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慕容龍策和德音的大呼小叫,一干人從掛在峭壁上的瀑布漩渦中橫沖而出,墜向了瀑布下的水潭。
「我的手信啊啊啊啊!」慕容德音大叫的過程中,身體已經被龍策搶先一步抱住,只見龍策抱著德音,另一只手掌轟然拍向水幕,使得兩人的身軀借力反彈,飛向潭邊。而地獄犬不知道用了什麼快速的手法,竟然一一接住了下墜的包裹,順便凌空拽走了下墜的侍龍,于是最後落入水中的,只有那三輛自行車。
抱著德音的龍策大吃豆腐,還不舍得放手,就那麼一直抱著,光嘴皮子使喚侍龍勘察地形,看看他們落在什麼地方了。地獄犬則蹲在一邊怨念地看龍策——他也想抱小主人!好想抱好想抱!抱小主人是他這個貼身影衛的天職嗷嗷嗷!
「華影,你還愣著做什麼,去看看這里是哪里。」德音在龍策懷中,氣勢十足道。
「是!」地獄犬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過了一會兒,地獄犬就捧著上等絲綢織成的衣物回來了,他已經打探到此地是距離冰峭城不遠的暗流總壇——自從德音成為暗流尊主之後,龍策就別有用心地將暗流總壇設在了冰峭城附近,而這里就是暗流總壇的後山禁地——當然宅音豬也從來不來這里,真正成了「禁地」了。
而慕容德音在暗流中的形象是龍策一造的——武功絕高但身體極弱、平日只能用輪椅代步,絕美狠毒的神秘霸主。
「暗流迎接主人的人馬上就到,屬下先服侍主人更衣。」地獄犬跪下來將衣服高舉過頭頂道。
「也好。」音豬正坐在一個平坦的石頭上,聞言便開始月兌衣服。
龍策道︰「讓我來。」于是接過地獄犬手上的衣服,一甩抖開,展露出一襲閃爍著水般光華的蓮花暗紋長衣,擋住德音半果的身軀。
未及,德音穿戴完畢,又是那個不沾染一片凡塵、靜美如夢似幻的謫仙暗尊,他將長發隨意甩向身後,但見墨發飛揚,便是一番絕色景致,直叫人屏住呼吸。
幾乎同一時分,抬著坐轎的暗流的四大護法同時趕到,齊刷刷跪在遠處,恭敬道︰「屬下不知尊主聖臨,迎接來遲,罪該萬死!」
「免禮了罷。」德音揮了揮手指。
于是,在龍策的親自護送下,德音被抱進抬轎中,雖然龍策不是暗流中人,可是暗流的護法都認得龍策,那是他們尊主的大哥,尊主最愛的人所以對于龍策對他們眼中最神聖的尊主動手動腳的行為也沒有多加干涉。
話說,由于龍策的公關策略做得好,音豬在屬下心目中一直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智慧超群、武功出神入化的神人形象。屬下無不對音豬畢恭畢敬,奉若神明。
而在冰峭城中,德音的形象又是另一番光景——縴弱多病,冰雪玉潔,是被龍策小心呵護在掌心的易碎珍寶,只有每年上元佳節時,他才會在兄長的陪同下登上慕容山莊最高的樓閣,隔著高牆遠遠眺望城中繁華夜景。據說為了看美人這驚鴻一瞥,無數人苦等數載、耗費重金,就為的買下一個最適宜遠眺美人的位置。
但是看了不如不看,凡是看過德音那剎那倩影的人,無不患上了深深的相思病,從此再也難以割舍,給冰峭城帶來了又一筆可觀的收入。
昔日,慕容天賜就花錢干過這事。
只有德音庭院中最貼身的、在龍策面前立下誓言狀並服下受人牽制的毒藥的那些僕人,才知道德音的真實面目。但是那是絕對不許說出去的秘密!
