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杠子敲過來。
血,流如注。
「教官!!」趙勇程大叫。
話音沒落,他自己又悶哼一聲,向前撲倒。
「女乃女乃的!乳臭未干的毛孩子,還他媽的軍官呢!」一個滿臉胡子的大漢罵道。說罷又高舉手中的杠鈴桿子,就要往趴在地上的趙勇程砸去!
曹杰顧不得腦袋上的大口子,撲向了大漢。
嗙!曹杰仰天倒下,下巴變成了漏斗,血混著口涎一起流了出來。
「毛子,打得漂亮!」二樓上的郝勒興奮的手舞足蹈,順勢又吞了口大煙泡,鴉片起了很好的催化作用,他瘋狂的叫喊起來,「打,給我打,打死這些王八羔子!誰打的狠,到二爺這來領銀子,升官發財!」
曹杰人事不省。趙勇程暈倒在地。任海風渾身是血。徐建成抱著腦袋縮成一團,十幾個人圍著他亂踢亂踹,眼看著也要沒了意識……
「王八蛋!!!!」還不到二十歲的楊澤被幾個兵架著,怒目圓睜。
「哥幾個,抓緊了。」把曹杰打傷的那個叫「毛子」的大漢獰笑著走了過來,手中的鐵桿子還沾著血。
「毛爺,您這一桿子下來,這小屁孩的腦瓜子可要開瓢了。」架著楊澤的一個兵笑道。
毛子怪笑一聲,「誰叫這幾個孫子不長眼,和二爺過不去,操,不就上了個小馬子,打死了人嘛,還軍法,去你大爺的軍法,在第二標,二爺就是軍法!」
楊澤用力掙扎著,毛子拿著大鐵桿子越走越近……
畢竟年紀小,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眼中出現了恐懼。
毛子舉起了鐵桿子……
楊澤閉上了眼楮。
驀地!
一聲槍響。
毛子的慘叫聲傳入了耳朵。楊澤猛地睜開眼!
只見一個大約三十來歲的男子握著一把手槍站在幾十米外,男子身旁還有十來個人,手上都握著槍。
那槍楊澤見過……
毛子中槍,趴在地上抽,一時間,混亂的場面驟然凝固。
「徐福!你他娘的要干什麼!」郝勒站在二樓上狂叫。
這男子正是徐福,原本是京城護軍副參領哈泰的心月復,哈泰投誠之後,徐福帶著哈泰的十來個親兵跟隨趙千來到香河縣,一直潛伏在第一營里,給趙千暗中送消息。
「槍呢!老子的槍呢!」郝勒抓狂了,滿身模槍。
「二爺,槍在榻上吶。」旁邊的七兒提醒。
「要你多嘴!」郝勒揮得七兒眼冒金星。隨後沖進了屋,抓起床頭的一把左輪槍氣勢洶洶的出來,對準徐福,「來呀!弟兄們抄家伙!」
可是沒人動了,也沒人吭氣了。
場面安靜的有點詭異,郝勒愣在二樓上,一時沒弄明白。
「不就是幾桿槍!你們嚇傻了!?」郝勒狂叫。
可是,不管他怎麼叫喊,下邊的兵就是不動,一個個跟木頭人一樣,就像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因為郝勒看不見,所以他不知道,這幢二層樓高的房子後面,全是士兵——穿著灰色軍服的士兵!
黑壓壓的,把房子的兩側和後面圍得水泄不通,每個人都拿著槍,和徐福一樣的槍!
