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還不太深的時候,小雨從天而降,落在火堆發出滋滋的微響。
放浪形骸的海盜們冒雨狂歡,大口喝著雜質微微沉澱下的朗姆酒,不久便醉倒成一片。亞歷山大船長嘻嘻哈哈地拿著酒瓶臭罵著耍賴的海盜,氣焰囂張,不可一世。
「哦,兔崽子們——這里沒有姑娘!那邊有,游過去。祝你好運,先生們。」
大副喬伊斯順著亞歷山大船長指的方向看去,知道那是去太陽島的方向。
船長又喝醉了。
正說間,果真有幾個喝得醉醺醺的水手向著大海的方向東搖西擺地走去。
被抽去骨頭的魚肉放置在燒烤木架,篝火燒的潑旺,山洞口被照得恍若白天。索菲婭六人就圍著火堆討論著怎麼對付山下的海盜。
「我們可以劫持住亞歷山大船長,抽筋拔皮。而後,那整艘‘復仇女神’號帆船就是我們的了。」蘇艾拉很快打起了威嚴的船長的注意,雖然船長在食物對她們一向很慷慨。萊克和特立克點頭連帶手勢表示贊同,而索菲婭並沒有表示出反對或者贊同的意思,乖巧順從的愛迪麗自然以索菲婭馬首是瞻。
只有一向很少說話的星朵持反對意見︰「我相信,我們這樣子做會有一場大麻煩。相信見過海盜之王威尼斯先生的人都會認同我的觀點,雖然我沒見過這位傳說中的先生。人類大陸、精靈大陸、甚至獸人大陸之間的海交通線都是這位海盜之王所壟斷。這可不僅僅是一個傳聞。而事實,我們很可能沒來得及回到岸,就被擊沉,然後喂飽幾條饑餓的鯊魚,就像它們喂飽我們一樣。」
星朵手持著從帆船偷拿下來的銀制刀叉,裝腔作勢地嚼咬著生硬略帶咸味魚肉,最後又齜牙咧嘴地吐了出來。
真難吃。
听了星朵干巴巴的說明,又加星朵不雅的吃相,萊克心里就升騰起一股怒氣,沖著星朵喊︰「不!海盜之王?!我從來沒有听說過!會移動的突怒斯島?哦,星朵先生,這是我一年中听到最好笑的笑話了。還有一頭古董海龜,真夠大的。我知道您是牧師,主張著正義和和平。但是,危言聳听,胡亂篇造似乎是對我們的侮辱。」
「那是因為這最近的一百年來威尼斯從來沒有過岸了!而突怒斯島也幾乎沒有移動過。他一直在海過著飄蕩的生活。萊克,一百年前,你所認識的那些人幾乎都還沒有生下來呢。萊克小子!」
「星朵先生……」萊克高聲想作出熱烈的反擊,卻被索菲婭打斷了。
「好了,先生們。你們可以在太陽島爭論,而不是在這里逞口舌之勇。」
「抱歉,公主殿下。我一時激動了,我確實听說過這麼一個古老傳說,而且我知道星朵講述的一切都是真的。但是,海盜之王無疑比亞歷山大船長更難對付。我們不能冒著這個危險。索菲婭,這是為你好。」
「我們離不開這片海洋的。所有的海盜會傾巢盡出,不斷地追捕我們,我不想在坎酷可王國的軍團和成百千的賞金獵人後面再跟凶殘,不擇手段的海盜。」
索菲婭用眼角掃了一下星朵,嘲諷著說道︰「星朵先生,看起來,你對海盜頗有好感,是不是打算轉行。我可以推薦給亞歷山大船長。」
星朵睜大著眼楮看著索菲婭,哆嗦著嘴唇,最後決定站了起來,低沉著聲音說︰「海盜之王的恐怖或許你們都沒有听說過。他是一個為了權利,利益和金錢而不擇手段的家伙。他的過去流傳著許多版本,或許是精靈,或許是妖精,又或許是半精靈半妖精。記得五百年前已經滅亡了的泰坦帝國麼?他曾經派出一支有五千多人的龐大艦隊去圍剿海盜之王,結果沒到一個月的時間,戰爭就結束了。五十艘戰艦只有七艘返回,就連至今仍是最龐大強盛的‘黑金’佣兵艦隊一次在海遭遇到海盜之王威尼斯先生,如果當時不是第五代魔法皇帝出面,可能‘黑金’佣兵團就可能不存在了……」
