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了,石屋主人還沒回來,林若寒估計石屋主人今天不會回來了。林若寒點了根牛油蠟燭,屋外的風很大,燭火好幾次差點就被吹滅了,千格窗上的窗紙簌簌只響,林若寒趕緊搬了幾塊木板,拿了幾塊獸皮,把千格窗給堵上了。
林若寒听到身後傳來鈴鐺的響聲,轉頭一看,小嬰兒睡醒了。他正躺在炕上,手不停地揮舞著,腳不停地蹬著,在床上來來回回的翻身,小身子已經在旋轉了一百八十度,這小家伙除了睡覺安靜一會兒,其他時間還是挺能折騰的。
小嬰兒一見林若寒走過來,笑呵呵地伸出手要她抱。小家伙很調皮,抱起來還要拽她肩上垂下來的小辮子,粉色的小嘴巴吐著小泡泡,顯得特別可愛。林若寒一把抓住他那雙搗蛋的手,給他端了尿,換了塊干淨的尿布,把他放倒在炕上,輕輕地撫模著他的小腳,給他撓癢癢,小嬰兒樂得不停蹬腿,左右翻滾,咯咯直笑。林若寒估計小嬰兒有六七個月了,會翻身,能坐穩,但還不怎麼會爬,爬不了幾步就趴在床上起不來了,小一拱一拱的,別提有趣了。
去廚房把面條重新熱了一下,打了一小碗喂小家伙,已經餓了大半天了,小家伙嘴巴長得大大的,吞得有點急。
林若寒擔心他嗆著了,忍不住叫道︰「寶寶,慢點吃!慢點吃!」
小嬰兒嫌棄林若寒喂得太慢,嘴里依依呀呀的,還伸出兩只小胖手去拉碗,要把面碗拉到他自己跟前來。不一會兒,就吃光了一小碗面條,連面湯都喝了。小嬰兒意猶未盡,小手緊緊地抓著面碗不肯放,大眼楮一直盯著若寒,還依依呀呀的說著話,意思他還要吃。
林若寒卻怕他吃多了要積食,對她搖了搖頭,還說道︰「寶寶,面條吃完了!沒了!沒了!」小嬰兒瞪著大眼楮,看看空空的碗,又看看林若寒,過了一會兒,才怏怏地把小手松開。
吃飽喝足了,小嬰兒就開始四處東張西望,尋找熟悉的面孔,嘴里還嚷著︰「啊……啊……啊……」。林若寒猜測他可能在找母親或乳娘,六七個月大的小孩已經認生了,特別黏人,尤其到了晚上。
小嬰兒半天沒見到他熟悉的面孔,也沒听到他熟悉的聲音,小嘴立馬扁了起來,眼里頓時蓄滿了淚水。林若寒一見小嬰兒這種架勢,趕緊把他高高舉起又放下來,連續舉了好幾次,小嬰兒一見有人陪他玩了,立刻破涕為笑,注意力很快被轉移了。
小家伙玩了一個多時辰,林若寒才從井里打來熱水,給他洗了個澡,換了一身干淨的小衣服。大概洗完澡很舒服,沒多久,小家伙就打起小哈欠來,還用小胖手抹著眼楮,看來小家伙想睡了。林若寒起身給他端了尿,包好尿布,抱著他在房間里來回走動,輕拍著哄他入睡。
等小嬰兒睡沉了,林若寒才去洗漱,想著今天跑了很多路人也累了,明天還要早起糊窗紙了,還是早點歇息吧!