屋頂上,一個男人出現,身穿卡其色的軍服,褲腳扎在軍靴里,下午的陽光落在他身上,仿若光環一般。
所有人都望著這個男人。
「看什麼看!一幫廢物!」郝勒以為那些兵在看他,等他的指示,破口大罵。
……
趙千面無表情的站在屋頂上,望著下邊。當目光從倒地不醒的曹杰幾人身上經過時,輕輕波動了一下。
然後,雙腿用力,跳了下去。
,郝勒听見背後傳來一聲響動。
接著,一雙鐵鉗一般的手勒住了他的脖子。
「誰!」還沒反應過來,郝勒已經說不出話來,脖子被死死勒住,眼看著就要沒氣了。
旁邊的七兒被嚇傻了,他根本不知道這個男人是從哪里來的,一雙眼楮就跟狼一樣,渾身都冒著血腥味……
趙千松開了手。
郝勒翻著白眼軟倒在地。
這幢房子原本是洋人修的小教堂,因為有些練拳的老來砸東西,傳教士也離開了,香河縣護軍便把它作為儲藏室用,統旗軍來了之後,郝勒看這房子修的漂亮,便當成了第一協二標一營的營統府邸。
應該是法國傳教士修的,二樓的露台延伸出去,所以趙千感覺像是從天而降一樣。
「你叫什麼?」輕輕問渾身發抖的七兒。
七兒不敢說話,控制不住的篩糠。
「別怕。」趙千望著他,嘴角浮現出一縷微笑。
「小,小的叫勃盧,正,正藍旗的。」這個七兒倒是反應快,抬出了自己的旗籍。
「哦。」趙千點點頭,沒了動靜。
七兒以為趙千怕了,立刻牛氣起來,「你是誰!好大的膽子!二爺也敢踫!告訴你……你要干什麼,救,救……」
救命的命字還沒說出口,他就飛下了樓,準確的說,應該是被丟下了樓。
!七兒正面著地,摔了個結實。
七兒趴在地上,手指和小腿抽搐著,漸漸的,血滲了出來,在他腦袋周圍形成了個殷紅的圈。
所有人都很安靜,趙千扶住了露台的欄桿,望著他們,幾秒鐘後,迸出了一個字——「滾。」
聲音不大,但第一協那些穿著黃軍服開始還凶神惡煞的兵全部抱頭鼠竄。
……
「大帥。」徐福走了過來,要敬禮,卻被趙千的眼神制止。
郝勒幾人被塞進了麻袋,劉豪林負責看管,時不時就要踢兩下。
「你們收拾收拾,跟我回大安屯駐地。」趙千道,「這種地方沒有必要在意,爛透了。」
「是。」徐福笑道。如不是趙千交代的事情,他早就不想在這里了。
這時,一個年輕人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趙千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趙,趙協統。」楊澤鼻青臉腫,神色有些緊張。
「曹標統他們送回去了?」趙千露出了笑容。
楊澤緊張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一些,「多謝趙協統救命之恩。」
「救命?」趙千看著他,饒有深意的笑著,「你是軍官吧?」
楊澤挺了挺胸膛,「第三營副營統。」
「軍官差點被死,你們北洋武備學堂就是把你教出來的?」趙千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好好想想,為什麼徐福會救你們,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巧合。」
楊澤愣了,表情僵在臉上。
「我走了。」趙千拍拍他的肩膀,「我听說你們曹標統的傷很重,我估計下顎骨被打斷了,如果你還想讓他以後說話利索,就把他送到大安屯的駐地來。」
說罷,趙千揮揮手,「回去了。」
「是!」第二協的兵高喊。
楊澤望著趙千遠去的背影,突然覺得肩上被拍過的地方有點麻,然後這種感覺漸漸蔓延到了全身,變成了一種沖動,一種想跟上那個男人的沖動。
……
回到大安屯駐地,趙千第一件事就是去醫療帳篷里看張雲。
「大老板,他已經穩定了。」莫里斯喝了口水。
趙千望著熟睡的張雲,表情有些復雜。
「你們忙。」趙千出了帳篷,招手叫過王侯,在他耳邊囑咐了幾句,王侯點點頭,帶著幾個警衛兵離去。
回駐地的時候是黃昏,此時已是午夜。
呼。
空地上騰起了火焰,驅趕著夜色。
士兵們圍住了篝火,個個神情嚴肅。
「帶上來。」趙千站在火旁,火光映著臉頰。
徐福領命而去,他現在已經是第二協第二標第二營營統,趙大帥回來的途中任命的。
「這是一種儀式?」德里安小聲問身邊的克爾辛,「你是國際大盜出身,見多識廣,這種儀式你見過沒?」
克爾辛若有所思,「我沒去過美洲,听說那邊有土著居民喜歡對著篝火跳舞。」
「哦,是要開舞會了嗎?」德里安撇著嘴,「一群男人有什麼意思,今天真是無聊的一天。」他打了個哈欠,「還以為有什麼挑戰性,結果我連手都沒動,還是訓練馬強他們有點意思。」
「閉嘴,德里安。」阿爾曼皺起眉頭。
「好的,長官。」德里安的笑容真像個維也納流浪的藝術家。
幾分鐘後,幾個布袋套頭、五花大綁的人被徐福帶人押了過來,跪在趙千面前。
趙千扯掉了中間那人頭上的布袋,露出了一張驚恐萬分的麻子臉,正是郝勒郝二爺。
「郝二爺,你好。」趙千笑望著他。
郝勒嗚嗚的叫,嘴被布塞住,那是劉豪林的擦腳布,而劉豪林本人則是出名的大汗腳……
「說不出話嗎,我幫你。」趙千拿掉了郝勒嘴里的擦腳布,很快丟掉。
「你是誰?你要干什麼!」郝勒大叫。
「還有力氣叫喚啊。」趙千一直在笑,「你沒長眼楮嗎,看這陣仗,你覺得像什麼?」
郝勒左右望了望,神情有些呆滯,火光映在面前那個笑起來很好看的男人臉上,突然之間,郝勒打了個冷戰,他想起了一個地方……
「恭喜你,答對了,不,應該是想對了。」趙千鼻翼抽了抽,「你的地獄來了,我替閻王收拾你,不過遺憾的是,我比閻王更殘忍,因為你做的事情,是最讓我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