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馬蒂厄先生,我們大帥說了,這是一筆生意,成不成關鍵看你們的誠意。泡書吧胡余胡一身軍裝,黑色的領子扣得規規整整,精神無比。而他的身後,則是第一軍副軍長劉豪林,同樣身穿懾人的軍官服,十幾個端著C97的士兵鋼盔閃亮的站在兩人後面。
劉豪林沒有參加對法戰爭,實際上,劉豪林雖是第一軍副軍長,卻始終擔任著保鏢的角色,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就軍事才能而言,劉豪林遠遠不如陳玉山趙勇程這些人,甚至以前跟著他的馬強,在趙大帥看來天賦都比他強。趙千讓劉豪林當第一軍副軍長,更多是因為這條漢子跟著自己的時間長,而且忠心耿耿。劉豪林自己也清楚,所以大帥叫他干什麼都沒意見,可心里還是有些失落的。
這是成都軍政府辦公地的一間大廳,裝修得很考究,以前是滿清四川總督奎俊用來招待貴客的地方。
「生意?」馬蒂厄冷笑一聲,推了推高禮帽,「胡先生,我想你們的大帥閣下將聖法蘭西希望帶來和平的願望看做小孩子的游戲了。」
胡余胡摘下軍帽放在桌上,身子向椅背靠了靠,手指輕輕敲著紅木桌面,看著馬蒂厄微笑不語。
看到胡余胡的表情,馬蒂厄心中更來氣,提高了嗓門,「胡先生,我希望見到大帥閣下,而不是和你這樣的人在這里無謂的浪費時間。」
「哪樣的人?」胡余胡坐直了身體,向身後的劉豪林看了一眼,笑著搖搖頭,意思是這個法國人怎麼這麼不會說話。然後他的目光又落在馬蒂厄臉上,「如果是迪皮伊總理或者貝當總統來,我們大帥會和他談,但是來的是馬蒂厄先生,所以我這樣的人就夠了。」
「可笑!」馬蒂厄猛拍桌子站了起來,「你們當聖法蘭西是什麼!你們當自己是什麼?一個國家嗎?就算是清國政府,也不會如此傲慢而不可理喻!」
「清國是清國,我們是我們,請你先搞清楚這一點。」胡余胡也起身了,語氣冷冷的拿起軍帽戴上,「馬蒂厄先生,您的頭腦已經不清醒,所以今天沒有談判的必要了。如果您不想困在天全縣城里的您的同胞繼續挨餓,我希望明天能看到議員閣下友善的態度。」
說罷,胡余胡徑直出門,劉豪林跟在後面,然後是十幾個青山軍士兵。從馬蒂厄身旁經過時,劉豪林還刻意看了法國人一眼,那輕蔑冷漠的眼神讓馬蒂厄心里突然一抽。
「這些野蠻人!」馬蒂厄身後一個年輕人回頭望著胡余胡眾人消失的方向,怒氣沖沖的說。
「閉上你的嘴,薩克霍,當心那些軍統听見,他們可不像我們一樣文明,天知道激怒了他們,這些不講道理的家伙會做出什麼來。」一個和馬蒂厄年紀差不多的法國人坐到了馬蒂厄旁邊。
「想說什麼?古爾庫先生。」馬蒂厄鐵青著臉。
「你們先出去。」古爾庫回頭對後面的人說。
代表團的其它人出去了,大廳內只剩下古爾庫和馬蒂厄兩人。
古爾庫咳嗽了一聲,「議員先生,冒昧的問一下,您有沒有忘記斐納閣下對您說了什麼。」
斐納?馬蒂厄身子微微一顫,轉過頭,望著古爾庫。古爾庫皺起眉頭,「斐納閣下的佷子巴爾特準將還在這些人手中,您最好不要小看了朗伯家族的實力。我听說,不,應該是準確的說……」古爾庫壓低了聲音,「布里松就是因為想堅持這場戰爭而被放棄了,巴爾特準將的父親羅埃爾找到了迪皮伊,並支持那個救火隊員當上了新一屆的總理,實際上,現在的內閣權力,一大半控制在朗伯家族手中。馬蒂厄團長先生,如果您這次談判失敗了,巴爾特準將和那些被俘的軍官士兵不能安然無恙的回到巴黎,我敢擔保,先生,斐納閣下會以最快的速度讓您灰溜溜的離開國民議會,甚至成為聖法蘭西的罪人而鋃鐺入獄。」
馬蒂厄又是一顫,他內心發抖了,因為議員先生清楚,代表團的副團長古爾庫說的都是事實,前總理布里松不肯停戰,很快就被羅埃爾利用人民的反戰情緒趕下了台,而查理.迪皮伊——這個善于協調各方勢力的補鍋匠則在朗伯家族的暗地支持下登台組閣。
「我當然知道斐納閣下的意思,古爾庫,我的朋友。」馬蒂厄出了口氣,「我只是……接受不了,你明白的。」
「我明白,馬蒂厄老兄。」古爾庫側身望著大廳的門,「誰會願意接受失敗呢?我也和你一樣啊。可是,這些中國人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連迪加少將這樣的統帥都被他們打敗了,我想我們應該扔掉那些所謂的驕傲了,在談判中盡量為聖法蘭西減少損失。」