屋外是呼嘯而過的北風,邊上是小嬰兒輕微均勻的鼾聲,林若寒想著今天發生的一切,念著年邁的父母以及那群志同道合的朋友,連塵封已久的記憶,林朝英和王重陽過往的一切,全都涌上心頭,讓她久久不能入眠。
她沒有這具軀體的記憶,實在是不知道這個身體的身份,她不想用林朝英這個記憶深處的名字,那就還叫林若寒吧,至少現代的林若寒日子過得很開心。
第一世的她原是宋代名門俠女林朝英,她美貌機智,武藝高強,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武林高手。她對王重陽用情極深,卻始終得不到他對等的回應,無奈之下才設計逼他表態,沒想到王重陽極為大男子主義,輸給她後,他寧願選擇出家,也不願與她在古墓長相廝守,最終落得一個結廬出家為道士,一個幽居古墓抑郁終身。她一直盼望著他能回心轉意,但至死也未等到,始終不明白既無外人插足,兩人卻為何落得勞燕分飛,咫尺天涯的結局。
這心結一直伴隨著她重生于現代,隨著時間和視野的變化,林若寒逐漸明白過來。兩人分手固然有雙方性格不和的因素,但與林朝英的出身也有很大關系。她本是個孤兒,由師父撫養長大,師父性子古怪,沒什麼朋友,一直獨來獨往。她自小就沒有同齡伙伴,又一直在上山生活,也養成了一副孤僻高傲的脾氣,為人頗為執拗。
美貌機智,武藝高強,多才多藝,都成了她選擇伴侶的桎梏,世上能入她眼的就沒幾人,與她齊名的少年俠客王重陽就成為她最佳選擇。
盛名之下高處不勝寒,他們兩人既心心相惜;又常因比武,伴隨爭強好勝之心,總想壓對方一頭,每次都不歡而散。兩人漸行漸遠,最終蕭郎成路人,究其原因,也不過是愛在心口口難開。
第二世的她沒喝孟婆的忘情水,就帶著林朝英的記憶投胎了。父母只得她一個女兒,從小對她呵護備至,當眼珠子一樣護著。父母雖是普通的環衛工人,家里經濟條件也不好,但父母卻傾盡全力培養她。他們舍不得給自己買一件衣服,或出去旅游一趟,但凡她想學啥,父母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她,他們的愛溶化了她那顆千年孤獨冰冷的心。
上輩子沒能享受家庭的溫暖,重生後卻夢想成真,擁有了她夢寐以求的天倫之樂,能擁有慈愛的父母,已經是上天的恩賜,那時她就想這輩子一定要好好過。
林朝英算得上武林奇女子,不僅武藝高強,琴棋書畫、醫學等均有涉獵,造詣不錯,但林若寒沒有選擇更容易出名,容易掙錢的藝術道路,她只想過普通人生活,選擇了進入中國醫學的最高學府協和醫大,成了臨床醫學連讀八年的博士生。
她也明白象她這樣一個毫無家庭背景的人,要想獲得一份好工作,要想改變貧窮的命運,必須要依靠過硬的實力。後來,她憑著優異的成績和出色的臨床表現,還沒畢業就被實習醫院,北京一家知名外國醫院提前錄用了。
現代的生活,讓她漸漸忘記昔日種種恩怨,對于情愛已淡然多了,只想踏踏實實地做事,為家人創造更好的生活條件。活了兩世的她變得很通透,愛情沒有是非對錯,感情沒有輸贏,退一步海闊天空。她只想好好工作,在城里買套房,把父母接過來;再找一個忠厚體貼的男人,生一個可愛的孩子,一家人過著平淡溫馨的日子,林若寒覺得這樣的人生其實很美好。
經過幾年奮斗,她成為一名知名的婦產科大夫,因她精湛的醫術,良好的醫德,突出的表現,醫院還獎勵了她一套公寓。她把父母從鄉下接到北京里安度晚年,他們辛苦了一輩子,也到了她這個女兒回報他們的時候了。
沒想到命運之神又開了一次玩笑,再遇到穿越這碼事。想到善良慈愛的父母,親如兄弟姐妹的朋友,不知道會如何的傷心難過,林若寒心里就一陣發酸,眼淚忍不住流下來了。
