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食婆婆過世了。
老人是依靠在墓碑上,含笑而逝的。
一切來得太突然,誰都沒有想過會是這樣。
鮮花雖會凋謝,但會再開,可人一旦離去,卻不可能再回來。
凌路忽然覺得,心里空蕩蕩的。好像什麼地方缺少了一角,有什麼地方不齊全了。
老人再也不會回來了,從此以後,再也看不到那張總是慈愛的望著他、寵溺著他的臉龐了。即便內心有把聲音一直欺騙自己說那只是一堆數據,仍然讓人,無端的悲哀莫名。
毒食婆婆的後事由洛水來料理,在守過頭七之後,按照老人生前的意願,洛水將會舉行火葬。而作為日暮谷的親傳弟子,騎士、會魔法的貓作兩人也得在靈堂守考七天。其實不守都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但想來,他們兩人都不會這樣做吧。
凌路回到水瞳關,站在庭院,遙望著清冷的銀月好久好久,才抬起腳步,朝城主府走去。
忽然無法忍受只有自己一.個人,孤獨地站在黑夜中。
很想很想有個人,可以陪伴自己,.渡過這個寒冷的夜晚。
而腦子里第一個想起的,是色.狼,或許是毒食婆婆與李大夫的愛情,給予了他很大的感觸吧。
婆婆和大夫都找到了他們的命中注定,而他呢?那.個男人,會是他的命中注定嗎?
少年默默的走在人影稀疏的街道上,很快,城主府.便出現在眼前。而他原本已一腳踏入大門,可忽然,又閃電般縮了回來。
因為恰好有個人也從里面走出,而這人,是星下.之雪。
凌路皺了皺鼻.子,側開身讓路,看都不看別人一眼,將對方視作空氣。但星下之雪卻不會這樣做,如月般迷人的男人定定的看著凌路,綻放出一個出塵的笑容。
「正想著在那里可以找到你,居然就自己跑過來了,真是天意。」
討厭的人。
凌路瞥了瞥對方,如果是往常,他肯定不會低頭不會服輸的,可此刻,他實在沒力氣再去爭斗什麼了。
「我不想跟你說話。」
他丟下這麼一句,就要繞開走進城主府,但星下之雪腳步微微一移,又擋住了路。
「滾開!」
星下之雪如無波的古井,既不動怒也不嘲笑,仍舊只是淡淡的道︰「你是來找他的吧?」
「關你什麼事!」
「只是告訴你一聲而已,他現在不在城主房,在書房。」
凌路猛地怒瞪這個美如神子的男人,凶狠的,用盡全身僅剩的力氣燃燒這怒火,一會兒後,忽然又收回目光,轉身就走。
這出乎了星下的意料,他唇邊微微揚起,似是譏笑又似是冷笑,沒看見有什麼動作,身形微微一挪,他人已瞬間移到凌路的面前,再次擋住去路。
「怎麼了,怕了?」星下之雪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的人。
凌路緊緊的抿住嘴巴,心里出離了憤怒。
這個男人有很好的家世、有一副迷惑凡人的臉容、有著別人無法企及的智謀……明明擁有了世人夢寐以求的一切,卻為何總要跟自己這個小人物來計較?
但除了憤怒之外,心中同時也有一種驚慌。
他的確是想來找的,可星下之雪這樣……肯定是會發生什麼事的,所以才會這樣做。
他不知道那會是什麼事,但絕對不會是好事。
他不會讓這人如願的。
星下之雪就這樣擋著,除了不讓凌路離去,也沒做其他的舉動。就在兩人這麼僵持著的時候,凌路突然出手,一個掌心雷朝星下之雪心口打去,對方沒料到他會攻擊,被掌心雷打中的同時,周身還被紫色的電光纏繞,竟是出現了麻痹狀態。凌路不管這些,一擊得手之後立即使出輕身術躍上附近的房屋頂,逃跑的同時更掏出土地神符,胡亂選擇了一個地方便要傳送過去。就在他的身體發出朦朧的白光時,星下之雪也已運起內功震散了紫電,隨後施展輕功追去,他的速度極快,只呼吸間便拉近了距離,星下見到凌路要被傳送走,隔空一掌打去,硬生生地把凌路的傳送狀態打斷,待接近時更使出點穴截脈的功夫,令凌路瞬間僵硬,絲毫無法動彈。
「放開!放開我!!」
「由不得你。」
星下之雪唇邊露出一絲冷嘲,或許是厭惡凌路的拼命吵鬧,順手又點了啞穴。然後單手抱著他跳落街上,平靜地朝城主府走去。
駐守城主府的NPC侍衛看著這一幕,面面相覷,大概在他們的思維中,無法理解為何兩人會自相殘殺起來吧。
沒有理會任何人,星下之雪不緊不慢的朝書房走去。今晚似乎沒誰待在城主府里,沿途沒踫到一個人影,黑漆漆一片,一直到了書房才出現燭光,這間明亮的房屋,在夜色下特別醒目。
星下之雪走過去便欲推開門,但男人修長的手指觸到木門時,卻頓了頓,在數秒之後,才毫不猶豫的用力向前一推。門嘎吱的打開,他把凌路放下,同時在少年背上輕輕一拍,將人強推了進去。
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道將凌路帶了進去,趔趄的幾乎跌倒,可還沒等他站穩,書房內室的情景猛地闖進眼中,臉色瞬間煞白。
床上有兩個人相擁而睡,被褥滑落了一半到地上,出雪白的上身。雖然綢褥蓋住,看不清到底什麼情形,可上身都沒穿衣服,下面有可能會穿嗎?
