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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言家啊……」趙千回頭笑道。
胡余胡愣了愣,似是沒听懂,德里安和卡爾倒是很明白的在笑。
「你想干嘛?」趙千轉過頭,握住了馬韁。
「您貴姓?」胡余胡深深吸了口氣,平定下來。
「趙。」趙千猛地抖動馬韁,白馬長嘶一聲,奮蹄向前,引得周圍路人陣陣贊嘆。
望著趙千幾人遠去的身影,胡余胡站在原地,眼神波動著。
過了一會兒,得勝賭坊掩著的門又開了,這次不是被撞開,而是被人輕輕推開。
「大人。」胡余胡朝一個綁著白頭巾、看起來就像個老農的男人行禮。
「他……怎麼說?」那男人看上去大約四十來歲,皺紋不多,卻是個五短身材,尤其是那顆腦袋很大,就像直接放在肩膀上一樣。
「看不透。」胡余胡皺起眉頭。
「哦?」男人有些詫異,「以子問先生之才,也看他不穿?」
胡余胡搖頭︰「大人言重了。子問不過一江湖術士爾,焉能知過去未來,如真看得穿,便不是凡人,而是仙人了。」
男人哈哈一笑︰「先生謙虛了,先生就算非仙,也有一半。」
胡余胡正了正神色,「貪狼獨座,孤星墮天,如不克制,定使天軌大亂,眾星皆傷。」他深深看了那男人一眼,壓低了聲音,「大人縱是帝王星投托于凡塵,也……」說到這里,胡余胡停下了,眼神閃爍不定。
帝王星?難道這個男人是——
「哈哈!」男人大笑,「想不到我袁慰亭天命所歸,竟遇到一顆孤星!子問先生天縱奇才,在慰亭面前,大可暢所欲言。」
袁慰亭!果然是他——袁世凱!
胡余胡微微躬身,「後面的話,子問不說,大人也當知曉。」
袁世凱望著趙千離去的方向,沉默不語。
胡余胡看著他︰「大人……」
袁世凱點頭︰「慰亭知道,先生放心。」
胡余胡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微微頷首道︰「大人乃真龍之命,子問不遠萬里來投,定當竭力輔佐大人,一些事情,必當機立斷,否則錯過時機,定會自損。」
「狼。」袁世凱露出一絲笑意,「縱然隔門所觀,亦覺此人不簡單,仿若冬日一匹饑狼,為了捕食不擇手段。」
胡余胡贊道︰「大人觀人之術果然不同凡響。」
袁世凱笑笑沒說話,得勝賭坊里又出來幾個人,都是農民打扮。「大……」當先一人只說了一個字,便立刻改口︰「大哥,咱們多久回去,才收了莊稼,離開太久不穩妥。」
袁世凱沒有說話,若有所思。
那人眼神動了動,也不開腔了,另外幾個人站在他身後,挺得筆直,哪里像種田的莊稼漢。
「嗯。」一分鐘後,袁世凱輕輕出了口氣。
那人立刻道︰「大哥,出來太久,莊稼恐遭蟲咬。」他顴骨高聳,眼角下吊,大約三十來歲的樣子,精悍之氣暗藏。
袁世凱又不說話了,倒是旁邊的胡余胡朝那人笑道︰「段先生把在下扔出來的時候,可有留余力?」
那人一愣,旋即道︰「那是自然。」原來,這幾個人就是把胡余胡從賭坊里扔出來的打手!
