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家夫妻是早上過來的,午後程逸軒也過來了,兄弟們多年未見,自是把酒言歡,一醉方休。
別看岳升龍文質彬彬的,手上功夫卻極好,連岳夫人也是筋骨不讓須眉,他們均是將門出身,自幼在甘肅崆峒門下學藝。
林若寒有點訝異,岳夫人如此人物,卻為何听到她這個妹妹,性格和她相差這麼多?
同樣有疑問還有程逸軒,見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岳夫人微微地嘆了口氣,說道︰「程兄弟也不是外人,我也不怕家丑外揚了。祖母不喜母親,嫌棄她整日舞槍弄棒,不夠嫻靜,沒有大家閨秀氣度,她原本就不樂意這門親事,只是迫于祖父之命。」
「祖母數次往我父親懷中塞人,都被他嚴詞拒絕了,母親嫁過來五年,只得我一個孩子,祖母鬧起來了,父親被迫納了祖母的一個遠房佷女,才生了我這妹妹。祖母處處偏袒她這位遠房佷女,處處給我母親氣受,害的母親差點兒小產了,徹底惹惱了祖父。」
「祖父不願家里再起紛爭,父親不願母親傷心,因不是長子,就選了外任,帶著我們母女離了老家,留下那惹事的小妾和妹妹在家。」
「上無公公婆婆壓著,下無咄咄逼人的小妾,母親又生了兩個弟弟,日子過得舒心多了,她和父親從來都沒想過,把那母女倆接過來。」
她轉過頭望著丈夫,柔柔地說道︰「母親自己吃夠了厲害婆母和小妾的苦,因而把我許給了師兄。公公婆婆人很和善,岳家家規不許納妾,男人四十無子方可納妾。」
孟芸芝笑道︰「妹子嫁個岳兄弟,算是嫁對了!」
「一直到了妹妹十歲,那位小妾病逝了,祖母提出要把妹妹記在母親名下,既然虧欠了孩子,就同意了,所以外頭人都以為妹妹是我母親親生的。因妹妹一直跟著祖母,由祖母親自教養長大,她的婚事也是祖父祖母操辦的,父親母親都為插手。」
「妹妹出了這事,祖母當場昏倒在地,躺在榻上已經一年多了。二月時我們回去探望祖母,祖母拉著我的手,把妹妹的婚事交給我了。祖母心中一直有怨,覺得她好好地兒子,娶了媳婦就變了,有了媳婦不要娘。」
程逸軒道︰「老人家自尊心很強,她拉不下臉皮和兒子媳婦說小孫女的親事,只好找到弟妹身上了。」
岳升龍笑道︰「這不就求到你們這里來了,我們夫妻一直在甘肅,那里地處西北,日子艱苦,小姨子又是江南嬌養長大的,住在那邊很不習慣。湖北那邊離襄陽又近了一些,再說我們夫妻很多年沒回去了,那邊的情況也不是很熟悉。想想還是在京城這邊找戶人家了,北方人天性豪爽,無南方人常見的酸腐氣,對小姨子再嫁也好一些。」
岳夫人道︰「這世道守寡的女子艱難啊!」
岳升龍道︰「听說程兄弟有位結拜兄弟在騎兵營任職?他的幾位兒子都挺不錯!」
程逸軒道︰「是啊!方大哥長子十七歲,去年成婚的,娶是張家口王守備的獨生女兒。次子今年十五歲,文武雙全,極其聰明能干,年紀倒相符合。不瞞你說,我也打過他家小兒的主意,只是塔娜實在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只好作罷了!」
岳升龍道︰「這小子听起來,听不錯的!」
「是啊,小小年紀已經有秀才功名了!方大哥還好說,我只擔心大嫂會反對,因劉姨娘的事,她對庶出、寡婦,有點忌諱!」
岳夫人無奈的地下了頭,這寡婦再嫁真難,尤其要嫁到門當戶對的人家,最好也不過填房,是她奢求了,但若不試一試,她也難死心。
祖母可提了要求的,要門當戶對,最好是正頭妻子,即便要當填房,也要無子女的。
岳夫人心頭暗暗嘆息︰祖母啊,別說是門當戶對了,就是門第稍微差一些的,都難啊!
屋里眾人都沉默不語,空氣里帶著一絲壓抑,只听到紅泥小爐里茶水翻滾發出咕咕的聲音。
程逸軒干巴巴的說了一句︰「我還是問問大嫂的意思吧,說不定她見了岳家小妹子,很喜歡也不一定。」
其實這句話說出來時,程逸軒自己都覺得沒有一點說服力,只能硬著頭皮去試一試。
孟芸芝道︰「小小年紀就枯木縞素一般,你讓長輩們這麼辦?她一輩子還長著呢,總窩在你家里也不成,啥時帶她出來玩玩?」
其實她心里還有一種顧慮沒說出來,她擔心岳夫人祖母,在她庶妹的挑撥下,會鬧出ど蛾子來。
老人家一旦偏心了,就沒邊了。
萬一岳夫人找不到合適人家,她祖母就會想方設法,把她妹子嫁過去做平妻。
岳升龍兄弟也長得實在好,萬一日子久了,那個庶出的小姨子,生了見不得人的心思,就更麻煩了。
她可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夫妻生隙,讓她的寶貝徒兒吃虧。
她慫恿道︰「讓你小妹子過來,幫忙照顧琪兒,順便陪陪我們老兩口!要不然你送她到你父母那邊,住上一段時間也成,姑娘大了,留來留去留成仇啊!」
孟芸芝話里有話,讓岳夫人愣怔了好一會兒,心里也有點品味過來。
夫君為何如此急迫,要給她妹子說親,是不是也有這種顧慮?
