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明在扎木合家做客,有意無意地漏了一句,程逸軒在張家口那邊置辦了不少產業。
吉布達向來粗心,他以為張玉明只是說笑而已,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扎木合阿媽卻是個很細心的人,她馬上從張玉明的話里,品出不同地意味來。
她連忙追問道︰「張掌櫃,塔娜阿爸要在張家口置業?他也打算回中原?」
張玉明點頭答道︰「是有這個打算,過幾年阿爾穆出師了,他就打算帶著塔娜她們回去了。」
「那他是不是打算在張家口開醫館?」
「這我就不知道了,再說他娶塔娜阿媽之前,在張家口那邊就有房子鋪子莊子,收收租金就行了,完全不用擔心生計的事!」
吉爾達這時才听明白,他著急地說道︰「我們阿爾穆,怎麼辦?他可喜歡塔娜了,我還想過一兩年上他家給我們阿爾穆提親呢!」
扎木合阿媽恨恨擰了一把丈夫的腰,怪他亂說話,壞了她的大事。
她認為她把阿爾穆撫養長大,沒少他吃,沒少他穿,沒虐待他,也算對的起吉爾達大哥大嫂他們了。她想給阿爾穆說塔娜,也是有私心的,家里除阿爾穆外,還有兩個男孩子要娶親,家里條件也不好,就想著讓阿爾穆入贅塔娜家。
一來塔娜一家為人都不錯,只有一個寶貝女兒;二來程逸軒是大夫,挺能賺錢的,塔娜家家底很豐厚,不會苦了阿爾穆;三來阿爾穆也算程逸軒的徒弟,再說阿爾穆也很喜歡塔娜。
這是件皆大歡喜的事,只是因為扎木合和扎木禮年紀都太小,她想著阿爾穆才十四歲,不如多留家里兩三年,幫忙放牧,那時扎木合就大了,能頂用了。
她完全沒想到,程逸軒會有這麼豐厚的家底,既然這樣,為什麼不把塔娜說給扎木合呢?
女的比男的大四歲,在她老家洛陽那邊也不是沒有,真得不行,以後給扎木合納房小妾也成啊!
只要扎木合能在張家口那邊立足,以後自己家也能幫到張家口那邊了,都怪這榆木腦袋,放跑了這麼好的機會,白白便宜了阿爾穆。
對!她得對阿爾穆再好一點,讓他多幫襯扎木合兄弟倆,到時再幫他們說上一門好親事!她們一家就能回中原了!
至于林若寒就算了,兩姐弟是孤兒不算,還沒家底,她以前想她做兒媳婦,只是擔心家里窮,扎木合攀不上好親事,見若寒長得不錯,又挺能干的,才勉強考慮的。
張玉明不知道扎木合阿媽這麼短時間內,心里轉了這麼多道彎,若他知道扎木合阿媽的心思,八成這個徒弟都不願收了,阿爾穆和塔娜的婚事很可能就要被他給攪黃了。
他喝了一口茶,慢吞吞地說道︰「我這二哥哪,出身很好。原是福建漳州那邊大戶出身的,只是因年少時,某件事得罪了權貴,才流落到塞外的。你看他家平常吃穿用度就知道,就比一般人家寬裕多了。」
吉爾達連連點頭稱是。
「他早年的事在娶塔娜阿媽前就完結了,要不是為了塔娜阿媽,他早就回南邊老家了。我們結義兄弟里頭,要數二哥最聰明了,他不僅文武雙全,而且挺能賺錢的,這不沒幾年,張家口那邊又置辦了兩個莊子。」
扎木合阿媽心里酸酸溜不是滋味,怪不得這塔娜阿媽沒兒子,腰板也能挺這樣直,誰讓人家嫁了個好相公,她若能嫁這種丈夫,就不用在蒙古吃沙子了。
想著自己的相貌出眾、又識字,刺繡女紅樣樣拔尖,卻命運不濟,嫁了吉布達這種大字不識的蒙古漢子。若早年能遇到程逸軒這種男人就好,人長得英俊不說,能文能武,還很會理財,卻配塔娜阿媽這種粗魯的蒙古女子。塔娜阿媽就是有個好阿爸,又踫巧救了程逸軒一命,才能獲得這種好姻緣。
她從來沒想過,若不是吉布達買了她,她很有可能要賣身當女奴;也從來沒想到,程逸軒就是喜歡塔娜阿媽的單純善良,象扎木合老媽這種自命清高、小家子氣十足的女人,他根本不會喜歡,更別提娶她為妻了。
她心里憤憤不平,面上去露出一份很欣喜的笑容,嘴上說道︰「阿爾穆若能娶到塔娜,那真是好福氣!」
張玉明笑道︰「姻緣是天注定的!」
吉布達一時還轉不過彎來,扎木合阿媽已經听明白了,她趕緊起身給張玉明行了個禮,才說道︰「請張掌櫃指點一下小婦人!」
張玉明趕緊還了一禮,心道這真是巧婦伴拙夫,這夫妻倆真是天差地別!
