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鐘衍正想找借口去洪家一趟,沒想到接到京中的消息,說今年春季以來一直很干旱,京城田莊的小麥都減產了。老莊頭信里提到,京城很多人家開始打井,補種玉米、番薯了,他寫信回來,問自家莊子是否跟著也打幾眼井。
岳升龍不在家,家里都是婦孺了,張老夫人、岳夫人對農事都不太懂,只能由老管家出面安排此事了。張老夫人想了許久,對岳夫人說道︰「秀雲,有個事同你商量一下。」
岳夫人道︰「娘,什麼事,說給媳婦听听。」
張老夫人道︰「我看鐘衍一日也比一日大,人也穩重起來,過了年,他也十二歲了,該出去見見世面了。」
「娘是想讓鐘衍跟老管家一道去京城?」
「秀雲,你覺得咋樣?」
「娘,挺好的,鐘衍都這麼大了,也該管管家里事物了,不能悶頭只顧讀書。」
「是啊,這年頭光會讀書還不成,還得懂經濟。秀雲啊,這功名只是當官的敲門磚,會不會做官,官當得長不長久,還得看這人會不會做人,會不會做事。」
「娘說的極是!撇開家族恩蔭,看那些寒門秀才,能混出頭的,哪一個不是人精,哪一個不懂經濟。還是老爺那句話說得好,要做事先要學會做人!」
「升龍能有這一切,全靠他自己努力。說來岳家忠義是個好名頭,若皇帝是漢人,我們有這個名頭是好事。但如今皇帝是滿人,就是岳家老祖宗當年抗擊金朝的後裔,升龍這官當得極為辛苦!」
「是啊,滿族勛貴對老爺還是頗為忌憚的。不瞞娘,當年出了那件誣陷的事,我還勸老爺辭官算了!但老爺說,他學好武藝,就是為重振岳家,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不要再受戰亂之苦,多為他們做些實事,至于滿清皇帝怎麼想,這不是他能控制的。」
「這話也是我們自家私底下講講的,外頭可不能流傳出去。」
「兒媳曉得,這話連孩子們也不知道。」
「等鐘衍下學了,讓他過來一趟!讀書這麼多年了,反正年底不考院試,讓他出去跑跑,把外頭事物慢慢交給他來管。」
「這個主意好,省的書讀多了,變成酸秀才了!買個東西,也要之乎者也個半天。」
「孩子們大了,我們也老了,不能一輩子把他們護在羽翼下,過兩年,讓鐘琪也出去見見世面。」
「娘,一點都不老,昨天張嬤嬤還說娘越活越年輕了!」
「那我老太婆不是變成千年妖精啦!」
岳夫人嗔怪道︰「娘,哪有您這麼說自己的!」
張老夫人笑笑,岳夫人給她捧了一盞茶,抿了一口道︰「年前,升龍若能回來,明年就讓鐘衍跟著他,到軍中歷練幾年了!書讀多了,越來越像個小老頭!」
「這孩子,穩重地過頭了!從小看著就不像個孩子,鐘琪又太皮了,整日上串下跳的,沒一刻安寧。」
岳鐘衍還想著,打著看望弟弟的名號,去孟家住幾天。沒想到,祖母和母親讓他上京城,跟著老管家,學習料理田莊事物以及京中人情來往。
既然如此,去孟家之事,只能作罷了。想著若寒臉上掛著的淡淡的笑容,以及小弟那張俊秀的臉龐,岳鐘衍生平第一次覺得有一種無處發泄的氣悶。
不管岳鐘衍願不願意,他都去京城,來回至少要兩三個月時間,等他回來,說不定岳鐘琪和若寒的內功已練成。
洪道全和孟芸芝夫妻,不放心兩個小家伙練功,老夫妻也陪著他們練,洪道全和岳鐘琪一處,孟芸芝和若寒一處。雖然若寒讀書時,學校的浴室是統浴的,但是讓若寒□著上半身,坐在孟芸芝身邊練功,她還是有點害臊的。
孟芸芝取笑道︰「這時才想到害臊,太晚了,那時你膽子還真大,還敢找鐘琪一塊練功,你孟姐姐是女的,鐘琪再小,也是男子。」
被孟芸芝取笑幾下,若寒就面紅過耳了,想想反正做都做了,還怕什麼,想開了,若寒舉止就自然起來了。
玉女心經的內功分九段,練功時一人陰進,另一人則陽退,隔日交換。即若寒練功單日練陰進功夫,逢雙練習陽退,岳鐘琪跟她的日子恰好反一反。陰進的功夫需要一氣呵成,陽退的功夫,則隨時可以停止。
