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夏流年紀事(續) 第三十章︰情 不 知 所 起

作者 ︰ 趙今

第三十章︰情不知所起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原本我是冷面冷心冷情,可是,二哥一臉壞水地擠眉弄眼,說我應該知道他的床單為什麼濕,我的心便再也冷不下去,不僅心冷不下去,臉也冷不下去,臉頰漸漸發燙,耳朵熱得冒煙,內心涌起一股又一股的難言羞澀。

我臉滾燙得難受,冷漠的架子再端不下去,隨即,一句罵聲奪口而出,「變態!」

變態。

二哥的確變態。

我當時不過十歲,小孩兒一個,是尚未發育的稚齡幼女,他即便是少年十五歲,也不該起這種心思惦記我,從法律上講,他這是猥褻兒童,他不變態,誰變態?

二哥目不轉楮地與我對視,我罵他,他大笑,是明亮的太陽光耀大地,他爽快承認,「是,我是變態,誰讓你是小妖怪,為你,我變個態算什麼?!」

一只大掌撫上我的面頰,大拇指在我的眼瞼下方輕刮,黑鑽似的眼有滔天情浪在翻騰,「小楠,你不明白我。你的耳朵廢了一只,你以為我不心痛嗎?可是,傷你的那個人,是方女乃女乃,我如果打了她,你肯定會怨我,你在乎她,比她在乎你多得多,我沒法對她下聾一只耳朵的消息,從北京傳來的時候,我恨死了,我當時只有一個怪念頭,我要把身體鍛煉到最厲害。誰敢欺負你,我就揍死誰;誰敢要你,我就弄死誰,沒想到今天方女乃女乃動手,我還是沒護住你,讓她把你打了;沒想到你被人要了,我還沒有弄死他,你說,我是不是很諷刺。我為什麼叫你‘小廢物’,還說那些話?我那是激勵你,讓你振作起來,瞧你蔫啦吧唧的小樣,怎麼不懂向前看呢?老糾結那耳朵,有意思嗎?當時在場的有大哥、小四他們,我沒好意思和你說些軟話,擰巴擰巴地就變成那樣了。」

他真有臉說,我那些氣苦不平的事兒,感覺不到尊嚴的童年,活得屈辱的記憶,經他嘴里,三言兩語出來,他是句句在理,倒顯得我小題大做,心胸狹窄,記恨至今。

我沒好氣地回嘴,「謝了,我用不著你那樣擰巴,受不住你的激勵。」

二哥微微苦笑,「這不正是我也不明白你麼?對你,我那會兒還沒模清楚,用錯方法了。每年春節,我變著法子接近你,但每年都失敗,你避我如蛇蠍。後面,等我再大一點,找了些女人來練手,我才大致明白過來,我錯哪兒了,我該怎麼做。你說的那個廟會切糕的事情,也是我用錯方法接近你的一個例子。我見你盯著切糕,一副邁不動腿的小樣,我猜到你想吃,于是我買了,和大家分著吃。誰知道,我巴心巴肺給你買的,你吃了一口居然轉給小四,你這不是糟蹋我心意麼不是。我告訴你,我嫉妒了!我瞅著你那小樣,知道你在裝大尾巴狼,還是想吃切糕,所以,我裝作喜歡切糕喜歡得不得了,買了一個切糕回去,鬼知道,我最討厭吃甜膩的東西。切糕,我想和你分著吃,就咱們倆。我猜到你去廚房,我跟著去了,故意說那些話,你當時要真心說兩句軟話,不敷衍我,我哪里會折騰你,早屁顛屁顛,和你一起把切糕消滅掉。如果你吃不下了,把你吃過的給我,像對小四那樣,我樂意幫你全吃掉。你說的那什麼鄙夷、不屑、輕視什麼的,你看錯了,我就一個眼神——生氣。」

二哥執了我的一縷長發,繞在手里把玩,「我想當軍人,想讀軍校,但我沒去,知道我為什麼放棄讀軍校嗎?軍人的妻子,不是那麼容易做的,聚少離多,要做到隨軍家屬的份兒,得熬不少時間,你又不能像我媽那樣在部隊工作。你要是想參軍,我還不同意呢,我可不樂意我的小妖怪練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圓,沒點女人味。另外,你這個小丫頭片子太出挑,太招人,是個男人就想弄弄你,壓著你胡來,沒有像我這樣的男人在你身邊枕著、鎮著,就是不成。我和你分居兩地,你非得被人勾走了不可。我琢磨來琢磨去,琢磨著等我從國外回來,你不過是剛上大一,應該沒事,誰曉得……」

說到此處,二哥揪住我的那縷長發扯在手里,重重哼了一聲,忿忿不平地說︰「哼,我千算萬算,你還是被個老男人偷了。」

他這是什麼腔調?!

暫不論我和周子辰既成事實,只說我的心。

孤兒性情所致,我這人從不會主動愛別人,非得別人先愛我,打動我,令我喜歡了,我才會去回應一二,可青是這樣,周子辰也是這樣。

周子辰愛我、疼我、憐我,為我癲狂,他做到了全心全意對我,包容心、細心、耐心,無一不足,像養一朵嬌美的蘭花,精心呵護我,生怕將我弄壞。

我可喜歡周子辰,喜歡他對我如珠如寶,他無微不至的愛彌補了我幼年的缺失,我心里裝著他,自然也會護著他。

二哥左一句「老男人」,右一句「偷」,說得我好像背著丈夫偷了人,天知道,我根本就沒有和他進展到那一步,他憑什麼說三道四的!

