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這輩子最少要有一次一見鐘情,就在你最不設防的時刻。——商陸
周沫在樓下的超市里買了一雙絲襪,又到馬路對面的公共廁所里換上,掏出包里的小鏡子將自己從頭照到腳,確定足以粉飾太平,沒人會看的出來她才和人打了一場架,並且貢獻了幾顆眼淚。
木著臉走出公共廁所,向還有五百米距離的公共汽車站站牌的方位走去,周沫一路都在想,人生在世,每個人遭遇的不是故事就是事故,遇到夏行止是因為一場事故,接下來的發展卻是一段狗血的故事,如果可以選擇,她倒是情願兩年前沒有站在這個車牌下,那就不會遇到夏行止,只要不遇到夏行止,就不會在接下來的第二次偶遇後決定和他一起合租那套房子。
她還記得那時候夏行止的搭訕手法很拙劣︰「你有點眼熟?」
可惜,雖然拙劣,她卻還是上當了。
從合租到日久生情,從日久生情到談婚論嫁,又從談婚論嫁到她單方面悔婚,時至上個月他們立定互不侵犯約法三章的那天,剛剛好滿了兩年。
兩年,可以讓一個男人學會和煽情,讓女人學會了清醒和冷靜,也不知道是女人造就了女人的技巧,還是男人耽誤了女人的青春。
一想到夏行止,周沫就提不起心氣,頹廢著身子走向近在咫尺的站牌,五步,三步,兩步……
只听周沫「啊」的一聲輕叫,這最後一步就胎死月復中了。
她瞪著高自己一大截的男人好半響,腦子一陣發懵,然後極緩慢的垂下頭,在一聲抽氣後,瞳孔逐漸放大,不敢置信的盯著小腿上猶如殘花敗柳的絲襪。
那端撕口還正掛在男人的雨傘上,隨著他要拉回雨傘的動作,撕口也在逐漸拉伸,周沫甚至能听到絲襪撕扯的細碎聲音,終于忍不住一聲尖叫。
「停!你別動了!」
她怒吼著半弓著腰,右手去拽,卻因為姿勢不得力而扭曲了臉,額頭上浮現細小的汗珠,內心也正在不斷問候男人的祖宗八代。
「你就不能幫幫忙麼。」周沫從牙縫里逼出幾個字,姿勢不變的抬頭又瞪了男人一眼,卻見男人兩眼發直的望著她脖子的下面。
周沫低頭一看︰「靠!看他/媽的什麼看!」
她一手連忙掩住領口,再也顧不得其它,用力扯開和雨傘掛在一起的絲線,然後冷聲道︰「我這雙襪子是剛換的,現在破了我沒法上班去了,巧的是我今天是第一天報道,所以你要賠我一雙絲襪,還要給我二十塊錢打車錢。」
話音落地,周沫又看了一次手表,接著雙手環胸頗不耐煩的看著男人,見男人舌忝舌忝嘴角,又抿著嘴笑了︰「好,我賠。」
周沫側開身,不斷深呼吸,希望滾燙的臉頰能迅速降溫,又試圖忽略周圍路人的眼光,一邊帶著男人往超市的方向走,一邊數落道︰「大晴天的你打什麼傘啊,大老爺們兒還怕曬啊?」
「昨天上午不是下雨了麼,一直在公司忙,沒顧得上回家,剛想回去睡一覺,就不小心誤傷了你。」
周沫掃了他一眼,見男人笑容不變,火氣也消了大半︰「哦,這麼忙啊,那真不好意思,耽誤你睡覺了。」
「不耽誤。」男人說罷,一手從兜里掏出一串鑰匙,另一只手突然握住周沫的手肘︰「等等,我的車就在這兒。」
周沫下意識躲開陌生的踫觸,左手不停地在右臂手肘上摩擦,卻蹭不掉那股灼熱感,見男人已經打開一輛黑色轎車的後車門,弓著身子在里面翻找著,幾秒鐘後回身將一包全新的絲襪遞到她手里。
「你穿這個吧,全新的。」
周沫左右看看,一攤手︰「你讓我在哪里穿?」
男人側身讓開︰「就我車里吧,我保證不偷看。」
周沫仔細審視著車窗上的雙層黑膜,確定外面窺視不到里面,又看了一眼時間,料想這個疲勞過度的男人也不會選在光天化日干點什麼,索性也不扭捏,坐進後車座關上門,拆開絲襪包換上,然後又將破損的絲襪裝回袋子里,這才注意到袋子上的LOGO,還是名牌,一雙要買三百多塊,令她曾經很像奢侈一次,卻怎麼也狠不下心把花在易損品上。
踏出車門,周沫又順了順頭發,正要跟男人道謝,男人卻快她一步扭開副駕駛座的門,對她比劃個手勢︰「我送你上班。」
周沫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趕著回去睡覺麼?」
