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待在教室里的時間變多,曼妮和幾個同學混得愈發熟悉了。
來自美國的那對姓亞當斯的雙胞胎很高興有人能欣賞他們的冷笑話,經常湊過來和她聊天。
林致正太還是一副嚴肅的樣子,但是見到她也會略略點頭示意,這對不苟言笑的他來說,已經是難得的進步了。某次和跡部去eradSong,林致無意中知道了她的母親也是中國人,從此對她的態度就柔和了許多,雖然從那張嚴肅的包子臉上實在是看不出來。
唯一和她不對盤的就是邁克爾•卡斯爾了,自從第一次音樂課上當眾輸給曼妮丟了臉面,他就看她很不順眼,經常莫名其妙地找茬。
當然,曼妮看他也是各種不順眼,這麼小就知道耍陰暗上不了台面的詭計,把音樂作為爭勝斗勇的手段,她很難相信他是真的熱愛小提琴。對這種人,即使年歲小她也不會客氣,該怎麼反擊就怎麼反擊,經常把卡斯爾弄得更加氣急敗壞。
而琳娜,則被她完全無視了。不會刻意避開,也不想離得太近,踫見了就生疏地打個招呼,態度冷淡有禮,比陌生人還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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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不冷不熱地遇見過幾次,琳娜終于憋不住來找她了。
竟然還特意選在她和結衣進教室的時候,站在門口一臉怯懦不安地望著她也不說話。見曼妮不主動開口,就柔弱地揪著裙角,臉色蒼白一片,大眼楮里積滿了淚水,欲落不落,引得路過的同學紛紛回頭,投來好奇的目光。
曼妮現在特別煩琳娜這副淒苦委屈的樣子,好像全世界就她最無辜最柔弱似的,又沒人欺負她,擺著這種表情給誰看呢?
畢竟姐妹一場,曼妮沒想給她難堪,只是淡淡地勸她回去。
話一出口,就把嬌柔的琳娜小姐打擊得不輕,淚珠從她瑩白的小臉上滾落,她情緒激動、聲淚俱下地說,「姐姐,姐姐……你居然趕我回去?你怎麼可以對我這樣無情……你變了,變得琳娜都不認識了……你再也不是那個美麗善良的姐姐了!你知道嗎,琳娜真的好想念你,你卻始終不肯回頭看我一眼……」
听到這,身旁的結衣繃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她偷偷附在曼妮耳邊捏著嗓子說︰「人家,人家真的好想你好想你,你卻無情地不肯回頭看我一眼,這對我是多麼殘忍啊——這不是昨晚我看的那言情劇的台詞麼?」
曼妮本來很是氣悶不耐,被她這麼一逗差點笑出聲。
那邊琳娜還在繼續哭,巴掌大的小臉寫滿了傷痛,淚流滿面,帶著哽咽的聲音在整個走廊都听得見。
「姐姐,爸爸不疼你又不是琳娜的錯……你怎麼可以殘忍地把它加到我身上呢?爸爸喜歡很乖的孩子,只要你和琳娜一起回家,像琳娜一樣乖乖听話,爸爸一定會疼你的……爸爸不喜歡姐姐,琳娜的心也好痛好痛……我知道姐姐嫉妒爸爸更疼愛的是我,可是琳娜也不想這樣的,甚至、甚至琳娜都想把爸爸的寵愛全都分給姐姐……」
听到這話,曼妮的臉色都變了。
口口聲聲說著爸爸的疼愛……
這一直是她心上的一道疤,是她不想去提及的傷痛,琳娜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把它掀開是什麼意思?讓所有人看他們家的笑話,她很得意嗎?
