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蓮找了個空曠的地方把馬車停好,然後解開包袱取出預備好的干糧,這才掀開車簾走進了車廂里。
薛蟠拉肚子拉得有氣無力,沒精打采地縮在車廂一角發呆,看到柳湘蓮進來,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
他說話的時候,柳湘蓮只覺得他太聒噪,如今他不說話了,柳湘蓮又覺得車廂內過分安靜了,竟感覺有些不適應。
他來到薛蟠旁邊的座位上坐下,打開干糧外面的紙包問道︰「餓了沒,吃一點吧。」
薛蟠雖然也覺得有些餓了,可是……看柳湘蓮手里那兩張又干又硬的硬面餅他卻實在提不起胃口。
要知道自己的腸胃剛剛飽受蹂、躪,如果再吃那種硬邦邦難以消化的食物,天知道他明天會拉成什麼樣子。
于是薛蟠搖了搖頭道︰「這種硬得能當凶器的東西,還是你自己吃吧。」
柳湘蓮見他不吃,也不再跟他客氣,自己拿著面餅就著水壺里的冷水吃了起來。
薛蟠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只覺肚子里越發餓了起來,不過為了自己可憐的腸胃著想,他還是默默地把頭轉了過去。
不一會兒柳湘蓮吃完了干糧,便站起身來掀開馬車座上的坐墊,打開木板從底下放行李的箱子中取出一件夾襖和一件狐皮大氅來,然後把木板和坐墊重新放好,這才將手中夾襖丟給薛蟠道︰「蓋著睡吧。」
薛蟠連忙接過來蓋在身上。
柳湘蓮看他一臉菜色兩眼發青,一副病怏怏的模樣,比之前日生龍活虎的樣子判若兩人,兩道俊眉不由得微微皺起。想了片刻後,柳湘蓮忽然伸手扯掉薛蟠蓋在身上的夾襖。
薛蟠立刻瞪起眼楮,看上去倒是恢復了幾分往日的凶悍神采,就是說出的話還帶著點有氣無力︰「姓柳的你干什麼?!你都有那麼厚一件大氅了,老子就一件夾襖,你也好意思剝奪,你想害老子晚上被活活凍死麼?」
柳湘蓮冷冷地看了薛蟠一眼。
薛蟠立刻縮了縮頭不敢再抗議,只在心里暗自月復誹。
柳湘蓮轉過頭去不看薛蟠,右手卻隨手一拋,將手中的狐皮大氅丟到薛蟠身上。
薛蟠連忙一把抓住,然後狐疑地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柳湘蓮不耐道︰「你蓋這個,免得被凍死。」
「這麼好心?」薛蟠看著柳湘蓮的眼中滿是質疑的表情︰「不會是有什麼陰謀吧?」
「不蓋就還給我。」
「誰說我不蓋了?」薛蟠連忙抓緊手中狐裘,生怕柳湘蓮改變主意再搶回去︰「不蓋白不蓋,當然要蓋。」
柳湘蓮在他身邊坐下,拿起那件夾襖披在自己身上,然後閉上雙眼,開始閉目養神。
薛蟠見他閉上雙眼,自己連忙也跟著閉上雙眼開始裝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生病的緣故,柳湘蓮這次並沒有綁他,這可是個大好的機會。
「等會兒待柳湘蓮睡熟了,我就悄悄爬起來拿繩子把他綁上,然後拖到馬車下,自己再駕車逃走。就算他柳湘蓮醒了,涼他被繩子綁著對自己也沒什麼威脅。你姓柳的是很厲害沒錯,老子惹不起還躲不起麼?」薛蟠心中暗自盤算道。
在柳湘蓮手中吃過幾次大虧後,他已經不敢再打這位色如春花冷似閻羅的冷郎君菊花的主意了,只希望能平安從他手中逃走,日後兩人再不見面。
雖然他也想過狠狠心,趁柳湘蓮睡著時一不做二不休做了他一了百了,可是他前世雖然勉強算混黑道的,但也只限于幫人看看場子收收保護費,小打小鬧雖然經歷過不少,但是卻從來沒有殺過人。再說這柳湘蓮人雖然操蛋了點,不過這張臉長得確實相當俊美,薛蟠自認對著這麼美的一張臉自己下不了狠心,所以只得作罷。
薛蟠靜靜地閉目等著,足足過了半個時辰後,才听到柳湘蓮的鼻息漸漸均勻,想來是終于睡著了。
薛蟠仍舊不放心,又多等了一會兒,這才伸手推了推柳湘蓮,低聲叫道︰「喂,姓柳的~」
柳湘蓮一動不動,仍舊雙眼緊閉繼續沉睡。
薛蟠心中暗喜,連忙彎下腰去,伸手模到白天柳湘蓮綁自己的繩索,然後悄悄掀開柳湘蓮身上蓋的夾襖,便拿繩子往他身上綁。
柳湘蓮忽然睜開雙眼看向薛蟠。
毫無防備下被那雙清冷的鳳目盯著,薛蟠只覺身上一冷,手一哆嗦,手里的繩子便掉到了地上。
柳湘蓮道︰「你干什麼?」
「沒,沒干什麼。」薛蟠驚慌失措,結結巴巴道︰「我,我就是……那個……」
「就是什麼?」柳湘蓮步步緊逼。
「就是……就是……」薛蟠人急智生,連忙抓起一旁的狐皮大氅道︰「我看你冷得直打哆嗦,所以想和你換過來,讓你還蓋狐裘,我蓋夾襖好了……」
柳湘蓮又豈會听不出他聲音里的顫抖,卻故作不覺,道︰「那好啊,我正冷呢。」說完隨手接過狐裘大氅蓋在身上。
薛蟠︰「……」姓柳的,我就那麼一說,你就不能謙讓一下,體諒體諒我這個病號麼?
