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五月初,岳鐘衍從甘肅趕考回來了,不出揚丹的意料,他順利的通過了二月份縣試和四月份的府試,成了一名童生。
他若繼續留在甘肅,還可以參加年底的院試,但岳升龍將軍嫌兒子年紀小,堅決反對他參加年底的院試,希望他過幾年再考,岳鐘衍很是沮喪。
他原本計劃年底參加院考,若通過就可參加明年秋闈了,運氣好些,還能參加後年的春闈。岳升龍覺得兒子自幼一帆風順,沒經歷過挫折,過早取得功名,對他成長不利。
張老夫人也很贊同兒子的觀點,鐘衍這孩子自幼天資聰穎,文武功課都不錯。鐘衍若十二歲就考中秀才,就怕被周圍人恭維地忘了自我,好高騖遠起來,以後再把他掰過來,就不容易了,現在得壓一壓。
還有一個人也很沮喪,那就是阿扎蘭,他也很想參加科考,因守母孝,要三年後才能科考。揚丹安慰他道︰「三弟若想考舉人,讓阿瑪給你捐個監生,到時就可以和鐘衍一起考秋闈了。」
阿扎蘭道︰「我才不要捐監生呢!我要一步步的來,實打實的考,我才不想沾那人的光!」
揚丹聞言皺起眉頭,阿扎蘭呢自從知道繼福晉沒被處死,只是去給太皇太後守靈了,就對皇太後的偏心很不滿,阿瑪居然也贊同,自那以後,他開口閉口都不提阿瑪了,都用那人代替了。
雅布也知道三兒子不滿,但這是皇太後的決定,皇上都同意了,他這個臣子能說什麼,再說這個結果對敬順和揚桑阿也好一些,他這個阿瑪總不能為了這幾個,毀了另外幾個。
揚丹道︰「三弟,別開口閉口說,那人那人的!他是我們阿瑪,是養育我們長大的阿瑪!其實這事,阿瑪也很難過的!」
阿扎蘭譏諷道︰「二哥是阿瑪最得意的兒子,是他的手心寶,阿瑪對你自然不同。在阿瑪的眼里,我阿扎蘭可就是一根爛稻草,文不成武不就。」
揚丹一愣,宗室子弟大多是恩蔭或武舉,很少有人走文試這條路的。阿扎蘭自幼中了寒毒,身子一直不好,別說學武了,連普通騎射都沒正經學過,宗室子弟恩蔭是參加要武試的,阿扎蘭跟本不可能通過的。
別看阿扎蘭外表笑嘻嘻的,性子最是要強,他豈肯留在府里吃閑飯,看人臉色過日子,難怪阿扎蘭這麼在意科舉。
揚丹道︰「嫻雅都說,三年以後參加科舉好!還說要幫你好好調理兩年,讓你風風光光考個秀才出來!」
听揚丹提起嫻雅,阿扎蘭臉色緩和了很多,也沒那麼生氣了。他悶悶地道︰「我只想考個功名出來,以後也能說一門體面的親事,不給額娘丟臉!」
揚丹笑道︰「你急什麼?塔克爺爺說過,寒毒傷了腎水,你要晚點成親的,最好二十以後。三弟,你有的是時間參加科考!」
阿扎蘭很奇怪的打量著二哥,問道︰「塔克爺爺可沒同我說過二十歲以後成親的事!他只說我身體沒調養好前,最好不近!」
揚丹模模鼻子,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以為三弟知道呢!那日,阿瑪拜訪塔克爺爺時,我听老人家這麼說的。」
阿扎蘭听到阿瑪也同意了,也放下心來。
二哥很爭氣,文武雙全,又娶了名門嫡女,將來肯定不差。嫻雅麼,她記在嫡額娘名下,以後就是郡主了,理盛阿聰敏機靈,都不差,他們都好,就他一個拖後腿,一直擔心自己沒本事,將來說不上好親事。阿瑪既然同意了,他要好好努力,即便考不上進士,也要爭取考個舉人出來。
阿扎蘭和揚丹又說了幾句閑話,到隔壁去找沈墨了。