他嘴上卻說道︰「扎木合阿媽,無需多禮!大家都是朋友,沒什麼不好說的,若樂意阿爾穆結這門婚事,得早點派人去提親,先把婚事定下里,到時阿爾穆也可跟著去張家口。他與扎木合兩兄弟都在張家口,也能相互幫扶,有個照應。若扎木合以後在張家口那邊安家了,就可以接你們過去養老啊!」
吉爾達抓抓頭發,連聲說道︰「對!對!對!,這樣挺好的,孩子他媽,你覺得成嗎?」
扎木合阿媽听了張玉明的話,也很高興,她似乎看到張家口再向她招手。
她遲疑了一下道︰「我們家人都很喜歡塔娜,就不知塔娜阿爸阿媽是怎麼想的?」
張玉明笑道︰「他們夫妻倆只要孩子品貌端正,塔娜喜歡就成了。」
听了張玉明這話,吉布達夫妻倆心里有底了,就忙著盤算要給給阿爾穆準備多少定親用的東西,至于提親則要等到部落人回來以後。
張玉明回去同程逸軒說起這事,程逸軒先謝過他了。
張玉明道︰「二哥,這扎木合阿媽真是精明!還好她是塔娜大嫂,不是婆婆,以後要分開過的,這樣的婆婆有點讓人吃不消!」
程逸軒冷哼一聲︰「若阿爾穆換成扎木合,塔娜就是再喜歡,我也不會同意的!瞧她那個樣子,早就打算讓阿爾穆入贅了!入贅就入贅,她管得再寬,也管不到我程家來!」
「阿爾穆和塔娜才十四歲,嫁娶會不會早一點!」
「先訂婚吧!等塔娜及笄後再成親,女子太早成親,身子骨弱,對子嗣不利!」說著,程逸軒嘲諷道︰「她可巴不得阿爾穆在家里多留幾年,能幫他們干活,扎木合又走了,扎木禮還太小!」
張玉明道︰「我看扎木合家家底很空!」
程逸軒道︰「吉爾達是個厚道人,早年家里負擔重,前幾年他小姨子出嫁,又陪嫁了不少東西。我們這邊嫁個女兒不容易,陪嫁要很多,否則在夫家日子很難過!不過她待阿爾穆也不差,只是有入贅的念頭不好!」
「是人總會有點私心的!」
「塔娜嫁了,就剩若寒和若陽了,我真舍不得讓這倆個小家伙跟師伯回山谷!你二嫂多喜歡孩子,整天抱著若陽樂呵呵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她生的!對若陽可是百依百順,連塔娜都靠邊了!」
「二哥,不會吃若陽的醋吧!」
程逸軒老臉一紅,說道︰「哪里有!你二嫂因生不出兒子,在部落里听了不少閑話!」
張玉明打趣他道︰「等塔娜成親就好了!到時給你們生幾個白胖胖的外甥,夠你們樂呵!」
程逸軒話鋒一轉,說道︰「若寒那小家伙,又拿了三千兩銀票過來,讓你幫忙置辦幾處產業!」
「她哪來的銀票?」
「說是從她母親留下來的,這銀票沒問題,我用過。年前她給了我兩千,就是到張家口賣羊毛線那次,讓我替她在張家口好一點的書院邊買處兩進院落,說等若陽五六歲了,就帶他到那邊上學!」
「這樣小年紀,就懂得為兄弟打算!也不知道什麼樣的人家養出來,這麼七竅玲瓏的孩子!」
「是啊,塔娜若有她一半聰明,我也能挑到合意的女婿!」