洪道全和孟芸芝夫妻模清了玉女內功的練習規律,夫妻間隔一天,輪流著守候那天練陰進功夫的孩子,空余的那個則能去干些別的事。
在長輩的守護下,林若寒和岳鐘琪武功進展極其順利。一是岳鐘琪完全不諳男女情事,心智最是堅韌,二是林若寒早已心如古井,正符合玉女心經上的少思少欲,不過四個多月時間,兩人就練成了玉女內功。
期間阿扎蘭帶著若陽,同岳夫人一起過來幾次,見妹妹精神氣越來越好,阿扎蘭由衷為妹妹感到高興。洪道全和孟芸芝夫妻愛屋及烏,看在若寒的面子上,送了阿扎蘭幾顆珍貴的丹藥,給他調理身子。
洪道全夫妻的藥材來源極廣,手頭不乏外頭很難買到的珍貴藥材,有些名貴藥材,即便是大內御醫房,也不一定有。有他們夫妻出手相助,阿扎蘭的身子能恢復得更好一些。
岳鐘琪練成內功後,心里極其興奮,一回家就找哥哥岳鐘衍比武去了,看著猶如月兌胎換骨般神清氣爽的弟弟,岳鐘衍的心緒有一點點復雜。
短短四個多月時間,弟弟武功進步了一大截,尤其是內力和輕功,也能輕輕松松躍上高高的牆頭了。
岳鐘衍笑道︰「這下子,若寒姐姐成了你師父了!平白比你長了一輩!」
岳鐘琪很不高興地說道︰「她不是師父,她是若寒姐姐,她永遠是我的若寒姐姐!」
岳鐘衍又細細問起他們練功事宜,岳鐘琪對兄長素來很信任,就一五一十都告訴鐘衍。知道他們有長輩陪著練,岳鐘衍心里放心多了,這樣安排對對他們都好。
他千叮嚀萬囑咐弟弟,不能把他和若寒練功的事告訴別人,一旦為外人所知,就會引來流言蜚語,毀了若寒的名節。
岳鐘琪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答應了兄長的要求。
見弟弟尚未開竅,岳鐘衍松了一口氣,他和若寒的年紀擺在那里,不會有男女的想法在里頭,他應該還有機會,等父親回來,他會同父親說,他不想和高家表妹定親。
在京城的幾個月,岳鐘衍已經想的很明白,他對高家表妹,只是哥哥對妹妹的感覺,大家都說表妹好,他想娶表妹總不會錯。
但若寒給他感覺不一樣,他在京城時會經常想她,吃飯的時候,的時候,睡覺的時候,他都會想起她。
他問過比他大,跟他很要好的那位同窗,他告訴他,他很可能是喜歡上人家姑娘了。
至于他喜歡若寒到什麼程度,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想看到她,喜歡她抱著若陽時,溫暖開心的笑容。未來的日子,能有她這樣的妻子相伴,日子一定會過得很快樂。
那邊林若寒回來,恰好塔克老人在家,見若寒回來,老人很是高興,拉著若寒左看右看,又比劃了一下,說道︰「若寒長高了,都快到爺爺肩膀了。」
若寒挽著老人的胳膊說道︰「爺爺,我們一起去集市買菜,今晚做好吃的!」
塔克老人很是高興,連連點頭道︰「好,晚上把阿扎蘭也叫過來,大家一起吃飯熱鬧些。」
「二哥,他不在嗎?」
「他回京城那邊辦事去了,走了快一個月了,這兩天要回來了。烏達木、沈墨幾個一直叨念著你,若寒什麼時候回來呀,陽陽更是每天放學回來,都要念上幾遍。」
「好長時間沒見到陽陽了,也不知道他長高沒?」
「我們天天看著也不覺得,只是跟桌子一比,好像是長高了。」
祖孫兩人拎著菜籃子,去集市買了不少雞鴨魚肉菜蔬回來,白芷、春梅、秋露、冬雨幾個忙接過菜籃子,到廚房殺雞宰鴨剖魚,很是忙碌了一通。
春梅、冬雨是揚丹從外頭買的,他送她們做幫忙做家務的,兩人的針線很不錯,另外還給若陽配了一個小廝林進,今年八歲,陪著若陽一道上學。
晚上,揚丹也從京城回來,若寒就在廳堂里開了兩桌,十幾個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甚是熱鬧。