睡在外面的人是,可里面那個把頭枕在胸口、安穩地沉睡著的少年,為什麼會是沐晨??
星下之雪那樣說時,他雖然隱隱約約也猜到會是這個場面,他也很努力地讓自己做好心理準備,不想在情敵面前失態,徒然被看了笑話,可什麼會是沐晨??如果是其他人那怕是什麼可樂也好的,可是為什麼偏偏是沐晨??
他還邀請他去參加營火晚會的,可他在最後卻說不能來了,他覺得很遺憾,因為他說要離開游戲了,他想為他送行。可為什麼為什麼,此刻他卻出現在了的床上???
他不知道與沐晨之間發生了什麼故事,也不想去知道。事實已擺在眼前,什麼理由能解釋得清?
推門的動靜已驚醒床上的人,齊庶的眼皮動了動,然後緩緩睜開眼,仿佛也感應到什麼似的,他扭過頭,第一眼便看到凌路站在那里,臉色蒼白的望著他。
「你怎麼會在這里?」齊庶只覺得頭痛得要裂開,他想坐起來,但沐晨枕著他睡著了,皺了皺眉,他小心的把沐晨抱開,才坐了起來。
「你先出去,我遲些再跟你說。」齊庶甩甩頭,勉力用平靜的口吻對凌路說道。
少年一動不動,就這樣看著他。
沐晨也被動靜吵醒了,他眉頭緊蹙,睜開眼,茫然的環顧四周,好一會兒,整個人才清醒過來,他先是看到了齊庶,隨即看見凌路,臉色頓時變得跟那個少年一般煞白。
「果、果子,我、我……」沐晨驚慌失措的用被褥包住自己,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凌路也不說話,也不吵鬧,就這樣望著齊庶,又望著沐晨,然而就是這樣的目光,讓人不敢去對視。齊庶看見凌路站著不動,又看到沐晨拼命把被褥拉來包住自己,身子止不住的瑟瑟發抖,不禁惱道︰「出去!」
凌路的表情漸漸回復平靜,他低下頭,沉吟了片刻,便轉過身,走出書房。
從把凌路推進去之後,星下之雪便施展輕功跳到書房對面的屋頂上,端坐在瓦片上,悠閑的看戲,
凌路走出來時,瞥到了上面那個似笑非笑的男人,也沒有理會,只安靜的走路,離開這個地方。
柔和的光線從天上灑落,暖暖融融的,伸出手掌,接住這淡淡的清輝,仿佛無數發光的碎片,飄散向大地。
天上圓月,人家月半
十五的月亮,真的很美。
帶著淡淡的浪漫、淡淡的憂傷。
望著那深邃的銀河,總有種難以形容的感覺,更有種無法形容的感動。即使大地滄海桑田,即使時光逝去,但天上的繁星,總是亙古的不變。遵從著從宇宙誕生之初便形成的軌跡,靜靜的轉動,像睿智的長者,以淡然的心態,觀看世間百情。
漫天的星辰,高照的銀月,寂寞的夜空。
凌路呼了呼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竟然看到了白色的熱氣。
奇怪,雖然夜里有點涼,但明明還沒到冬天的啊,怎麼會哈出白氣來呢?
他不解地望著深邃的夜空,眼楮睜得老大老大,直到最後受不了,覺得痛了,才合上眼。
有點濕濕的感覺。
模模眼角,居然是一滴淚,因干澀而流。
用力的呼吸一口深夜的清新空氣,然後長長的呼出,只覺得內髒好像經過洗禮似的,有種干淨、舒暢的感覺。
真的有點冷呢。
凌路朝雙手哈了哈氣,搓了搓,又用力的拍拍凍僵的小臉蛋,才抬起腳,挺直腰的往前走。
在一個轉彎角處,迎面踫到從日暮谷回來的會魔法的貓,女孩子的眼楮已經紅腫了起來,因為她哭了好久。
「果子?」
凌路看著女孩,不覺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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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里面,穿戴好衣服的齊庶與沐晨面對面坐著,彼此緘默無言。
大約過了好一會兒吧,星下之雪走了進來,看著屋里的兩人,微帶著詫異的問道︰「你們怎麼了?剛剛果子也是,臉色好像很難看。」
齊庶抬頭看了眼星下之雪,搖搖頭,沒有說話。
而沐晨低下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越加用力地攥緊自己的衣袖。
「哥、哥!!」
會魔法的貓的聲音忽然從外面傳來,充滿了驚惶失措,她急匆匆的奔進來,滿臉的慌忙︰「果子把那件東西搶走了!」
「什麼!!」齊庶聞言,臉色霎時一變,他霍的站起來,表情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
「倉庫的密碼只有我們幾個人知道,他怎麼能搶?小貓,妳別說謊話」此時的齊庶,宛如與敵人撕殺的野獸,凶狠得駭人之極。
「我、我……」會魔法的貓被這個樣子的齊庶嚇到了,她怯懦的低聲說道︰「我無聊,想拿來玩玩,剛出倉庫的時候就踫到他,他看到我手上拿著……就說能不能給他看看,結果他拿……就走了。」
齊庶陰沉著一張俊臉,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什麼。而星下之雪臉上由始至終都沒有什麼變化,這個男人的眼楮閃過精光,並沒有像齊庶那樣失態,而是靜靜的看著會魔法的貓,幽深的眸子中仿佛洞悉了一切,所有的秘密,都無所遁形。
會魔法的貓被這個俊美如神子的男人看著,禁不住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