沈墨也參加童生試,他是在張家口這邊考的,不過沈墨讀書晚,基礎差,這次連縣試都沒通過。沈墨一點也不氣餒,一如既往的用功讀書,讓塔克老人很欣慰。阿扎蘭覺得自己應該向沈墨學習,學他這種平和的心態。
兩人正談論岳鐘衍中童生的事,說曹操,曹操就到,岳鐘衍兄弟倆一起過來了。
岳鐘琪一點都不關心科舉的事,他匆匆跟三人打了一個招呼,就往藥廬那邊去了,他過來可是找若寒比武的,他可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堅持不懈地跟若寒挑戰。
若寒也很佩服這小家伙的韌勁,百折不撓,每一次小家伙的武功都進步不小,只是若寒進步比他更快一些!若寒身子里頭,是一個成人的靈魂,當然不會打擊一個小孩子的學習積極性,每次只贏小家伙一兩招。
岳鐘琪每次來找若寒的理由也很充份,教若陽認字,岳鐘衍不在家這段時間,又多了一條理由,向阿扎蘭哥哥和沈墨哥哥,討教不懂的功課。
至于過來是否討教功課,那只有他知道,若寒知道。每次過來,他只帶伴讀岳興,岳興的任務就是陪小若陽玩。
其實岳鐘琪的舉動,岳家老少兩位夫人都有點明白,張老夫人本來就看得開,岳夫人是武林出身,對于這種禮教之類的東西,向來不怎麼放在心上,兩個小孩子都有分寸,也就撒手不管了。
岳鐘衍這次回家,發覺幾個月未見弟弟,武功進步很快,他一時不查,比劍時還上了他的當,輸給他了。他越瞧弟弟新學的劍法,越覺得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一樣,一問才知道是新近跟若寒學的。
好奇之下,就跟著弟弟一塊過來了,板凳都還沒坐熱,就拉著阿扎蘭、沈墨去瞧比武去了。
三人去了後花園,發覺若陽也在,他和岳鐘琪、岳興三人正抬頭仰望著水潭那邊的假山。三人忙走過去,不得了,若寒居然睡在一根繩子上,隨風晃晃悠悠的,繩子下面可是水塘,五人驚訝的張大了嘴,半天合不攏來。
繩子一端綁在一顆大樹上,一顆繞在假山上,听到有人過來,若寒睜開了眼,咦,他們什麼時候過來的,自己練功太專心了。
若寒輕輕的躍起,踩著晃晃悠悠著繩子,施施然地走下了假山。
若陽崇拜地兩眼都冒星星了,跑上前去,一把抱住姐姐的腿,嚷道︰「姐姐,真厲害!陽陽也要學功夫,學睡繩子的功夫!」
岳鐘琪兩眼閃閃發亮,跟著嚷道︰「還有我!還有我!若寒姐姐,我也學誰繩子的功夫!」
阿扎蘭只知道妹妹會武功,能躍上高高的牆頭,沒想妹妹居然還能在這麼細小的繩子上睡覺,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岳鐘衍不由暗暗稱奇,若寒的輕身功夫居然如此厲害,也不知道她內力如何,她這樣小年紀就有這麼好的功夫?听說程逸軒是她的師父,但她教鐘琪的功夫,也不像是武當派的功夫。
岳鐘衍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又過濾了一遍,絕對不是武當派的功夫,這門功夫看起來有點陰柔,不像男子練的功夫。
那位塔克老人也不懂功夫,若寒總不至于是自學成才的。
其實岳鐘衍判斷對了,林若寒的功夫確實是自學成才的,只是這世上的人不會相信,有穿越這麼一回事罷了。
岳鐘衍擰著眉頭,細想若寒的師父究竟是誰?她是哪一個武林門派?為什麼她的劍法看起來很熟悉,他似乎哪里見到過,改日要好好問問鐘琪,模模她的底細。
只有沈墨面色如常,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見怪不怪了。