張玉明挺能理解他現在的心情,自家嬌養的女兒便宜任何一家臭小子,老子都是舍不得的。
他笑著打岔道︰「我還擔心他們姐弟,嫁娶要費不少銀錢,想同二哥說,我來幫忙置辦若寒若陽的嫁娶事宜!沒想到小家伙不僅家底豐厚,還有小算盤,精明著呢!」
程逸軒道︰「這兩小家伙出身非比尋常,她有些衣服料子還是貢品呢!特別是那兩件白狐大氅,毛皮很貴,光皮子就值好幾千兩銀子,還不一定買得到,穿得上這麼好的料子,可不是普通官宦人家!」
張玉明道︰「總不可能是王公大臣家里出來的!」
程逸軒道︰「難說!她過年送我一只玉佩,就很名貴!塔克師伯說,若陽胸前的那塊玉佩,是身份的標志,好像是宗室里才有的,他以前參加那達慕時,給一個京城來的王爺看過病,在他身上見過這種玉佩!只是若陽這只小一些!」
「那若寒和若陽有可能是宗室子弟?」
「我也不好確認,兩個孩子當時被嚇著了,若寒失去了記憶,若陽年紀又太小!」
「高門大宅是非也多,兩小家伙能平安活著就好!所以塔克說他要帶孩子們住山谷那邊,就是怕人多嘴雜說出去,被人滅口不說,怕連累部落的人!若寒小家伙可能也想到這事兒,才急著要置辦產業,等她弟弟稍微大一些,就搬到張家口那邊。這里畢竟離出事地方太近了,相對營地而言,還是山谷那邊安全點!」
「小小年紀,也夠難為她了!還要帶著個女乃娃子!」
塔娜和阿爾穆的婚事,在張玉明的張羅下,就口頭說定了,還約定要等塔娜及笄後再成親,具體就留到部落人回來,請喇嘛算過、族老們同意了再說!畢竟阿爾穆要入贅,還是要知會他族長他們,這些年族長他們對阿爾穆一直很關照!
張玉明在程逸軒家住了兩晚才走,臨行前說明年夏天,要帶新媳婦到蒙古這邊來,讓程逸軒爭取一下,繼續留守冬窩子。
程逸軒笑著點頭答應了。
扎木合老媽知道程逸軒他們答應了婚事,感嘆阿爾穆有福氣之余,也不由地哀嘆自己命不好,見到塔娜阿媽心里既羨慕,又妒忌,話里話外都有點酸溜溜的。
塔娜阿媽很郁悶,程逸軒卻心里很明白,不過他沒有把原因告訴塔娜阿媽,他當初不願把女兒嫁給阿爾穆,與扎木合阿媽也有很大關系。
扎木合阿媽這人自命清高,還很小家子氣,只因塔娜也喜歡阿爾穆,阿爾穆為人踏實,脾氣也很好,他想著阿爾穆畢竟是小叔子,總要分家的。分了家,她就管不到小叔子房里的事,就因看不慣扎木合阿媽,他才不願收扎木合做徒弟,懶得和她這種人扯上關系。
程逸軒只是安慰她,別和這種人計較,這人眼皮子淺。
程逸軒心里藏著一件事,幾次對張玉明欲言又止,實在拉不下面皮,這事實在難以啟口,直到張玉明走了,他也沒有說出口。
他現在還不知道,因這件事,讓他錯過了最佳時機,成為他畢生的遺憾!
張玉明走後沒幾天,塔克老人回來了,還帶回兩位小客人,要常住的小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