我冷了臉,「放手。」

抓住長發,我想將它從二哥手里抽走,他卻揪住了,不放,不解地說︰「咦,這剛才還好好的,怎麼又生氣了?」

我不和他多磨嘰,直截了當說︰「不許你這樣說他,他是我男人,而且,他不老,剛過完38歲的生日,正當壯年,好得很。他偷我,我樂意讓他偷,你管不著!」

「小丫頭片子反了你!」二哥大為火光,他松了我的頭發,雙手撐著枕頭,身子加了勁壓我,「我管不著?我怎麼管不著?!我先和你有的約定,他這後面上趕著,不是偷,還能是什麼?就憑他那身板,當得了你男人?開什麼玩笑!」

他壓得我好難受,我推他,「好重,你起來,別壓著我。」

「把你的話收回去!」二哥低聲喝問。

二哥的身子像鋼板似地,那麼沉,那麼硬,重重壓著我,強大得像座山,我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他這個樣子,倚強凌弱,與他少年時期對我的所為,有什麼區別?

他的那些所為,不論他怎麼解釋,對當時稚齡的我來說依舊是一種傷害,那些傷害永不磨滅,它們深深刻入我成長的印跡,捏合我的性格,影響我至今;那些傷害刺傷我,羞辱我,令我感覺活得沒有自尊,令我陷入無望的哭泣,令我痛恨自己為什麼沒有父母,令我痛恨自己為什麼處于命運的最底層,仿佛永遠無法翻身,只能被動接受命運施加給我的,不管好壞。

憑什麼他說傷害源自喜歡我,我便要原諒他、接受他?

我不遜直視,「不收。」

「你再說一遍!」

「說一千遍一萬遍,我都不會改,他是我的……嗚……」

下面的話,再無法出口,因為我已被這個蠻橫霸道的男人深深吻住,他叩開我的牙關,硬生生闖入,決然凌駕于我之上,恣意橫掃一切。

我的長發被他的手肘壓住,我想掙開,卻牽動頭上那個腫包,換來深深的疼痛,如同他的強吻給我的感覺。我想咬死他,可是,他覺察到了我的意圖,像機場那次一樣,他捏住了我的下頜,我不得不被動承受他強加給我的所有。

我痛恨他帶給我的無力感和疼痛,更痛恨我面對他賜予的痛苦,竟然還能喚起不可言說的愛戀感覺,本已干涸的眼眶迅速涌出淚水,它們凌亂滾入我的發鬢,打濕枕頭。

二哥將我攬入懷中,半坐起身,然後稍微離開我的唇瓣兒,粗熱的男人氣息縈繞我的唇邊不散,他沉聲問︰「為什麼哭?你明明對我有感覺,你明明喜歡我。」

頭枕著他的胳膊,我微仰著臉,雙目含淚,望進那黑鑽似的眼眸里,「何凌,我好痛苦,你放了我,成不成?我有什麼好?性格不好,頭腦一般,沒有出過國,見識也短淺,長得比我好看的人多得是,而且,我還為別的男人流產。你真的一點都不介意我為別的男人流產嗎?你這麼心高氣傲的人,你真的不介意嗎?你別為了爭一口氣,自己騙自己,好嗎?你對我,不過是不甘心,不過是不服輸。你從小身邊不缺女孩子,那個和你一起回國的杜菲娜也是極好的人,你可以得到更好的,為什麼一定要攪合我?我好痛苦,周子辰參一腳,你參一腳,我的人生被你們攪合得亂七八糟,何凌,你放過我……」

「小楠,難道我剛才說的都是屁話嗎?我說的還不夠明確嗎?」二哥雙臂似鐵,緊緊箍著我,像牢籠困囚鳥兒,他目光俯下,似鷹隼捕捉獵物,「讀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這句話吧,我十五歲開始看中一個小丫頭,把她放在心里那麼多年,沒有人可以替代她。你以為我的感情說放就放,說收就收嗎?告訴你,這輩子我都收不回來了。是,我是心高氣傲,我是有氣,我是介意,可是氣了、介意了,還能怎樣?你只會離我越來越遠。為了你,我願意放下那些世俗的看法,我不去計較。杜菲娜那種女人算什麼?她不過是有點頭腦,多讀了幾年書,拼死拼活國外求學,想賺錢,想提升自己的生活品質,為人處事又善鑽營,妄想借著人脈擠入上層社會,表面還要端著架子,拿著,捏著,整得跟聖女似的,逼都被裝大了。嘁,這種女人,我見得多了,滿大街都是,陪著玩玩都嫌累,哪里有你的真性情。如果她對我沒有用處,我一眼都不會施舍給她。狗熊掰棒子知道吧,掰了一個扔一個,到最後一個都拿不著,人不能總是追求更好的,我只追求自己喜歡的、愛的。小楠,你是我的小妖怪,你手里攥著我的眼珠,你住在我心里,我要放了你,我的心就空了,眼也瞎了,再也填不了。沒有心、沒有眼楮的人,是行尸走肉,小楠,不是我不放你,而是你不放我,你從頭到腳、從里到外都不放過我,你招著我愛,招著我要,招著我胡來,我只想壓你這一個女人,床是我和你的床,不是我和別人的床。我只壓你,只睡你。」

說罷,二哥攫住我的唇瓣兒,餃在嘴里輕意恣憐,原本野蠻的粗舌柔了動作,輕柔廝磨,柔情繾綣,仿佛一頭猛虎在細嗅薔薇。

他細細吃我的唇瓣兒,不時吸吮我的小舌,間或愛語呢喃,撥弄我的心弦,「小妖怪,我早就被你廢了,我才是廢物,需要你搭理的廢物。不要跑開,好麼?小楠,我追你好多年了,撂下我,你忍心嗎……忍心嗎……忍心嗎……」

一邊吻,他一邊反復低喃問我「忍心嗎」,我心不禁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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