薛蟠偷雞不成蝕把米,只好滿月復怨氣地彎腰撿起地上的夾襖蓋上,然後縮在角落里。
可惜厄運並沒有就此結束,柳湘蓮忽然看了他一眼道︰「剛想起我忘了一件事。」
薛蟠問道︰「什麼?」
「這個。」柳湘蓮站起身來,撿起地上的繩子,然後發號施令︰「雙手並攏,伸過來。」
薛蟠立刻可憐兮兮道︰「看在我還是個病人的份上,可以不綁麼?我保證不會逃……」
「不行。」柳湘蓮果斷拒絕。
于是薛蟠又一次被毫不留情地綁了個結結實實。
柳湘蓮綁完後,才彎腰從地上撿起那件夾襖蓋在他身上道︰「睡吧。若再不安分,連夾襖也別想蓋了。」
薛蟠這才知道對方對自己暗中搞的小動作心知肚明,卻故意不揭穿,反而將計就計順著自己的話意拿走狐皮大氅來懲罰自己,想到這一層,薛蟠不由又恨得牙癢癢。
不過心里再氣再恨也奈何不得那人,無奈之下薛蟠只好委曲求全,閉上雙眼縮在車廂一角培養睡意。
可能因為白天一番鬧騰浪費了太多體力,過了一會兒薛蟠就覺困意襲來,遂沉沉睡去。
柳湘蓮轉頭看了一眼大貓般縮在車廂一角呼呼大睡的某人,想起他方才明明驚慌卻故作鎮定的模樣,不由暗自失笑。
柳湘蓮隨手扯下他身上的夾襖,然後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蓋在他身上,自己仍舊蓋著那件單薄的夾襖。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興許是看這倒霉孩子拉了一天肚子實在太悲催了,不忍心讓他再凍一夜病上加病吧。
反正自己身體好,這點涼意還扛得住。
柳湘蓮想著,繼而也閉上雙目,漸漸進入夢鄉。
半夢半醒間,柳湘蓮感覺到一個發熱的物體不住地朝自己身邊擠,立刻便驚醒過來。
睜眼借著照入車內的月光一看,卻見薛蟠雙手被綁在身前,身上蓋的夾襖早已掉落在車廂底部,整個人正朝自己懷里鑽。
柳湘蓮見薛蟠仍舊雙目緊閉,知他仍舊在沉睡中,只是覺得冷,本能地尋找熱源取暖。
柳湘蓮不想和他太過接近,本待伸手推開他,薛蟠卻趁機鑽到他的懷里,還在他身上磨蹭著,似乎是在尋找舒服的姿勢。
柳湘蓮不由得啼笑皆非,他身上只蓋著一件夾襖,此刻也有些冷了,既然薛蟠硬賴在他懷里不走,不如就互相娶個暖吧。
想到這里柳湘蓮也就不再繼續推開他,而是彎腰撿起車廂底的大氅蓋在兩人身上,然後伸手抱住薛蟠的腰,好讓他睡得舒服一點,不至于睡到一半時滑到地上去。
本來柳湘蓮的用心是好的,但是有一點他卻沒有想到,那就是薛蟠的睡相很不老實。
他一會兒在柳湘蓮懷里亂扭亂動,一會兒又在睡夢里「嘿嘿」傻笑,也不知道究竟夢見了什麼好事情。
好不容易他安分了,柳湘蓮也快進入夢鄉了,卻忽然感覺到胸口濕濕的,柳湘蓮低頭看了看,那濕意的來源似乎是薛蟠的嘴角,一張俊臉頓時扭曲了。
正沒好氣地打算推開懷中哈喇子流得老長的人,那人卻忽然張開大嘴對著他的胸膛一口咬下。
這下距離實在太近,柳湘蓮完全不及反應,竟被他一口咬個正著,頓時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柳湘蓮銀牙緊咬,總算勉強忍住險些月兌口而出的半聲驚呼,然後伸手去掰薛蟠的下巴。
誰知道這薛蟠居然是屬王八的,只要咬住的東西打死都不松口,柳湘蓮用力掰了半天無果,正在心里暗暗罵娘,薛蟠忽然自己張開了嘴,然後嘿嘿笑道︰「紅燒肉,好香啊……」
柳湘蓮看著他那那迷糊而滿足的表情,再模模自己胸膛上明顯的齒痕,忍不住暗自罵了聲︰「操!」
本來伸出去想把薛蟠摔開的手竟然就這麼停住了,一時間竟下不了手。
半晌之後,柳湘蓮終于還是沒能把薛蟠推開,畢竟兩人緊貼在一起比較暖和,而且抱著這小子時的手感也確實挺不錯,所以其他的也只有忍了。
不過,柳湘蓮還是把薛蟠翻了個身,讓他臉朝前坐在自己懷里,背靠著自己睡,這樣他就無法咬到自己了,也算兩全其美。
只是經過薛蟠這番鬧騰後,柳湘蓮那點僅有的睡意都被他折騰沒了,只好睜大雙眼看著車廂頂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