在德音的命令下,護法護送德音回到了冰峭城——尊主身體極弱,每年必須有大半時間在盛開著能淨化空氣、有著療傷奇效的異花-待月蘭的慕容世家療養才能續命,那些待月蘭每一株都是稀世奇珍,只有慕容家的財力和勢力才能為慕容德音培育出整整一個庭院的花海,也足見龍策對德音用情之深。
龍策和侍龍等人也在回家之後換了衣服,戴了假發——頭發在工業時代都剪短了,所以龍策在古代準備了假發。
德音美美地洗了個澡,在白玉馬桶上享受了通暢的感覺,之後便等著龍策張羅的盛大晚宴開幕。恰好殷骨和皇帝最近就在附近游山玩水,龍策還特意邀請了兩人過來吃喝並拿手信。
趁著下午的一會兒空閑,德音索性在自己的白玉榻上睡了個小覺,地獄犬也終于安心地蹲坐在他最喜歡的保護德音的位置上,幸福地守著小主人睡覺。
還是回家好。
但是他們還不知道的是,慕容世家此時還存在著一位不速之客。他正在漸漸逼近德音的庭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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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天賜的自述-part2
當我千辛萬苦,一路顛簸勞頓,歷經江湖廝殺之後終于來到了天下第一城-冰峭城,此地的繁華令人驚嘆,雖然是北方峻嶺之中、峭壁之上構建的鬼斧奇城,卻有著堪比帝都的豪華氣魄,整座城既是慕容世家,慕容山莊更是城中之城。光是朱紅色的層層圍牆,就足有十丈高。
我當然知道,在防守嚴密的冰峭城中想見到慕容德音,絕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當時恰逢中元節,慕容德音會登高望遠,在山莊的高閣上露上一面,為了一睹此人的廬山真面,我決定買下一個冰峭城公然出售的「觀音雅座」。
那些苦守著等待看慕容德音的金主們在看到我之後,無不因為我起了爭執,一個個都想據我為己有,但是真是笑話,我的身邊有神魂顛倒的王爺、忠心耿耿的將軍、茶飯不思的武林盟主守護,怎麼可能被這些人沾染我清淨的身軀?
而且,我還根本沒有意願在11歲的年紀就把自己的身子交給別的男人。
那個慕容德音,據說已經十五歲了,正是芳華正茂的豆蔻年華。我坐在一刻值千金的觀音雅座上,手指變得有些微微發抖。
我不知道我在擔心什麼。但是看到全城越來越瘋狂的百姓民眾,我卻越發焦躁不安。在落星城,百姓雖然愛戴我,卻從來沒有出現這種可怕的局面,每個人都像是著了魔一樣!
我看著自己的手哆嗦地從懷中拿出特制的「千里鏡」,不對,那不是我的意願,但是我不能克制自己的身體!
視野在千里鏡中變得清晰,距離被拉進,我看到了慕容德音將會出現的高華之樓。
那樓閣被用金箔包裹著,用鮮花裝點,那般奢侈耀眼——當城中的大鐘敲響,城中所有的喧囂都安靜下來,人們全都目不轉楮地看著那最高的樓閣。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那一瞬間,我感到自己的眼珠已經從我的眼眶中滾落了出來。
我看到了那個十五歲的少年-慕容德音。
我不能形容他的樣子以及我的感受。我甚至不願意回想起,看到他的第一眼給我帶來的震撼和極端情感。
千里鏡掉落在地的時候,我都絲毫不覺。而我身邊的那些盟主王爺什麼的,他們還只是遠遠看到了慕容德音的背影,就一個個頭也不回地離開,加入到了那些瘋狂嘶叫的民眾中去。
我頹然倒地。
自述-part3
我鄭重地拜訪了冰峭城慕容山莊,慕容龍策不愧是個極為圓滑的男人,他隆重地接待了我,但是對于我要求見慕容德音一事,他卻用各種借口推辭。
他是我見過的第一個不為我所動的男人。老實說,那時候有一段時間,我一度錯覺地以為愛上了那個男人,盡管我才11歲,但是我比誰都明白「愛」的真諦。不要問我什麼是愛,愛是不能言傳的。
我一定是鬼迷心竅,為了見到慕容德音,我不惜在回來的途中故意落入邪派高手天魔蜘蛛的陷阱,身中蜘蛛毒,只有待月蘭才能解毒。解毒的方法,只有將我置身于花海之中三天三夜,才能救我的性命。
但是一株待月蘭已是稀世極品,何況是一片花海呢?也唯有冰峭城的慕容德音的庭院,有這等非凡的景致。
果然,在整個武林都因為我的中毒而拼命向龍策懇求之後,龍策不願公然與整個武林為敵,答應了為我解毒。可是只是被放置在花海中還不夠,還需要有人同時在一旁用碧瑤鳳凰琴演奏安魂伏魔曲,才能真正解毒,而那琴那曲,只有慕容德音能夠使用和演奏。
我的計劃成功了。
我如願以償地見到了慕容德音。