路過這條走廊的同學紛紛回頭,盯著這邊,低聲地竊竊私語,看著曼妮的目光也不知不覺帶上了一絲異樣。
「繼續,哭得再大聲一點,最好讓全校都知道我在欺負你。」她的眼中盡是冰冷,淡淡地嘲諷道,「我可愛的妹妹,你不是一直害怕生人的嗎?你在陌生人面前不是一直細聲細氣,就算哭也是默默掉淚的嗎?我真是白做了這麼久的姐姐,第一次知道,原來你還能在這麼多人面前哭得這麼大聲,再哭下去,很快全校都會流傳著我這個殘忍的親姐虐待無辜妹妹的故事了——恭喜你,你的目的很快就可以達成了。」
琳娜有點發愣。
這樣的姐姐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犀利而刻薄,不留一點情面。
她很不適應,如果是以前,無論她犯了多大的錯誤,只要掉幾滴眼淚,姐姐就不會再責怪她了,甚至會走過來抱著她輕聲安慰,拿手帕給她擦淚……而現在的姐姐,卻讓她由衷地感到陌生,心底還有一絲隱隱的不安……
她微顫著抬起頭,不敢置信地望著曼妮,眼淚撲簌簌地往下落。
「姐姐……琳娜到底做錯了什麼,姐姐居然這樣對我!我怎麼會、怎麼會有那樣惡毒的心思呢?難道在姐姐的心里,琳娜就是這樣一個討厭的壞小孩嗎?……琳娜真的好傷心好傷心……」
走廊那一頭聚集了越來越多湊過來看熱鬧的人,探頭探腦地看著她們低聲議論。
柔弱的妹妹哭得梨花帶雨,冷漠的姐姐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樣的場面,任何人看了都會同情琳娜吧……
果然,大多數人都望著琳娜,心生憐惜,而落在她身上的猜疑或鄙夷目光越來越多,指著她不知道低聲在議論什麼。
結衣恨不得把那些人都給打一頓,想要沖過去理論一番,這些喜歡看熱鬧的人,什麼都不知道就胡亂說些什麼啊!
曼妮拉住了她,雖然自己也很生氣,但這種時候更不能自亂陣腳。要是真的再把他們給罵一頓,那她在眾人心目中的形象就更加不堪了,反而對自己不利。她一向愛惜羽毛,雖然不是什麼特別喜歡好名聲的人,但沒有人願意生活在周圍人的非議和敵視之中,她也一樣。
看著眼前淚水漣漣的妹妹,曼妮發現自己從來就沒有真正地認識過她。
只用幾滴淚水,就把所有人的非議責難推到她的身上——這樣的手段,她自愧不如。
好吧,反正斯特林家家主身上的傳聞已經夠多,也不缺兒女不和這一條,既然你一定要把家丑張揚出去,我也不介意陪你!
「琳娜,你一定要逼著我說出來嗎?」她微微低下頭盯住自己的妹妹,紫眸里冷如冰霜,「我本來想給你留一份余地,如果你很想讓我說出來,我也不介意告訴每一個人。」
大概是被她這種很奇異的語調弄得有點發愣,淚水居然一時間止住了,琳娜愣愣地問,「說、說什麼……」
她微微冷笑,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讓自己的話能讓所有人都听得到。
「姐姐推我,我要告訴爸爸,讓爸爸懲罰她!早該這麼做了,這個賤貨,最好能把她趕出去!……你還記得吧?這可是你跟你媽媽親口說的話——我記的可有錯?」
曼妮清晰的德語發音在整個走廊中回蕩,唇邊含著的一絲嘲諷般的淺笑讓琳娜看了很心驚。
她渾身一僵,臉色刷白,身子有點發抖,睜大了眼楮顫顫地問,「姐姐……你,你怎麼會知道……你不是,不是不會德語麼……」
「是啊,我不會德語,所以你才敢這麼肆無忌憚地在我面前說這樣的話,」曼妮有些自嘲地苦笑,「也是因為這樣,我才會被你騙得這麼久……可惜,不會德語,我卻可以問會德語的人……」
「不是這樣的,根本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我只是……」琳娜磕磕巴巴地想解釋,卻想不出能說什麼,臉色愈發慘白,神色惶然,徒勞地在辯白,「姐姐,一定是你听錯了,就是這樣的,你听錯了!琳娜才沒有說過這種話!」
她們在說話的時候,周圍的人都很安靜,把她們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
KngPrarySchool的學生來自世界各地,巧合的是,在場正好有兩個德國學生,他們自然能听得懂,不禁紛紛把懷疑的目光投向琳娜。其他人忍不住低聲地詢問那兩句德語是什麼意思,得到答案後都很驚異,此時看琳娜慌亂的臉色,似乎剛才認定的事實又有些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