都沒同她打一聲招呼,就申請調到青海那邊了,這一去就是兩三年,她還傻乎乎的責怪夫君,這樣喜歡打戰做什麼?
想著這半年,妹子容顏已不復當初的枯槁,人也長開了,是個很漂亮的小姑娘。臉上的笑容也多,望著夫君的時,兩眼亮晶晶的。是啊,她怎麼這樣粗心,妹子恰是情竇初開的年紀,遇到長相俊美的男人,難免會生出別的念頭。
真得沒合適,她還是把妹子送到父親那里吧,她總是父親的女兒,母親總會幫她解決的。
程逸軒道︰「瞧我這記性!若寒,你塔克爺爺來信了,下個月他們要來張家口,若陽和你阿媽也一起過來。」
「伯伯,橋西街的院子都租出去了。書院那處院子我還沒去過,伯伯什麼時候帶我過去,收拾一下。」
「那處房子和伯伯住得院子差不多,房子家具都很新,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人了。那里離書院近,烏達木、沈墨幾個上學也方便,若陽也四歲了,要啟蒙了。」
「爺爺他們要過來長住?」
「是啊,你爺爺還說,要到你張叔叔的藥鋪里坐診!」
林若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讓爺爺改變了主意,搬到張家口這邊住,但這樣的結果是她樂見的。
有岳鐘琪做榜樣,若陽這顆小樹就不容易長歪了,將來即便不認祖歸宗,跟著他混,也能混出頭。
前提是她這只蝴蝶,沒有改變歷史的發展潮流。
得想辦法讓岳鐘琪收了這個小跟班,那她以後的日子就輕松多了,她又可以過那種甩手掌櫃的日子。
天知道,要養活一個小孩子容易,要把他培養成材,這是一項多麼艱巨的工程啊!
坐在邊上的岳鐘琪的耳朵,突然很癢,身上覺得毛毛的,到底是誰這麼念叨念他。
轉頭看到若寒狼外婆的眼楮,嚇了一跳,若寒姐姐的眼楮咋這麼奇怪啊!
他沖若寒眨眨眼,沒反應,伸出小胖手,在她面前面前晃晃,她才醒悟過來。
若寒笑眯眯的望著眼前的小胖孩,心中暗道︰「岳鐘琪小胖子,該你你倒霉了,以後要被若陽纏的死死的。一旦被那小家伙賴上,就跟牛皮糖一樣,再也甩不開了!」
林若寒有點幸災樂禍,也有點欣喜,暫時接手的人找到了。
那邊岳升龍笑著對妻子說道︰「夫人,我走後,你同母親也搬到張家口這邊住吧!洪大哥、孟姐姐,程兄弟都在這邊,有啥事可以找他們幫忙!京城里權貴多,出門不方便,還不如張家口這邊自在,順便給你妹子說門親事。」
岳升龍父親早逝,家里只有一個老母親。
老人家一直很開明,孩子們去哪,她就跟哪,只要孩子們喜歡就成。
岳升龍的大兒子,已經十一歲了,一直在甘肅念書,能到張家口讀書也不錯。
這邊書院教學好,學生交游廣,風氣也很正,對他以後科舉很有利。
洪道全夫妻則連聲說道︰「好!這個主意好!若不嫌棄,就住我們家好了,我們家別的不多,就房子院子還寬敞!」
岳升龍拱手謝道︰「謝過洪大哥!孟姐姐!」
岳夫人問道︰「程兄弟,若寒小妹子的院子買在哪?」
「來子堡的青峰書院邊上!」
「青峰書院?是不是那個被稱為口外第一書院的青峰書院?」
「正是!那里有很多書院,還有社學,私學,小孩子可以在那里啟蒙,長大再去書院。」
「我想找兩三進的院子,不知道那里有沒有」
「那里的院子很搶手的,大多是小四合院,兩三進的院子不太多。」
「先在青峰書院邊上找吧,若能離小妹子家近一點,就更好了,他們小孩子也有伴!」
岳夫人母子听了很高興,尤其是岳鐘琪,听說還有兩個小哥哥和一個小弟弟和他做伴,笑得兩眼彎彎的。
三月份是個好月份,開心的人很多,禮部侍郎阿山出事了。
康熙帝以阿山為人庸劣,賑濟災民不盡心,匯報情況模稜兩可的罪名,解除了他的侍郎職務。
看在大阿哥和明珠的面子上,阿山以郎中品級隨旗辦事,胤禛暗自嘆道︰「皇阿瑪還是太仁慈了!這種蠹蟲,該殺!」
那日朝堂上,見到大阿哥和阿山那兩張便秘臉,胤禛心里實在痛快,晚上喝了點小酒,折騰了福晉烏喇那拉氏一宿
第二日起來,烏喇那拉氏的眼圈都黑了,李氏的帕子都要扯破了,也都一個月沒進她屋了。
宋氏雖然心里很發酸,但她懷著孩子,自然不能侍寢,看著李氏不爽,心里甭提多舒暢了。
還有一個人很高興,那就是雅爾江阿了,同他的騎兵營的兄弟們話別後,率先回京城了。
一路上策馬揚鞭,意氣飛揚,那架勢趕的上打馬游街的探花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