「留或不留,有區別麼?」胡余胡撩開寬大的袖子,手肘處包著厚厚的布,里面還塞著棉花,「早有準備,方可一應俱全。」
這姓段的人又愣了一下,幾秒鐘後幡然醒悟,笑道︰「先生所言有理。」
胡余胡笑著擺擺手,「逞口舌之利,焉能比段先生。」
姓段的人還想客氣,卻被袁世凱打斷了,「芝泉,我們回京。你說的沒錯,莊稼才長出來,種田的不在,蟲子老鼠就要來偷了。」
字芝泉,姓段,沒錯,這人正是段祺瑞!1887年11月,段祺瑞以「最優等」成績從天津武備學堂炮科畢業,被派往旅順督建炮台,一年後又以第一名的成績去德國留學,以官費入柏林軍校,學習一年半年炮兵,後獨自留在埃森克虜伯兵工廠實習半年。1890年秋,段祺瑞學成回國,派任北洋軍械局委員。1891年調到威海隨營武備學堂任教官。甲午的時候,段祺瑞和一幫學生為陣地搬運炮彈,1895年袁世凱小站練兵急需人才,1896年將段祺瑞調入天津小站,從此段祺瑞便成了袁世凱的親信。
段祺瑞這樣的人才,甲午的時候只能靠著一腔熱血去搬炮彈,這不是扯淡是什麼?袁世凱不愧是只老虎,就是會用人,按胡余胡的話說是「觀人之術了得」。
袁世凱正準備轉身,看到了胡余胡手肘上纏著的厚布,大笑︰「子問先生果真非常人。」
段祺瑞也笑︰「大哥得子問先生相助,必將收成大好。」
胡余胡道︰「哪里哪里,收莊稼這回事,還是個力氣活兒。」
袁世凱輕笑︰「芝泉,這賭坊里的人……」
段祺瑞眼中一閃,「大哥放心,我自會處理。」
袁世凱笑道︰「那好,我這就回去了,你們處理完也回娘家吧,不用送了,我就是想看看這頭狼,看到了也就知道了,心里有數就好辦事。」
段祺瑞應了一聲便帶著那幾個人進得勝賭坊了……
而一副老農模樣的袁世凱則帶著胡余胡緩緩朝香河縣的城門走去。
……
馬蹄落在田間小路上。這大白馬不老實,老想竄到田里去啃人農民的莊稼。
「這壞馬誰買的,靠!」趙千用力打了一下馬頭。
「這馬雄健有力,洋人的戰馬?」楊澤倒是有眼力見。
「對,老俄的馬,哥薩克騎兵專用。」趙千笑道。
「哥薩克?」楊澤有些驚訝。
「有什麼好驚訝的。」趙千撇嘴,「不就是一幫除了打老婆孩子就騎馬玩的羅剎鬼嘛。」
楊澤張大嘴巴,他頭一回听見有人這麼形容哥薩克騎兵的。要知道,哥薩克人組成的騎兵,是沙俄的重要武力,以騎術精湛驍勇善戰聞名于世。
「看到剛剛的道士沒?」趙千問他。
楊澤一愣,「道士?」
趙千道︰「就是剛才問我姓什麼的那位。」
楊澤又是一愣︰「那髒兮兮的家伙是道士?」
趙千笑了,「他不止是道士,還是未卜先知的道士,學的好像是什麼尋龍之術,會看星星望月亮。嗯,別看他不講衛生,但人家法力可高深了,說什麼什麼準。」
「法力?」楊澤皺眉,「這東西根本不存在。」
趙千看他的目光變得很亮,「你也覺得不靠譜?」
趙勇程插了句嘴︰「迷信,愚昧。」
趙千嘴角彎起,從黑色禮服的內袋里拿出煙,「小趙,抽不?」
小趙?趙勇程呆了,「大帥,叫我大橙子吧,他們都這麼叫。」
「大橙子,這名字和你的人真不搭配。」趙千扔給了趙勇程一支煙,「好東西。」
「不是大煙?」趙勇程皺起眉頭。
「你姥姥的大煙,這叫卷煙,娘的你們在天津武備學堂里不都接受的西式教育嗎?」趙千很不屑。
「嘿嘿。」趙勇程訕笑一聲,拿起煙,問卡爾借了火,這小子德語居然很不錯,很快和卡爾用德語聊起天來了。
楊澤開口了︰「大帥,我剛才想了一下,覺得有問題。」
「不用說我也知道。」趙千抽著煙,白馬走得很慢,煙叼在嘴上一顫一顫的。「在我的家鄉,法力這東西都是拍戲用的,所以那個叫胡余胡的道士,如果不是修真者,就是在演戲。」
楊澤點點頭,趙大帥已經把他想到的問題說了,雖然听起來有點亂七八糟。
趙千道︰「我就在想他為什麼演戲,或者說,他到底是在演獨角戲,還是背後有個導演,不清楚。反正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他專門為我而來,前戲都可以略過。」
楊澤思考著,青春英俊的臉上還有淤青。
「回去讓莫里斯給你上藥。」趙千道,「不用去管那道士了,管他有什麼目的,管他獨角戲還是背後有人,我現在就是渾人一個,對付陰謀詭計,還是犯渾管用。」
楊澤笑了,「大帥,莫里斯是誰?」
「我的雇員,你家趙大帥有本事,是個大老板,莫里斯是我開的制藥廠聘請的醫生,非常專業的軍醫。」趙千道。
楊澤哇了一聲,回頭看了看在馬上打盹的德里安和與趙勇程聊天的卡爾,不由贊道︰「都說洋人在中國橫著走路,可大帥卻雇佣他們,了不起。」
德里安睜眼了,「親愛的楊,我不是螃蟹。」
楊澤囧了,趙千大笑。
然後,幾個人一路聊天,幾個鐘頭後,來到了一個村子。這村子荒了,村民逃得所剩無幾。
剛到村口,嗒嗒嗒嗒,一陣馬蹄聲傳來。
「來得好快,偵查做的不錯嘛。」趙千嘴角上揚。
卡爾激動了︰「大帥,他來了?那個不討你歡心的人?」
趙千嘆了口氣,「對,他來了,你終于解月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