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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現在新軍興起,可以拿到餉的兵也是新軍,兵源也都是朝著新軍走。而綠營之中,都是些老弱病殘,或者沒人要的兵痞,甚至還有發配從軍的犯人,總之就是戰力奇差、亂七八糟,往外一丟,有爹生沒娘養,每個月就那麼點錢吊著,管你干嘛,只要不擾亂治安就成。
這些兵勇,哪里還有當初打長毛平發匪時的氣勁,純粹就是個流放地,一幫棄民,加上流氓混混,打仗是個屁,搞得周圍百姓雞飛狗跳是拿手好戲。這年頭,當兵沒人管,老百姓更沒人管,當兵的吃不飽肚子,成了禍害也正常。
趙千下馬了,李奇天、陳玉山、劉豪林站在身後,他們看到大帥沉默不語,也不知他在想什麼。
這時,營地里出現了一陣騷動。一群兵勇從四面八方集中,然後蜂擁而出。
趙千眼中一動,這些兵不是沖著自己來的,因為他們的眼楮根本沒有看這邊。
「我們讓。」趙千帶著李奇天三人退到旁邊的一棵樹下。樹下挺陰涼的,趙千靠在樹干上,虛起眼楮望向從遠處而來的一眾人馬。
只見當先的是個豐神俊朗的年輕人,騎在一匹油光黑亮的健馬上。馬鞍子金打的,紅纓拖了老長,那年輕人神態倨傲,穿著貴氣的長袍馬掛,一副志滿意得的樣子。年輕人身後是一群兵丁,還有幾個軍官模樣的人,穿著新式軍服,樣式挺像普魯士陸軍,就是腦袋後面掛著條大辮子,看著很別捏。
「貝勒爺,小的們等好久了。」沖在最前面的那個綠營軍管噗通一聲跪下。
馬上的年輕人朝他點點頭,也沒反應,身邊一個軍官策馬上前,對年輕人耳語了幾句。年輕人听完點點頭,也不下馬,就看著那些稀里嘩啦跪了一地的綠營兵。
「貝勒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恕罪……」跪在最前面的那個軍官看到年輕人沒反應,還以為自己出來的慢了,貝勒爺不高興,高聲叫了句,又重重磕了個頭。
「那小子是誰?一群人跪他,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趙千撇著嘴。
「他就是慶親王奕劻的大兒子,愛新覺羅載振,這次練新軍管事的,還是大帥你的頂頭上司。」李奇天微笑。
「哦,是他啊,啊,載振大人,老子的上司,哈哈。」趙千皮笑肉不笑的說了兩句,听的陳玉山低頭笑。
「走,我們過去,看熱鬧,順便見過載振統領。」趙千掃了陳玉山一眼,「沒事別偷著樂,有什麼好笑的。」
「大帥心里一不舒服,就要陰陽怪調。」陳玉山抬起頭,臉上盡是笑意。
「怪你姥姥,老子舒服的很。」趙千揮手,幾人就過去了,站在那些跪著的綠營兵後面,很是扎眼。
載振看到了趙千幾人,他帶來的人也都望著趙千,一些個綠營兵也偷偷回頭,打量著那個一臉笑意眼楮很亮的男人,心里都在嘀咕這幾個人是哪里來的,膽子挺大,看到貝勒爺都不請安,也不問好。
趙千大喇喇的站著,目光就落在載振臉上,嘴角彎起也不說話。
那輕佻的淺笑讓載振很不舒服,于是問剛才對他耳語的那個軍官︰「曹標統,此人是誰?」
軍官看趙千的目光一直有點奇怪,此時听到載振問他,恢復了正常,開口道︰「下官不知。」這軍官很年輕,也就是二十五六歲,這幾個字語氣很重,像是刻意說給趙千听的。
趙千注意到了這年輕軍官,而且也發現了這家伙也沒留發,在大檐軍帽里掛著假辮子。
留洋回來的……趙千發現那姓曹的年輕軍官臉上表情和載振帶來的其它人不一樣,很自信,還隱隱透著幾分傲氣。
十幾秒鐘之後,載振終于受不了那嬉皮笑臉的家伙的眼光了,板起臉,提高了聲音︰「你是何人!」
「哈哈。」趙千突然大笑。載振一愣,「你笑什麼?」
趙千抽抽鼻子,「我在笑你真聰明。你怎麼知道我姓何,叫何人?」
此話一出,依舊跪在地上的那些綠營兵都回頭了,而載振身後的人都是一臉怒意,唯獨那姓曹的年輕軍官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你真叫何人?」載振沒明白趙千拿他開涮,還一本正經的問。
