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７︰少年與妖精
仿佛蟲噬蟻咬，癢痛微麻
母親程志慧那一連串歡天喜地的嚷嚷，又親熱又愛護，何凌听著扎耳，暗自鄙夷地叫聲「小丫頭片子」，不覺頭一偏，目光挑剔地斜飛過去，飛向樓梯間處。
只那麼一眼，何凌的目光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定住，定定地落在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年紀不大，起碼沒有何凌大。
是了，她應該是十歲，何凌模模糊糊記起母親說過她的年齡，可是，莫說十歲，就是十五歲的女孩，也沒有長成她這個樣子的。
半濕的長長黑發披散而下，像一匹閃閃發光的黑緞子，襯得肌膚像新雪結成的冰晶，嘴唇則是紅殷殷的一抹朱丹，令何凌無端聯想起血滴在雪上的感覺，白得耀眼，紅得醒目。
她的美不似同齡小女孩，那種偶人女圭女圭的可愛乖覺之美，而是野且妖冶，顯得幾分早熟，這大概是由于她分外桀驁孤僻的眼神所致。
那樣的美，以一種凌厲的姿態，逼到人心里去，逼著你記住，忘不了。
一時間，何凌不免生出錯覺，旁物皆已不在眼中，他獨獨只見了她一個人。
少年的心，不知怎麼的，驀然一顫，仿佛蟲噬蟻咬，癢痛微麻，待要追究，卻無跡可尋。
「小凌，這是你小楠妹妹。」程志慧沒有覺察兒子的異樣，熱情招呼著，「小楠，這是你二哥何凌，你們以後就是好兄妹了哦。小凌，快給你妹妹打個招呼吧。」
經母親的聲音一刺，何凌駭然，不曉得什麼時候，他居然走到了她們面前。
小小年紀，異于常人，必為妖。
他就說麼，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妖孽生的女兒肯定也不是啥好鳥，她是一只小妖怪。
小妖怪是有魔力的，會摳人的眼珠子。
何凌不想被小妖怪摳去眼珠子，他高高昂起頭，偽裝自己，仿佛十分不情願似的，聲音從牙齒縫里擠出，「小楠。」
果然是小妖怪，連名字都讓他有念好幾遍的沖動……
何凌攥了攥拳頭。
小楠對這個所謂的「二哥」沒有好印象，他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樣，叫她的名字是施舍般的口吻，他的姿態令她想起舅舅家的表哥，在在提醒她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孤女，隱隱刺傷她的小小自尊心。
她要是明顯表現出討厭的話，會惹姑姑不高興的，她喜歡姑姑對她的親熱。
長期的寄人籬下的生活，使小楠知道怎麼樣才會討大人喜歡。
因而，小楠討乖扮巧地叫道︰「二哥。」
「嗯。」何凌微哼，面上酷樣不改，心里卻像咬了一口棉花糖，一觸即化，甜絲絲。
沒等他甜完，「啪」地一聲，後腦勺挨了一記拍，自家老＆子的大嗓門震得 響，「臭小子，裝什麼小樣呢？」說著，何立武爽朗大笑，「小楠別理他，你二哥就長了一副全世界對不起他的臭臉，他這會心里高興著呢，哈哈。」
何立武這人吧，沒啥說笑話的本事，可是，有時候說出的話，比笑話還笑話。
頓時全家大樂，笑得人前仰後合，小楠暗藏的那點不高興一掃而空，越瞅何凌，越覺得姑父說得不錯，不覺笑開了臉。
何立武的話，若放到別的環境，對另外一個人說，何凌十成十要翻臉，有這麼損自個兒子的老＆子嗎。
但，現在那只小妖怪笑得那麼開心，何凌的俊臉便再也陰沉不下去，緩緩揚起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