萊克五人認真地听著星朵的講述,都陷入了沉思。
最後,當雨停下來了的時候,索菲婭推說自己困了,就帶了一條已經烤熟了的魚回到了山洞里面。結果,萊克四人也紛紛借著困了的借口離開了火堆,留下了星朵一個人在那里。
「可憐的家伙,她們不再信任你了,不!她們從來沒相信過你!」星朵意識到了自己可悲的地位,要離開的決心更堅定了。
一夜無雨。
翌日,朝陽噴薄而出,紅霧迷茫。
自隱隱傳來一陣陣帆船破浪的聲音,無數三角帆,梯形帆獵獵風響;一座島嶼緩緩向著這里而來,其中峻峭的峰巒,褐色的礁石,筆直的突崖尤為醒目。激蕩起的白波碧浪一股連著一股地洗刷沙灘。
‘復仇女神’號帆船早已起錨,海盜們衣裝穿戴整潔地列隊兩舷。
別讓他們以為我們很窮,搶不了東西。亞歷山大船長的話語一向很有魄力,這一次也不例外,雖然大部分人以涼快為借口光著滿是繭子的腳丫。
索菲婭六人外帶著兩只寵物站小島的最高處,眺望著雄赳赳的越來越近船隊。一直被關在籠子里,漂泊于海在一起吃喝的虎虎和魔法黑豹似乎成了一對好朋,緊密地貼在一起,嘴里分別叼著同屬于一只大紅螃蟹的鉗子。往常有八條腿的螃蟹少了一條,那一條正好在萊克的嘴里津津有味地叼著。兩只寵物一搭一唱地不時用惡狠狠地眼光看著萊克。
星朵記恨著說︰「萊克,你搶了我虎虎這一邊的腿。」
說完,頓時招來了蘇艾拉的白眼。
而後,大海深處突然產生了變化。島嶼與船隊不再向前移動,島嶼空突然響起了一陣密集的炮聲,中間夾雜著飛起跳躍于半空的魔法信號彈。帆船們突然都改變起了航向,紛紛向中央的突怒斯島靠攏。
五顏六色的帆布大小不一地拼湊在了一起,整個島的邊沿看起來就是一個花圈。
特立克鼻子哼出了一口氣,唉聲嘆氣著道︰「如果這時候再加一場海嘯,我相信那會讓海盜之王威尼斯先生樂翻天——,真有氣勢!」
星朵知道特立克故意氣他,也只好冷冷回擊道︰「如果把幾匹站馬站成一塊,帶花圈,圍住一個騎士團的團長或者是團長的兒子,我發誓——那更有氣勢。」
特立克跺腳跳了起來,準備拔劍以維護騎士的尊嚴。
「星朵不會跟你打的!」索菲婭手中拿著單筒望遠鏡,這玩意兒本來是屬于亞歷山大船長的,但是寶石公主偶爾也會喜歡新鮮的寶貝。
‘復仇女神’號帆船清理得異常整潔,就連帆布也讓水手們涂抹刷洗了一遍,一面畫著復仇女神圖象的掛旗高高升起,索菲婭用了很久的時間才看出內涵來。
原來是一個女人,還以為是一個長頭發的男海盜呢,無聊的家伙。
一名水手匆忙地向在她們奔跑過來,神情緊張,但衣裝光鮮,腳是一對本來是婦女穿的皮鞋。
索菲婭放下單筒望遠鏡,忽然一個轉身,沿著雜草叢生的山路走了下去。星朵向虎虎打了一個手勢,一人一虎也跟著下去了。
「索菲婭小姐,船長請你們我們的船,有一位尊貴的客人想與你見面。」跑來的水手神情有些恐慌,看了一眼索菲婭手中的望遠鏡,撫緊腰帶似乎很害怕接近索菲婭的樣子。
「那請帶路。」星朵幫著索菲婭回答。
「那好,我非常樂意,這邊請。」
一行六人很快從山走到了帆船的甲板,海盜們一陣歡呼,紛紛吹著口哨。
「好膽量!」
「喜歡這里?歡迎你到‘復仇女神’號帆船。」
「我帥嗎?」
欠揍的海盜們果然換來了亞歷山大船長的怒目相向,一名長得帥的水手給大副喬伊斯推下海後,頓時就鴉雀無聲。