「減少損失?」馬蒂厄眼中閃爍著。
「是的。」古爾庫轉頭看著他,「不要因為我們而導致戰火重燃,現在的法國經受不起戰爭。先生,提起勇氣,為了巴黎的局面,為了那些被俘的人,也為了我們。」
馬蒂厄迎上古爾庫的目光,幾秒鐘後,點了點頭。
……
迪加一步步的下著台階,藍色的將軍制服已經髒污不堪。
「將軍,小心。啊!」副官塔特準校幾步上前扶住了迪加,可這個面黃肌瘦的年輕人自己沒站穩,從石階上摔了下去。
迪加將塔特扶起,伸手幫他擦去了額角的血跡,「年輕人,堅持下去。」
「可是……」塔特望著將軍因為饑餓而失去血色、瘦削不堪的臉,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我們已經沒有援軍了!將軍,投降吧,為了您的生命,為了士兵的生命!」
迪加顫了一下,望著塔特沒有說話。
沉默了一會,迪加邁著虛浮的腳步,朝前走去。
塔特望著將軍的背影,那挺拔的曾經在年輕準校眼中宛如阿爾卑斯上一樣的背脊已經佝僂了。
那是您的驕傲嗎,我的將軍。寧願死,也不願意屈辱的活著。
一行淚水從塔特的眼眶滑落。
驀地,塔特表情僵在臉上,一滴淚從下巴上滴落。
迪加在不遠處站住了,渾身劇烈的顫抖……
塔特沖了過去,一幕觸目驚心的畫面映入眼簾——
一個軍服破爛不堪、餓得已經失去意識的士兵,正在瘋狂的干著一件令人發指的事情!
那個士兵滿嘴的血,就像野獸一樣呼吸著,而他的身邊,是一具餓死的同胞的尸體……
「他,他,他是在?」塔特驚恐的睜大眼楮。
迪加閉上了眼楮,不忍再看。
而那個士兵則根本看不到兩人,繼續撕扯著尸體上的肉,然後,將那些血淋淋的肉塊塞進嘴里,狼吞虎咽……
「塔特,傳達我的命令,我們投降。」迪加痛苦的睜開眼楮,「我不能讓這些充滿榮譽感的戰士失去人性,所有的罪,就讓我一個人來背吧。」
「將軍……」塔特望著迪加的臉,哽咽著單膝跪地。
……
1899年8月9日,就在法國代表團和四川軍政府談判的第四天,被圍困在天全縣的法國海外兵團第十九軍宣布投降。
原本鎮守天全的十九軍將近五千人,可到他們投降時,只剩下不到一半的餓得不成人形的虛弱無比的士兵。
8月10日,法軍統帥迪加少將在青山軍軍營自殺身亡。
兩天後,迪加自殺的消息傳到了成都,法國代表團當即停止了正在進行的談判,全體起立為迪加默哀。胡余胡等四川代表也起身為迪加敬禮默哀,表示對這個寧死不屈的男人的尊重。
談判在三天後重新進行,法國代表團的態度有了明顯改變。
……
江風陣陣。
「大哥,真舒服啊,難怪你一天到晚都待在船上。」趙千張開雙臂,軍服敞開,襯衣扣子也解開一半,線條明顯的胸肌和月復肌在陽光下很帥氣。
「二弟,真是搞不懂你。」蔡鎮龍看著趙千微笑,那雙眼楮還是布滿了血絲。他穿著白色的軍官服,只不過領子也是標志性的黑色,這是勒非專門為他們設計的。
「什麼?」趙千放下手臂,從褲包里模出一包煙,彈出一根,要點的時候卻發現打火機沒油了,「這劣質的煤油!」鏘的一聲甩上打火機蓋子,叼著煙一臉不忿。
嚓的一聲,火柴在面前點燃,一只修長的手還擋著江風。
「哦,你幫我點煙?」趙千看著面前那張仿佛世界都與他無關的英俊的臉。
羅狼笑笑,甩滅了火柴,暗金色的頭發輕輕飄舞。
「熱不熱?」趙千望著羅狼,8月了,這個混血兒還是穿著黑色的龍衛軍制服,褲子還扎在齊膝的馬靴里!要知道,趙大帥可是光著腳站在甲板上的……「哦,南美的天氣比這熱多了。」趙千笑了,「還是說,我的龍衛軍司令,這身制服就是你的女人?」
羅狼微笑著指了指黑色大沿軍帽正中的金龍帽徽,那笑容宛如雪白極地上的一縷陽光。
趙千撇撇嘴,吐出口煙,望向蔡鎮龍,「大哥你剛要說什麼?」
蔡鎮龍苦笑,「我都差點忘了,羅兄弟外表太吸引人了。」
趙千呸了一聲,「這就是老子不喜歡他站在身邊的原因。」
蔡鎮龍大笑,羅狼則聳聳肩表示不在意。笑罷,蔡鎮龍說︰「成都還在談判,哈泰軍長還在繼續作戰,听胡子問說,二弟的意思是要趁勢打下四川,他們每天的後勤補給工作都很緊張。二弟,你就這樣跑了,可穩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