林若寒越想就越沒有睡意,天剛剛亮,她就起來了。小嬰兒睡得很香,臉紅撲撲的,象一只紅富士隻果,讓人看了忍不住想咬上一口,林若寒俯身親了親小嬰兒的臉,替他拉好被子,轉身出了臥房。
一夜北風緊,漫山遍野都成了銀白的世界,一腳踩下去,雪就漫過了鞋面直到膝蓋以上,屋頂上的積雪已經很厚了,林若寒估計地面的積雪也有四五十公分深了,這樣大的雪,這石屋主人一時半會回不來了。
到庫房取了一畚箕的大麥和玉米,去牲畜棚喂黑馬,又往水槽里添些清水,昨晚太匆忙了,忘記給黑馬喂食。這種冰天雪地,黑馬沒地方吃草了,只能喂些玉米和大麥了;等天晴了還要給黑馬準備些過冬草料。
在牲畜棚呆了將近半個時辰左右,林若寒突然覺得渾身上下如同被冷水澆過一樣,感到透骨的冰冷,暗道,「不好,這個軀體的寒癥又發作了!」
身上冷汗直冒,瞬間就把小衣濕透了,她咬緊牙關忍著,先去看火炕火是否熄滅了,凍著小家伙就麻煩了,還好炭火沒有熄滅,林若寒添了把柴火,免得炭火熄了要重新生火。
干完這些,林若寒整個人已都虛月兌了,全靠著一股毅力支撐著挪出了廚房。
身上是透骨的寒冷,渾身只打寒顫,林若寒抱緊了雙臂,身子縮了起來,一點點的挪動著。林若寒怕回房會驚著小家伙,只好扒光身上的衣服,赤條條的跳到溫泉里。
溫泉水很暖和,在水里泡了將近半個時辰,慢慢地恢復了一點知覺。等到身體稍微好受些,林若寒用手模了模後腦勺的傷口,還好傷口沒有濕了,要是傷口濕了,萬一感染發炎就麻煩了,這里可沒有消炎藥。
林若寒昨晚想著後腦勺受了傷,洗頭包扎都不方便,她干脆找了把剪刀,把長發給剪了。自個兒剪頭發,往往是長短不一,這個發型肯定不會很漂亮的。林若寒當時就想,這下變成瘌痢頭了,樣子一定很丑,得找頂帽子遮起來;後來又自我安慰道︰「反正沒鏡子,自己看不到,這里又沒有其他人,小嬰兒現在忽略不計。」
泡了一個多時辰,身上的寒癥才慢慢平復下來,身子漸漸暖和起來。這具軀體中過寒毒,泡溫泉只是個物理療法,治標不治本,很容易損壞身體機能,最好能找到解藥或千年雪蓮,徹底治療寒毒;次一點就是修習純陽內功,再配合藥物治療,慢慢排出寒毒。
只是這具軀體的本身條件不好,筋脈很縴細,大都閉塞了,不適合練內家功夫。這具軀體寒癥很嚴重,或許和林若寒穿越者身份也有一定關系,靈魂和軀體一直未能很好的融合,畢竟林若寒現在是借尸還魂。
林若寒想著,既然不能修習內家功夫,這事只能這樣了;還是先修習□的外家功夫,至少能強身健體,做防身之用。說到到強身健體,不由想到易筋經和太極拳,兩種拳法動作都很舒緩,說不定健身效果會更好一些,听說易筋經還能鍛造筋骨,也不知真假。想到這里,林若寒泡不住了,趕緊起身穿衣回房。
進屋一看,小嬰兒還在那里呼呼大睡,看來小家伙累壞了。林若寒也不打算叫醒他,省的小家伙沒睡夠,又要吵鬧了,趁他現在睡覺,還能干些別的事情。
轉身去了廚房,熬了一小鍋番薯粥,還炒了一碗臘肉干菜配稀粥。
匆忙吃完早飯,又到庫房里翻找,看能否找到適合糊窗戶的白紙。剛找著白紙,臥房里就傳來小嬰兒「哇……哇……」的哭聲,林若寒趕緊放下手中東西,跑了過去。小嬰兒有六七個月了,早已會翻滾了,正是離不開大人的時間,把他一個人扔在炕上,萬一就從炕上滾下來就夠她頭痛了。
林若寒侍候小嬰兒穿好衣服,又把木櫃子里的衣物、牆上的狼皮等鋪到火炕上烘烤,去去潮氣。
香甜的番薯粥,酸酸的干菜,小嬰兒很喜歡,一口粥一口菜,吃得很開心;林若寒第二湯匙粥舀起還沒吹涼,前頭湯匙的粥早已下了他的小肚肚,還眼巴巴的盯著若寒的手。小嬰兒很快就喂飽了,還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