飯後揚丹同阿扎蘭、若寒說了,剛剛知道的消息,太福晉病重,這次可能熬不過去了,阿瑪簡親王雅布和大哥雅爾江阿已經動身去科爾沁了,這次繼福晉也被太後放出來了,說是讓她出來敬孝道。
阿瑪听到康熙帝轉述,臉色很是難看,但這是太後的旨意,他這個臣子只能受著,康熙帝也表示無能為力。若他實在不喜歡這和繼福晉,讓他等太福晉喪事後,再另行處置,千萬別讓人再抓著把柄了。
他比雅布和雅爾江阿先行一步,他們過兩日就到,這次恐怕他也要去蒙古那邊了,阿扎蘭身體不好,就不用去了。
蒙古科爾沁端敏大公主府里,太福晉正靠在靠枕上,一雙枯瘦的手,輕輕的撫模著端敏烏黑亮麗的頭發,吃力地說道︰「格根塔娜,別在管那府里的事,額娘只要你高高興興,平平安安活著就好!」
端敏哭著靠在額娘的懷里,說道︰「都是那杭庶福晉不好,搶了阿瑪的寵愛不說,生了這麼多孩子,每次都搶在額娘前頭,生生壓了額娘一頭!阿瑪也真是,為什麼偏偏喜歡這種卑賤之人!」
太福晉吃力地說道︰「格根塔娜,別怪你阿瑪,他也很苦!要怪就怪你額娘吧!額娘,早年想不明白,如今全都明白了!」
端敏嗚嗚的大哭起來,嚷道︰「不是額娘的錯,都是阿瑪不好,寵妾滅妻。」
太福晉吃力地坐了起來,端敏趕緊上前扶住她,把靠枕墊高一些。
太福晉道︰「是額娘強求了,不屬于你的東西,搶來也沒用。你阿瑪本有未婚妻,就是府里那個側福晉,她同你阿瑪,自幼青梅竹馬,兩人感情很好。是額娘看上了你阿瑪,不顧你瑪法和太後姑姑的反對,強行插了一腳,讓那個吳氏生生從嫡福晉,變成了側福晉,你阿瑪為此事一直怨恨著額娘。」
端敏大公主一直知道阿瑪很喜歡吳側福晉,原來其中還有這樣的典故,是了,別人礙于她的面子,也不會告訴她的。
太福晉說得很吃力,端敏讓她歇一口氣再講,她搖搖頭,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額娘,知道真相後,很是氣憤,他當初既然那麼喜歡那人,為什麼不拒婚呢?原來是太後姑姑心疼額娘,不願意額娘失望,恰好吳氏兄弟犯事,借此機會賜了婚。偏偏吳氏又先額娘有了身孕,額娘不願出了個庶長子,嫉妒之下,就對她下了手,結果一尸兩命。額娘本意是不想讓她生出孩子,沒成想是這種結果。你阿媽鬧著要同額娘和離,迫于太皇太後的壓力,你阿瑪屈服了。」
端敏沒想到阿媽和額娘還有這樣的過往,他們誰都沒有錯,錯得都是命運。
「吳氏死後,你阿瑪性子大變,杭庶福晉不過是通房,能生下兒女,不過是沾了吳氏的光,算不上什麼,你阿瑪根本沒把她放在心上,她自己心里也很明白。」
「她一個通房丫頭能混成那樣,算是運氣了。你阿瑪走了,她擔心我會向她下手,就自作聰明,一頭撞死在你阿瑪的棺木前,因這喇布、雅布一直怨恨著額娘。就杭氏那麼個要貌沒貌,要才沒才,要出身沒出身的一個替代品,你額娘從來沒放在心上,她自己選擇這條路,跟額娘一點關系都沒。」
「格根塔娜,你同雅布不合,就離他們遠一些,過自己的日清靜日子去。」
「額娘走了以後,葬回草原,到你瑪法身邊。不想同你阿瑪合葬了,為了這樣一個不愛你的男人,額娘賠上了一生。還好格根塔娜福氣,比額娘過得好,只要你過得好好的,額娘在地下也好好的了!」
「格根塔娜,別難過惡劣,額娘去見你弟弟了,他在下面等了好多年了!」
太福晉和端敏談話後,就沒怎麼清醒過,又拖了幾天,十月初八這天,簡親王府太福晉去世,享年六十五歲。康熙帝尊重她臨終的遺言,死後葬在科爾沁老親王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希望盜文的朋友下手,慢一些,作者寫文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