我依舊無法用語言敘述那時的情景,我只能說,慕容德音和我不同。他從來沒有走出過慕容山莊一步,虛弱得甚至只能用輪椅代步。
我承認,他的琴藝超過我太多。
那些老頭說的不假,我沒有一條能比得上他,我輸得心服口服。
我想保護他。
不,
我想擁有他。雖然我只有11歲,但是,我會努力長大。
「德音公子,請收我為徒。」我生平第一次出口哀求別人。對他,我不悔。
他伸出手模了模我的頭,那麼溫柔,我的眼淚不知怎的就滑落下來。
我的師父,慕容德音。
Part4
七年之約。我對他說。
師父,七年後,我會再來找你,請原諒徒兒不能孝順您,在您身邊聆听您的教誨,因為徒兒怕沉溺于你的溫柔,如中毒一般再也無法自拔。
七年後,我會再來找師父。
如果那時,我已然更上一層樓,變得更加堅強和強大能夠保護師父的話,我將……
不再克制自己對師父的感情。
師父,請您等著我。
我帶著刻骨銘心的心之刻痕,在蕭瑟的秋風中裹著一襲單薄的衣衫離開了冰峭城。沒有人歡送我,人們甚至在我身後指指點點,唾棄著,辱罵著,對著我丟石頭,說我不要臉、恬不知恥,故意來這里與師父比美。
隨他們說吧,呵。我苦笑。我怎麼能和師父相比呢?他那麼美,美得幾乎不像是這世上的生靈,他才是上天賜給人間最耀眼的光輝。
師父,您臨行前對我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一清二楚。
————「這麼快就回去了,不在這里好好吃上幾頓嗎?看你瘦的都沒幾兩重了。放心吧,既然你拜我為師,我有責任讓你變得白白胖胖,看看我家的喵們。」
————「11歲就能闖蕩天下啊,真是羨慕,不過旅途中你會隨身攜帶白玉馬桶嗎?用別人家的馬桶不會覺得髒嗎?啥,挖坑埋了?有點意思,啥時候我去野外也試試。」(不好意思,這句話被我的記憶消音了。)
師父,我一定會回來的。
你的天賜會回來找你的。
Part5
七年過去了。
我已經十八歲了。
比起七年前的我,現在我已經是江湖最大的暗殺組織天刺門的神秘首領,亦從父親手中接管了東南慕容世家,成為一家之主,掌控著東南大地的商業命脈,武林群雄在我面前無不折腰。但是,我心中永遠藏著一個人。
師父,馬上,我就可以見到您了。
可是,上天卻待我如此殘酷。淒楚的命運將我引向歧路。本應是我這一生中最期待的時刻,卻變成了夢魘。
我終于知道了那個驚天的秘密。原來一切都是假的。師父他根本不是我所看到的那般柔弱單純,他
就是暗流尊主!
他一直在欺騙我!
暗流這幾年一直伙同冰峭城擠兌天刺門的生意和地盤,師父他竟然是我心心念念想除掉的暗流尊主!
原來他一直在欺騙我!利用我對他的信任放松了對冰峭城的警惕!竹林的那一場惡戰,冰峭城和暗流合力出擊,幾乎要了我的命。難以置信,那就是師父的意願!
他要我死!
我落下懸崖,可是上天畢竟沒有收了我,留下我一條殘命,盡管我保住了命,卻武功盡失!
但是只要我還活著,我就一定要見到慕容德音。我要親口問他為什麼這般恨我。
夜深了。我抬頭看看昏暗的天幕,明日,我就會到達暌違了七年的冰峭城了吧。
師父,你還好麼?
原諒我這個武功盡失的弟子,以這種姿態來見您。
我沒有實現我最初的承諾,我無法保護您,相反,我帶來的,是刻骨的仇恨。
「夜亮了,公子,你還是多披一件衣服吧。」黃荻拿著一件衣服,關切地對我說,看到我這副病懨懨的樣子,他的心好似被細密的針扎著,密密地痛,他不明白,為什麼我總是一副滿月復心事的樣子?當我午夜睡熟中,那一聲聲呼喚的「師父」又是誰?他心中有疑惑,卻並不強迫我,看得出我不願意說,他也不提及在我睡熟時才會呼喚的那個「師父」。
而我,絲毫都不知道,在我睡著了之後,竟然還那樣熱切地呼喚著師父的稱謂。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從來不說夢話的。這件事,一直到我們分開後,他都沒有說過。所以,我也無從得知,自己對師父那深入骨髓的思念和自己竟然有說夢話這麼個壞習慣。
每次看到我,他總是在心里暗忖︰「好可憐的柔弱美人兒,可惜他喜歡的不是我。」
黃荻是我在去冰峭城的路上遇到的同路旅伴,與他同行的還有一個叫做殷骨的男人,我知道那個殷骨,他曾經是魔教教主。
殷骨說,他也是去找慕容德音尋仇的。
他說他恨慕容德音入骨。
不!師父只能死在我的手中。
然後,用我這無瑕純潔之軀,為他陪葬。我留下兩行晶瑩的淚珠兒,以驚心動魄的美態凝視著師父的畫像。畫工精湛絕倫,栩栩如生。
那是我親手畫出來的。那一筆一畫,是傾注了我多少的心血和相思,才得以成形的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