喂完早飯,林若寒不由松了一口氣,這樣大小的嬰兒還沒斷女乃,平常偶爾用點輔食,現在全部吃輔食了,也難為他了,總不能天天喝稀飯吧!林若寒想到以前超市里賣的兒童米粉,到時用庫房的石磨磨些米粉、玉米粉出來,弄點玉米糊和米糊給他吃,若有羊女乃或牛女乃就好了。
把小嬰兒放到炕的里頭,再用鋪蓋在他周圍圍了一圈,轉身去廚房清洗碗筷了。等她洗碗回來一看,小嬰兒仰面躺在炕上,小胖手正抓著自個兒的腳,努力往自個嘴里送,嘴角還掛著幾道銀絲。
「哎呦,寶寶,又流口水了!」林若寒趕緊抱起了小嬰兒,他一見到若寒,就開心地裂開了嘴,露出四顆小米牙,上面兩顆下面兩顆,長得歪歪扭扭的。他撲上來就要親她的臉,林若寒趕緊用手帕擦干口水,免得被口水洗臉了。
小家伙現在正長牙,牙齒很癢,見著東西都要拿來啃,動不動就流口水,可惜這里沒有磨牙棒,林若寒只好洗了一塊干淨的小木片給他磨牙用。小家伙在她懷里很興奮,小身子扭得象根麻花,嘴里還依依呀呀的說個不停,也不知是哪國的語言。
林若寒估計小家伙這會兒精神很足,一下子不會睡,糊窗紙又挺費時,考慮到安全,只好把他背了起來。米漿早已弄好,就等著糊窗紙了,幸好窗戶不多,不到半天時間就糊好了,只是小嬰兒調皮得很,他的手一直沒閑著,兩人頭發、衣服上都沾了不少米糊。千格窗糊上嶄新的白麻紙,房間里一下子亮堂了起來。
屋里糊了窗紙,暖和多了,風也吹不進來了,可惜不怎麼亮,要是玻璃窗那該多好啊!這里沒有各類電器不說,連打火機和火柴都沒有,只有火刀火石,昨天生個火都費了好大的勁兒。林若寒不由嘲笑自個兒,真是得隴望蜀,昨天只想有個避風雪的地方,今天就開始這里條件艱苦了。想當年林朝英也不是這樣過來的,只因到穿越了一把,人就變嬌氣了,還是古語說得好︰「由儉入奢易,由易入儉難。」
不知道石屋主人什麼時候回來,也不知道他為人如何,是否願意收留她們姐弟?想到生計問題,林若寒就更郁悶了,穿越成小孩還不算,還帶著一個小嬰兒,還隨時有被人追殺的危險,這日子真不是人過得。
林若寒皺著眉頭想著,住的地方只能向石屋主人借居了,以後有能力再自己蓋房子;至于吃穿,也能解決的,石屋糧食很充足,到時可以從石屋主人那里買些過來或者讓他幫忙從市集買些回來,以後自己再種一些;想吃肉,可以上山打獵,也可以到小溪里頭捕魚;衣服不夠穿,可以回事發地把那些大人們的舊衣物搬回來,拆了重新縫制,維持一兩年也沒問題;再說獵物的毛皮也可以做衣服。
她現在苦惱的就是石屋主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萬一要過個一年半載才回來,姐弟倆就有些麻煩了。先不說這里處于荒山野嶺,有猛獸來襲,就油鹽醬醋也要添置一些,其中食鹽是一定不能缺的,缺了它,這飯菜沒滋味不說,而且人和牲畜都會生病。
也不知道市集在哪里,離這兒遠不遠?昨天,林若寒在廚房里,只找到一小半瓦罐的鹽,一想到這個,她就做不住了,又跑到庫房里頭翻找,還好找著食鹽。不僅有兩大瓦罐滿滿的食鹽,還有一些鹽鹵,可以做豆腐,算上那些臘肉,食鹽勉強能維持到明年秋天。
想到這,林若寒不由嘆道︰「這附近若有市集多好啊!」
話一出口,林若寒不由嘲笑自己杞人憂天,「那時說不定石屋主人早就回來了,就能知道市集在哪里的。說不定附近有鹽井或咸水湖,連鹽都不用買了!」
林若寒以前听說過西藏、新疆、寧夏、蒙古這邊有不少咸水湖,每年秋冬季節,咸水湖邊就有一層白色的結晶物,里頭就有食鹽,拿回家煮過過濾再結晶,就可獲得食鹽和鹽鹵。林若寒打定主意,等天氣暖和了,就到附近轉轉,看看有沒有咸水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