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里的眾人無不在清脆的巴掌聲中驚出一身冷汗,眼看著年輕人回過身去伸手摘下四色七條旗,看了兩眼,提著它走到德王身邊問道︰「這件百衲衣是你設計的?說說是什麼含義?」
驚呆了的德王在北平、張家口長期居住、還去南京拜會過蔣介石,長期擔任內蒙古錫林郭勒盟的盟長,察哈爾蒙疆事務副委員長,也是見過大場面的。可從沒見過那個中國將軍敢把日本國旗踩在腳下,更別說暴打日本顧問了。這個煞神冰冷的眼神嚇得他張嘴結舌吐不出一個字來。
年輕人又走到長著鷹鉤鼻子、一臉陰險的烏尼伯英面前,看著桌上的座牌說︰「你的漢名叫吳鶴齡吧?北京大學畢業後,任職于蒙藏院、內務部,現在是南京政府的蒙藏委員會蒙事處長。你堂堂國府主管官員就這樣處理蒙疆事務的?把蒙古族人民出賣給日本人,你對得起列祖列宗嗎?」
「你是雲王,啊,還有郭王、沙王。坐,坐,不必客氣。雲王你老也快七十了吧?烏蘭察布挺不錯的,昨天下午我還從集寧路過,你老老實實當個逍遙王爺,不愁吃不愁穿的安享晚年多好,干嘛趟這趟混水,跟這群二愣子搞什麼自治運動,你看看自己這副身板,也不怕閃著腰。」
「陶克陶,兩次去日本留學,東蒙親日派首領,關東軍參議、日本特務,德王的翻譯、秘書、外交幫辦、外交署長,比我才大七歲,就當上國家領導人了,是不是很自豪啊?」
「補英答賴,德王的姨夫,內外事務大總管。極力鼓吹借助日本人的勢力完成立,很受日本人器重,听說你這個平民馬上就要做盟長了,家里娶了五房姨太太,有五六萬只羊。真不知道你這麼賣力鬧自治鬧獨立是為自己的榮華富貴還是為蒙古人民?」
「李守信,蒙古軍總司令,東蒙馬匪出身,當過東北軍團長,親手殺害嘎達梅林。九一八後投靠日軍,替日本人在察哈爾、熱河、綏遠作戰,這次直接出兵山西、綏遠,功勛卓著、勞苦功高呀!手里有兩個軍八個師,日本人怎麼沒封你個大將干干呢?」
「尹寶山、劉繼廣、王振華,李守信的心月復干將,主力師長。丁其昌,炮團團長。你們四個明明是漢人,部隊也基本是漢人,怎麼自稱蒙古軍呢?你們不是存心讓蒙古鐵騎丟人嗎?」
「寶貴廷、烏古廷「東北講武堂」的同期同學,在湯玉麟手下擔任參謀。現在又雙雙投到德王門下當了師長,真有眼光。」
「金永昌、于蘭澤,和陶克陶一樣日本留學生、東蒙出來的日本特務。幫日本人完成了東蒙、察蒙德佔領,現在又佔領了綏遠,你們出力不少,怎麼也該給個部長當吧?」
「東蘇尼特旗的郭王,布里亞特的迪魯瓦喇嘛、蒙政會的包悅卿、錫盟牛羊群總管卓特巴扎布、錫盟盟長、東浩濟特郡王松津旺楚克、瓖黃旗總管穆克登寶、正黃旗總管達密凌蘇隆、綏遠通志館館長歸綏漢族文人郭象伋……嘖嘖,人還真不少,國內的國外的、東蒙、察蒙、綏蒙都有,漢人、蒙古人、日本人能聚在一起還真是不容易。」
「王宗洛,特克希卜彥。雖然畢業于保定陸軍軍官學校,卻熱衷于發展蒙古族的教育事業,回到家鄉創辦小學校親任校長。任東北政務委員會蒙旗處二科科長時,曾將20多名家鄉青年送入蒙旗師範學習。當過東北軍中校參謀、參謀長、上校科長。北平政務管理委員會政務處蒙旗股股長、蒙古聯盟自治政府科長、署長。
對你這樣開明的、重視教育蒙古族人,我是欽佩的,你也為蒙疆的繁榮發展做過積極的貢獻,我本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應該能看清日本人的險惡用心,能看到立的悲慘結局,但你還是沒有擺月兌權力的誘惑,投身到把蒙古族帶向深淵的分裂活動中。」