若寒同大家打了一聲招呼,看看天色不早,就往廚房去了。岳鐘琪和若陽,如兩個小尾巴一樣,也跟著去了,岳鐘衍帶著滿月復的疑慮,派小廝回家報個信,留下來一起吃晚飯了。
晚上的彩色很豐盛,紅燜羊蹄、蔥燒鮭魚、螺絲豬肚、野鴨燒筍干、涼拌馬蘭頭香干、椒鹽雞腿、薺菜丸子外加幾樣燻肉等。
雖然葷菜居多,但也做了不少素菜,這素菜是白芷特地為阿扎蘭和若寒兄妹準備的,他們守孝要忌口。
至于若陽吃素就算了,大家都吃素,他還能忍著,若同桌有人吃葷菜,他可熬不住。別人吃肉,若陽小狗般眼巴巴的眼神,兄妹幾個看了都受不了,很是心疼,就沒讓他跟著吃素了。
烏達木和若陽一見椒鹽雞腿,就歡呼起來,這兩人最愛吃雞腿了。烏達木還歡呼道︰「若寒姐姐,你今天下廚了!若天天能吃到姐姐做的菜,就好了!」
白芷聞言輕輕地哼了一聲,烏達木忙改口道︰「白芷姐姐做的菜也好吃!陽陽,你說對不對?」
若陽和岳鐘琪兩人正各自抓著一個大雞腿,正啃得歡,只顧嗯嗯點頭了。
這兩年,烏達木瘦了不少,也長高不少,身體漸漸恢復了正常孩童模樣,有了小小少年的俊俏模樣。他現在滿語和漢話都說得很溜了,加上他生性豁達,交了不少朋友,在學堂里混得挺不錯。
阿扎蘭望著啃雞腿啃得正歡的烏達木,心中一動,若妹妹真要蒙古和親,其實這個小胖子挺不錯的。
烏達木是土默特親王的嫡幼子,只比嫻雅小一歲,門第和年紀都般配,又不用操心蒙古家族事務。再說歸化城離京城也不遠,更重要是小胖子人很不錯,和妹妹也自幼相識,兩人也合得來,這門親事倒也不錯。
蒙古這邊雖然也三妻四妾,但妾的地位低多了,蒙古民風淳樸,比京城自由多了,可惜就風沙大了一些。以嫻雅的心眼,若她肯放下心思管教小胖子,讓他往東絕不敢往西。
這事可行,等二哥從軍營回來,兩人再商量一下。若嫻雅能嫁到京城,那是最好,若要到蒙古這邊和親,不如嫁給小胖子烏達木好。
相比哥哥岳鐘衍滿月復心事,岳鐘琪可是樂得心花怒放,若寒姐姐終于答應教他玉女心經的內家功夫了,他已經同他師父師母說好了,借用他們家的湖心閣練功。
師母還答應替他們護法,幫他們擋去閑雜人,想著練成內功後,很快可以追上哥哥,心里那股高興勁,從眉眼上就能看出。
一高興,岳鐘琪就喝了幾杯果酒,就有些醉燻燻了。岳家離若寒家不遠,只隔了一條巷子,岳鐘衍只好把弟弟給背上了,這家伙喝醉了,哥哥問什麼,他都老老實實說出來。
岳鐘琪的小廝岳興看了,嘴角只抽,二爺你什麼話都敢說,小心若寒姑娘不教你功夫了!到時有你傷心的時候!
岳鐘衍越听越吃驚,難怪這門功夫如此熟悉,居然是失傳的玉女心經,只是若寒從何處得來,難道她從終南山那邊過來。
答案是否定的,若寒從未去過終南山。可她為啥教弟弟玉女心經的功夫?
答案也不得而知,不過他相信若寒的人品,對弟弟絕沒有惡意。
岳鐘衍在四川學藝時,曾听青城派掌門師伯說起青城派起源于元朝的全真教,也提起過昔日武功天下第一的王重陽一段傷心往事。想著一個那樣一個武功絕倫,芳華絕代的女子,竟然幽居古墓終身,郁郁而終,不能說是人間憾事!
作者有話要說︰一直很喜歡林朝英,她的愛情不是刻骨銘心的怨恨,也不是耿耿于懷的背棄,她的愛情是不能攜手,深深的遺憾,是午夜里百轉千回的難言心事,是寂寞年華無聲的哀泣!正因了那一句,自古才女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