亞歷山大一身自制的海軍軍官服裝讓索菲婭六人大開眼界,五顏六色,色彩繽紛。尤其是其中一條自肩膀懸至跨下穿過的絲帶掛滿了搶過來的勛章,他自美其名為‘讓該死的榮譽見鬼去’‘我的生殖器就是榮譽’。
亞歷山大船長滿臉堆笑,對著眼前的先生小姐們道︰「我不會鑒賞,是個沒接受過高等教育的船長,你們是從王宮里面出來的,什麼碧綠貓眼石,蠶絲絲綢,珍珠項鏈都見過了,高雅的服裝也是穿膩了。你們以為我這身衣服怎麼樣?」
蘇艾拉和愛迪麗咬著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大笑出來,倒是萊克一本正經地說︰「偉大的船長,偉大的勛章,偉大的絲帶,一切順理成章。很好。」
見萊克說得似乎頭頭是道,而自己也弄懂了一點意思‘偉大的船長,偉大的勛章,偉大的絲帶,偉大的生殖器。’高興得整張臉像開了花一樣。
「我終于可以安心去見我親愛的唯妲藍了。」
星朵打斷了亞歷山大船長的豐富的聯想︰「亞歷山大船長先生,不知道我們這一趟是不是去見突怒斯島的海盜之王威尼斯先生了?我們對這位偉大海盜充滿著崇拜的激情。」
亞歷山大臉色一變,顫音道︰「我猜你們也是知道了。不過我警告你們,不要在海盜之王面前玩花樣。玩火的道理你們是懂的!」
索菲婭插了一句︰「他也懂的,所以他知道我們一般不會玩火。」
亞歷山大征了怔,待回過神來,一名水手滿臉婬笑地走了過來,在亞歷山大船長的耳邊輕聲的說了一句話。瞬間,亞歷山大的面龐像開了雜醬鋪一樣,不是青紅,黑白轉換。只見他匆匆忙忙地走在船舷邊,向著突怒斯島的方向看去,頓時便看見了自己的心人。
從突怒斯島駛來一艘小帆船,船有三男一女,女人正一腳踏在船首。女人是三四十的模樣,窈窕風騷,穿著黑白相間外帶紅瓖邊的衣裙,眉毛彎彎,眼楮雖帶皺紋,卻是晶亮晶亮的。
不一會,女人走了‘復仇女神’號帆船,索菲婭六人就看見亞歷山大船長興奮搓了搓手,嘴咧得跟鯊魚一樣露出潔白的牙齒,大步向前直走到來客面前,柔情地說道︰「唯妲藍,歡迎你來到我的船……」
話未說完,就被一個剛從海了爬來的渾身的水斷了︰「我帥嗎?」外帶了一聲口哨。二話不說,喬伊斯立刻讓這搗蛋的家伙第二次滾進大海里。
水手們可樂歡了,不時各種浪言騷語鋪天蓋地地沖著亞歷山大船長涌來。
那名叫唯妲藍的女人,努努嘴,抽抽氣,瞪著眼楮似乎在向亞歷山大船長恐嚇,可在深情的船長眼里似乎是在撒嬌,他樂不可支。
唯妲藍不再理會這些哈哈大笑,得意洋洋的水手,徑直走向索菲婭六人,莊重地說道︰「索菲婭公主殿下,還有蘇艾拉殿下和愛迪麗殿下,英俊的先生們,我們的王威尼斯先生想邀請你們到突怒斯島作客,由我為領路人,不知公主們是否答應?」
索菲婭臉浮現起若有若無的微笑,沖著眼前有些迫窘的唯妲藍說道︰「能帶亞歷山大船長嗎?他送給我這個,總不好意思的。」說完,揚揚手中的單筒望遠鏡。萊克和亞歷山大船長頓時一陣壞笑,星朵則瞪大眼楮看著亞歷山大船長,總算明白為什麼亞歷山大花這麼多心思搞如此大的場面。
唯妲藍的臉浮現出怒容,冷冷著道︰「隨便他。」
于是,索菲婭六人外帶一個船長登了來船。
陽光明媚,天水碧藍,眼見突尼斯島越來越近,高陡的懸崖,青蔥的樹林中白色的城堡,所有人屏住呼吸的時候這,‘復仇女神’號帆船的甲板傳來了海盜們的歡快的歌謠︰「噢!船長愛著唯妲藍,死皮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