是!」桂嬤嬤容嬤嬤異口同聲地應下,然後齊齊向小燕子走去。
五阿哥從自己的神思中清醒過來,見狀連忙把小燕子護在懷里,呵斥道︰「你們不許傷害小燕子!」
「永琪,你告訴哀家,今日為何來的不是你的嫡福晉,而是這個燕格格?」皇太後見狀眼中厲光一閃即逝,卻也沒有讓桂嬤嬤直接用強,只是看著死性不改的五阿哥,嚴肅地問。
她自然是知道原因的,無非是寵妾滅妻的之類的,而且已經嚴重到一定程度了,可是她還是抱有僥幸的心理,想看看永琪是不是只是一時吃錯藥了,才會辦出這樣的錯事。
「皇瑪嬤,在孫兒心里,只有小燕子才是孫兒的妻子!」五阿哥聞言非常堅定的回答,還順便打起感情牌來,「皇瑪嬤,孫兒也知道自己這樣是不對的,可是孫兒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她是這皇宮里唯一的陽光,是孫兒唯一那麼迫切想要得到的,孫兒愛她,只愛她一個人,為此不惜付出一切。皇瑪嬤如果真的疼愛孫兒,那麼就請您成全我們!」
「永琪,哀家還真是沒想到,這樣一個粗鄙不堪、沒規沒距的東西,也值得你這般上心,還百般維護,那麼多年的上書房你都白上了嗎?」皇太後再一次被氣到了,看著永琪這般公然把小燕子護在懷里不肯讓人踫一下,她心火直冒,厲聲斥道。
皇宮里唯一的陽光?虧他說得出口!愉妃生的是個什麼東西,這真的是皇家的阿哥,皇帝的兒子嗎?這個小燕子到底有什麼魔力,居然引得永琪變成了這個樣子?現在為了她永琪可以不顧一切,甚至頂撞皇帝和她,那如果有一天這個小燕子提出什麼弒君的提議,他也答應嗎?
越想越歪,皇太後開始陰謀論,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想必是越想越不對頭了。
「老佛爺!」永琪萬分激動,淒厲的叫了一聲,忍不住放開小燕子,深深地磕了一個頭,聲情並茂地說道,「老佛爺,今天的一切都是永琪的錯,與小燕子無關,老佛爺有什麼罪過就懲罰永琪!今天沖撞了老佛爺,永琪實在萬分抱歉,西林覺羅氏非我所愛,我根本就沒辦法勉強自己和她在一起!
我的心,我的靈魂,都只屬于小燕子一個人,要我把它分成兩份我根本辦不到!老佛爺,您一向疼愛我,理解我,為什麼就不能仁慈一點,原諒小燕子這一次呢?
如果小燕子有什麼事,我怎麼可能獨自一個人存活?西林覺羅氏是我對不起她,只是我真的不能失去小燕子,請老佛爺您發發慈悲,饒了小燕子這一次!
我發誓,我一定會好好約束小燕子,絕不會再讓她沖撞老佛爺,請老佛爺成全!」
越說到後來他越是激動,連稱呼也有些亂了套,從一開始的打感情牌的「皇瑪嬤」到為了提醒她要慈悲的「老佛爺」,從一開始為了表示親近的「孫兒」再到為了表決心的「永琪」再到「我」,稱呼有些凌亂甚至無禮了。而且說完之後,又深深地磕了一個頭。
皇太後看著永琪這副打了雞血的樣子,險險沒氣了個倒仰,一時之間根本說不出話來。
在座所有人听了他的深情表白,都忍不住寒毛直豎,渾身雞皮疙瘩。
夏清影看著他這般激動,而小燕子听了這話滿臉感動的樣子,笑得嘴巴大咧,臉上的疤痕勾成一個非常猙獰的弧度,越發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心想自己果然做了非常英明的決定。——如果自己真的和這群人繼續自成小群體的話,還不知要受多少荼毒!
「桂嬤嬤!」皇太後好不容易緩了過來,叫了一聲,正想說什麼,卻見皇後看了她和乾隆一眼,欲言又止,便問道,「皇後,你覺得要如何處理才好?」
「皇額娘,這五阿哥和燕格格那些情情愛愛的,臣妾不是很懂,也沒辦法說什麼解決之道。可是今日燕格格接二連三犯了宮規,這也是臣妾的疏忽,之前沒管事兒,所以才放松了些。既然犯了宮規,燕格格一直那麼無知無覺,說明她對宮規的了解程度還是不夠。
臣妾想,不如這樣︰既然燕格格不了解宮規,那麼就讓她多抄寫幾遍,免得再一次遺忘,皇額娘覺得如何?反正有文武全才的五阿哥在身邊,小小的宮規而已,難道抄寫幾遍還會不懂?」她看了五阿哥一眼,又說道,「當然,如果這抄寫的不是本人,那又要另說了。」
她說的話卻是讓乾隆眼神閃爍了一下——他想起了那次抄寫《禮運•大同篇》的事,小燕子找了很多槍手,造成那些五花八門的筆跡,當時他只是覺得好笑,也覺得小燕子的確用了心……
皇太後听了,倒是沒有多想,弄成這個樣子,就算是看在永琪的份上,如今還不能動這個小燕子,那麼皇後的建議也還不錯。畢竟這個小燕子粗鄙得很,听說大字不識幾個,那麼抄寫宮規,應該算是個不錯的懲罰?
「也好,既然皇後說了,哀家也不想不依不饒的。小燕子現在住在貝子府,就由永琪親自監督!哀家給你半個月的功夫,抄寫宮規三百遍,必須親自抄寫,一遍都不能少。這半個月內,都不許出門,若是犯了其中任何一條,那麼永琪,你就永遠別想見到燕格格了!」皇太後看了皇後一眼,不疾不徐地說道。這次她說話的樣子並沒有多麼嚴厲威嚴,卻讓人清楚的知道,她是認真的!最後一句,顯然對五阿哥說的。
五阿哥臉色一白,還想說什麼,卻被乾隆打斷︰「既然皇額娘說了,照辦就是。還有,皇額娘讓她抄寫宮規是為她好,永琪你可不要心生抵觸。朕覺得,光是宮規太枯燥了些,再加上《女誡》《女訓》《女則》各一百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