趙千也很認真︰「對,我就叫何人,天生地養,本來叫何天生,後來改了叫何地養,最後發現天地都沒人大,所以叫何人。」
載振哦了一聲,高傲的揚著頭,神情很是輕蔑。
曹性年輕人眼中笑意更明顯了,跪在地上的綠營兵中一些聰明的也猜到了趙千說這話的含意,載振身後的人也明白了,只有載振還昂著頭,一副尊貴氣派,一個中年軍官實在受不了了,重重咳了一聲,策馬到載振身邊,低語了幾句。
載振勃然大怒,「大膽狂徒,竟然敢玩弄本軍門!」
「軍門?我只知道艷照門。」趙千冷笑一聲,「他們是兵,兵是人,你也是人,憑什麼你高高在上,他們就跪在地上?就算你生的好,命好,有個貝勒爺的身份,人家跪你,你也該讓人家起來是?客氣一點,帶兵的人,就算不把他們當成自己人,也要當人看,你說是不,貝勒爺?」
我的天!這人到底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跪著的綠營兵中出現了一些響動,有人在竊竊私語了,不過絕大多數的人听到趙千這些話時心里還是覺得很解氣。一些沒出柵欄的綠營兵也圍在了柵欄邊,看起了熱鬧,他們臉上的表情又和那些跪著的綠營兵不同,有些漠然,有些不屑,還有些幸災樂禍。
載振氣得渾身發抖,他帶來的人自然炸鍋。
「大膽狂徒!竟敢如此和軍門說話!」
「你誰啊?」
「逞口舌之利,無知!」
那些人紛紛怒罵,只有姓曹的年輕人沒有說話,看趙千的眼神更犀利了。
「把他給本軍門拿下!」載振臉都綠了。
「你拿誰?」趙千盯著他,目光突然犀利無比。
那目光就像刀,不,像一顆出膛的子彈!
載振怒氣沖沖的表情僵在臉上,張著嘴巴。身後的人本來要動,可也僵住了,因為趙千身後的李奇天、陳玉山、劉豪林已經拔槍了。
烏黑黑的槍口對著載振這幫人,中間隔著幾十個跪著的綠營軍,不過二三十米的距離,左輪槍都能要了載振的命,何況還是96自動手槍!
綠營兵們全部看著趙千,不管是跪著的,還是在營地里隔著柵欄看熱鬧的。
一時間,氣氛緊張,一切都安靜的可怕。
趙千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載振的臉,載振覺得那目光落在臉上像刀割一樣。
這時,那姓曹的年輕軍官說話了,「軍門,正事要緊。」聲音不大,又是對著載振說的,趙千卻听到了,眼角余光又掃了這年輕軍官一眼。
「走,不好玩了。」趙千擺擺手,李奇天三人收起了槍。然後,他望著跪在地上的那些個綠營兵,「都起來,你們是兵,又不是狗奴才,軍人,站著一堵牆,為兄弟擋著,倒下一條路,為兄弟鋪著!」
這話音不大,卻擲地有聲,語氣不鏗鏘,卻有力!
一個綠營兵站起來了,是個年輕人,面黃肌瘦。
「好樣的,叫什麼?」趙千笑望著他。
「小的叫張雲。」面黃肌瘦的年輕人有些微顫,可能是鼓了極大的勇氣沖動了一把,也可能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十分緊張。
「過來,你是統旗軍第二協的兵了。」趙千朝張雲招招手。
一片嘩然。
統旗軍,第二協?
這是怎麼回事?
統旗軍雖是新軍,卻沿襲了清軍舊制。統旗軍編制一鎮,一萬二千人,旗下兩協,每協四千人,每協又轄兩標,每標二千人,然後,馬標一千人、炮標二千人、工兵營五百,輜重營五百。
趙千是統旗軍參領,主管第二協。統旗軍共有參領兩名,副參領四名,每個參領帶一協兵,管兩個副參領,副參領則是管標的,因為慈禧懿旨上提到了趙千輔助載振練兵,和其它參領副參領不一樣,所以兵部的官長了個心眼,在下命令批文的時候,把馬標和炮標也劃在了第二協,也就是趙千管的那一協。
那姓曹的年輕軍官叫曹杰,就是第一協的副參領,管第一協第二標。此時,他對愣住的載振說︰「軍門,此人就是輔助您練軍的趙青山,是第二協的協統。」本來一鎮統領應叫鎮統,可為了突出軍隊士氣,但凡鎮統以上軍官,都被尊稱為「軍門」。
他就是趙青山?載振眼中突然有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