「將軍何人?為何對我等如此了解?」46歲的王宗洛震驚地問。
「哈哈,我這不速之客你們都有耳聞。我就是國民革命軍第18集團軍19軍軍長陳海松。」
「啊?!」他就是平型關前生俘板垣、讓兩萬多日軍魂歸九段阪的煞神。他,他怎麼跑到這來了?大同、集寧怎麼樣了?有他在自己今天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陳海松又指了指身邊的三人「這位是19軍教導師師長王樹生中將、這位是教導師一旅旅長李聚奎少將,這位是獨立師一旅旅長王大勇少將,跟我一起來這里準備消滅酒井鎬次,昨晚就到了,看你們在開會就沒驚動你們,只是把守軍、倉庫、醫院、車站拿了下來。就等你們聚起來好一網打盡。
至于我是怎麼知道的,你們警衛團的顧問草野谷大尉昨晚跟我喝酒喝到半夜,他是你們以前的總顧問田中玖大佐的外甥,在你們這呆了3年,對你們很了解也很鄙視,說你們志大才疏、眼高手低、就知道見風使舵、毫無信義,一切為了錢財,貪圖虛榮、不講團結、互不服氣,簡直就是一群烏合之眾,難成氣候,遲早要被皇軍收拾掉。听听,這就是你們主子對你們的評價。
我也同意他的看法,就你們警衛團,500多人,連擺設都不如,我帶著化妝成日軍的一個連吆喝了一聲就乖乖地出來站隊被繳了械,你尹寶山第二師兩千三四百號人,佔據著公主府,你王振華第三師兩千來號人守著輜重倉庫,你丁其昌一個炮團1000多人住在馬神廟,可連以上軍官都出去花天酒地去了,軍營里喝酒打牌毫無戒備,也是這樣被我們一個營全部俘虜。
鬼子對你們還真不錯,配備的武器都是張學良奉天兵工廠的存貨。24門75山炮、36門82迫擊炮、一百多挺機槍、四五千支‘韓林春’步槍、兩百多把駁殼槍,幾十萬發子彈,我都收下了。
你們那些既沒骨氣又沒士氣、既沒軍紀又沒戰斗力的被俘虜的士兵軍事素質太差,不適合繼續當兵,我們挑選以後,其他人都編入工程兵部隊從事地方建設。
至于你們這些人統統留在這里學習我黨的民族政策、宗教政策和抗日統一戰線政策。願意參加蒙古民主政府為抗日為我黨工作的歡迎,還想搞分裂鬧獨立的就老死在這吧。
你們自己也想想自己應該怎麼做才是真正為蒙古人謀福利,想想自己適合做什麼,民主政府計劃設立經濟規劃處、基礎教育處、交通運輸發展處、工商業管理處、農牧業管理處、民族事務處、對外聯絡處、扶貧救濟處,你們都要參與進來,共同把蒙古人民的經濟搞上去、發展工商、改善民生、擴展交通、普及教育、這樣蒙古人才能安居樂業、衣食無憂、快樂生活,空談自治毫無意義。」
吳鶴齡是蒙古人中少見的極有城府的政客,對自己要求極嚴,不貪財、不爭權、不出風頭、不納妾、做事用心嚴謹、深居簡出、不慕奢華,是德王手下最具影響力和行政力的干將。听說要被軟禁,還要參加違法的什麼民主政府,那不是幾頭都不落好嗎?連忙分辯道︰「陳將軍,你不能這樣,我是國府官員,是奉命來這里主持蒙疆事務的。蒙古自治政府只是順應形勢,穩定蒙疆,等待國府反攻。此乃曲線救國之計,是蔣委員長首肯的。」
「你不是到處跟人說你在南京時,見軍政部掛著一張全國地圖,把標志軍隊布防的箭頭,都擱在黃河南岸,證明國民黨已把華北放棄,將蒙古扔掉。並且听說蔣介石因全國人每人平均只有五顆子彈,故不敢抗戰,要進行曲線救國。你感到抗戰沒有前途,就跑回來了,想協助德王拯救咱們的民族,使得少受一些災難。」
「我是這樣想過,可我也不想背上遺臭萬年的罵名,只是隨機應變、虛與委蛇。」