「我現在還挺精神的,走吧,你要遲到了。」男人又是一笑,眼角有淡淡的笑紋,平添了幾分魅力。
「地址?」坐進車里,男人發動引擎,從後照鏡里看了周沫一眼︰「要是你的老板怪罪你,我就陪你去公司一趟跟他解釋。」
「哦,不用這麼麻煩,你已經幫我大忙了,換做別人可能只會道個歉,才不會浪費自己的時間賠我一雙襪子,又送我去公司。」
周沫也回望了他一眼︰「你人品不錯啊。」
「應該的。再說,為美女服務,是我應盡的義務。」
「才夸兩句,就德行上了!」周沫笑道,接著從包里掏出薄荷口香糖遞給男人一塊兒,說︰「吃這個吧,省得你睡著了。」
男人嚼了幾口,問︰「謝謝,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戰藍,戰爭的戰,藍色的藍。」
「戰?這個姓氏很少見。」
「是啊,據說最早起源于戰國時期一個叫畢戰的大夫。」
周沫面不改色的侃侃而談,這是她一早想好的假名,一般用來對付陌生人和並未打算長期來往的追求者,不為別的,只因百分之九十的人一听到她叫周沫,就會立刻表示驚奇甚至大笑,周沫,周末,她的名字時常被人掛在嘴邊,令她早已麻木的不想應付陌生人的任何調侃了。
男人也自我介紹道︰「我姓商,商陸,商人的商,陸地的陸。」
「哦,很特別的名字。」
見周沫意興闌珊的品評完,就看向窗外,商陸又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被儲物格里忽然作響的斷了思路,只好戴上耳機︰「喂?」
周沫托著腮,望著玻璃窗上反射出的男人的倒影,伸出食指胡亂的描繪著,無暇細听電話內容,心里卻在琢磨這個商陸的車上為何會有女人的絲襪,腦中也因為好奇心作祟而不由自主的浮現一幅旖旎的場景,直到商陸結束了通話,還沒能從天馬行空的想象中醒過神兒。
「快到了,是不是前面那座樓?」商陸問。
「哦,對,你把我放在路邊就行了。謝謝。」
商陸不由分說將車駛進地下停車場︰「沒事,送佛送到西。」
周沫看了他一眼,黑暗中他的神色並不清晰︰「那麻煩你了。」
商陸不置可否,很快找到了一個停車位,停穩車子,卻和周沫同步走下車︰「你公司幾層樓?」
「七層,你不用陪我上去,我自己可以解釋的,真的。」
商陸卻顧左右言他道︰「七層?那一起走吧。」
周沫白了他背影一眼,快步跟上去,一同等在電梯前時,還不免尷尬的別開眼神,以免和電梯門上反射出的商陸的眼神踫撞,雖然她知道商陸一直在看她。
「你……」商陸看著周沫半響,正想找個突破口開啟新的話題,卻不防「叮」的一聲,電梯到了。
周沫率先進去,按下「七層」,見商陸也跟了進來,低聲說︰「你真的不用這麼客氣。」
「沒事,我也要上去辦事,正好也是七層。」
周沫愣了一瞬︰「我說,你這個借口真的很……」
話還沒說完,電梯已經抵達地面一層,一擁而入十幾位男男女女,一下子塞滿了電梯里的每一個空隙,周沫不得不縮到角落,卻見商陸也靠了過來,手臂緊挨著她的。
她小聲說︰「你看這麼多人,你還是回去吧。」
「我是真的要上去辦事,你怎麼老是懷疑我?」
周沫一窒,愣在當場好半響接不上話,忽然覺得自己仿佛是正在跟男朋友撒嬌的小女生,終于引起男朋友的不耐駁了自己一句。
七層一到,商陸先邁開了腿,一邊說「借過」,一邊替周沫開路,然後回身吐氣的功夫,又撞上周沫懷疑的眼光,只好解釋道︰「我是說真的,哎,這樣吧,我走我的,你走你的,這樣行了吧?」
周沫撇撇嘴,頭也不回的向左邊的走道進發,憑著記憶找到新公司,這時才覺出身後的存在感,回頭一看,還是商陸。
一股莫名的火兒噌的一下子沖到了腦瓜頂,她低叫道︰「我說你沒完了是吧!」
「商總監,這邊請。」另一道聲音從周沫身後傳來,不巧正是周沫就職部門的龔經理,他隨即看了周沫一眼,又刻意比比手表︰「小周,怎麼第一天上班就遲到啊?」
狼狽為奸sod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