「可你們的行為已經是勾結外敵、陰謀分裂、蠱惑民眾、賣國求榮,成了侵略者的幫凶。大同的晉北自治政府夏恭、馬永魁,張家口的察南自治政府于品卿、杜運宇都已經被我軍抓獲。你們從敵時間更長、危害更大,影響更壞,陰謀更深,如何可以放任自流?」
終于回過神來的德王爭辯道︰「蒙古民族歷史悠久、生活獨特、地域穩定,不該獲得自由和解放嗎?你們可以發動辛亥革命,趕走滿清政府,我們為什麼就不能建立自己的國家?組建自己的政府?擁有自己的軍隊?」
「國家的建立時要有傳承的,是要尊重歷史的!你們曾經建立過世界上最大的國家,可你們除了佔領、除了破壞會治理嗎?會善待其他民族嗎?你們離開了其他民族的支持能生活的幸福嗎?這是你們民族特殊的游牧式松散的管理方式決定的你們無法獨立的生活。
你們有民族自治的願望我們是理解並支持的,完全可以在國家主持下以法律的形式確定下來,給予你們高度的自治權,推舉你們自己的族人管理族內的事務,保持你們的宗教自由和民族傳統、尊重你們的生產生活習慣,與各民族平等相待、和睦相處、公平交易。這對你們有什麼損失?有什麼不好?
非要陷入狹隘的民族主義思想中,不考慮歷史、不考慮經濟的單一性、不考慮民眾的實際需求,一味為了個人的政治野心去挑戰歷史的選擇、挑戰中央政府的耐心,裹挾族人投入另一個豺狼一樣的國家的懷抱,只能說明你們的短視、無知、愚蠢、自私。
漢人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與你們不和睦,那是封建制度下封建統治階級的羈絆策略,但遍視四鄰,唯一能給蒙古人民帶來和平、安寧、發展的還是漢族。因為漢族人地大物博、資源豐富、教育先進、沒有擴張、有同情弱者之心,對你們只有幫助沒有所求。
而俄羅斯、日本都是物資缺乏、需要掠奪的民族,從來就是欲求不滿、虎視眈眈的,你們與他們合作,尋求他們的支持,無異于與虎謀皮,自斷生機。你們不能一時沖動就不管不顧,先打碎了再說,這是極不負責任的。須知,一旦造成隔閡受損失的還是你們掛在嘴上的民族。」
坐在地上听了半天,執拗倔強的金井章二忍著口腔的刺痛反駁道︰「我們大日本帝國是抱著極大的誠意前來幫助尋求民族解放的蒙古兄弟的。他們幾百年來倍受明朝、清朝、袁世凱北洋政府的掠奪壓榨,經濟凋敝、文化落後、生活艱難,都是你們漢人的歧視造成的。
我們大日本帝國作為東亞強國,有義務領導東亞人民實現民族解放、驅除英美法俄、還有你們反動腐朽的殖民主義統治、共同建設睦鄰友好的大東亞王道樂土。為此我們不惜犧牲帝國士兵、跨越海洋來幫助他們,我們是真正的國際主義者。
你和你的政府站在反對進步力量的反動立場上,阻撓民族解放獨立運動,粗暴干涉蒙古人民的內政、殘忍地殺害蒙古人民的朋友,大日本帝國和蒙古人民絕不會原諒于你,你終將受到大日本帝國的嚴厲討伐。」
「強盜都有強盜的理論,像你這樣把強盜標榜的如此純潔、高尚、偉大的還真是少見。你們在朝鮮、在台灣、在東北、在察哈爾、熱河打著民族自治、月兌離殖民統治的旗號,鼓動少數民族敗類在你們軍隊的支持下月兌離中央政權,不就是為了實現自己擴張領土、霸佔資源、奴役其他民族的目的嗎?
老百姓生活幸福了嗎?教育普及了嗎?醫療改善了嗎?經濟發展了嗎?工業起步了嗎?我只看見設備被拆走了、礦山良田被霸佔了,孩子們必須學日文,唱日本國歌,稅賦比以前高3倍、隨時被抓被打、女人們隨時遭受欺凌。這就是你說的王道樂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