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陽高照。
一走出寢房,奚荷月便看見牧荻爾在院子里跟兩只狐狸玩耍,兩只狐狸身形相似,又都是一身淡金色的毛皮,可辨認的方法很簡單,胸前有白毛的那只是狐狸大仙,沒有的便是狐狸小仙。
她觀察須臾發覺,小仙性子比大仙溫馴一些,馴養了幾日,已沒有當初那麼驚惶不安,也會主動親近人,而大仙性子凶悍好動卻不愛親近人,有人想抓它,它便會齜牙咧嘴地想咬人,而且還會吃小仙的醋,若是看見牧荻爾抱著小仙,大仙便會撲上去又抓又咬地趕走它。
看見小仙又被大仙趕走,奚荷月莞爾地走過去抱起它,將它翻過身,好奇的想查看它是雌還是雄,怎麼這麼膽小,結果發現小仙是公的,她望向牧荻爾懷里的大仙笑問︰「大仙該不會是母的吧?」
牧荻爾學著她一樣將大仙翻過來,露出它的肚皮,奚荷月看了一眼,笑出聲,「真是母的,這樣正好可以湊成一對。」
「王爺、王妃,茶點來了。」桃娘和菊兒端了些糕點和甜茶走過來,擱在一株桂樹下的石桌上。
牧荻爾將大仙放下,走過去拈起一塊甜糕塞進嘴里,眉開眼笑的稱贊,「桃娘,這糕點很好吃,你也吃一塊。」他遞了塊給桃娘。
桃娘接過,「多謝王爺。」瞥了眼旁邊的奚荷月,她小聲提醒他,「還有王妃。」
他低頭看著盤子上的糕點,數了數,「一二三四五六,還有六塊。」他拿起兩塊塞給奚荷月,「這兩個給你。」
「謝謝王爺。」她笑著接過,方才因他先給桃娘時產生的不豫,在他多給了她一塊後立刻消散。她自我安慰地想,這表示在他心中她已比桃娘還重要一些些了吧。
「待會我們來玩踢球。」他邊吃著甜糕邊說。
「好。」
大仙走到牧荻爾腳旁,抬起前爪頂了頂他,似也在吵著要吃,他見狀便也丟給大仙一塊,大仙叼著糕點,趴在一旁的草地上吃著,他順手再丟給小仙一塊,小仙嗅了嗅沒吃,走過去蹲坐在大仙身邊。
菊兒見連狐狸都有得吃,唯獨她沒有分到,不禁有些哀怨的開口,「王爺,奴婢怎麼沒有?」
他抬起頭盯著矮胖的菊兒看了看,再低頭看看盤子,里頭僅剩下一塊,然後指著她的月復部說︰「你肚子圓滾滾的,里面一定裝了很多糕點,不能再吃了。」
「王爺,奴婢這是胖,里面沒有一塊糕點。」菊兒喊冤。
奚荷月失笑地將手里的另一塊甜糕遞給她,「菊兒,王爺只剩下一塊,你別跟他搶了,喏,這塊給你。」
菊兒委屈地噘著嘴,嘟嘟囔囔的小聲說著,「唉,奴婢連只狐狸都比不上。」
在她旁邊的桃娘听見她的話,不禁掩著唇輕笑,奚荷月也笑了出聲。
這時伍總管走進寢院,朝牧荻爾與奚荷月一揖。「向王爺、王妃請安。」
見牧荻爾瞪他一眼後,便把眼神別開,似是還在惱伍總管上次不讓他去酬神祭的事,于是奚荷月出聲問︰「伍總管有何事?」
「稟王妃,有位石戈公子來訪。」
「這位石公子是誰?」
「他是王爺的朋友,听說王爺中毒之事,特來探望。」
「王爺,你還記得這人嗎?」奚荷月回頭望向牧荻爾。
「我不記得。」他咬著甜糕想了想,搖頭。
沉吟了下,奚荷月指示,「以王爺現下的情況,不宜見客,伍總管,你去回了他吧。」
「但石公子說他祖上傳下一帖解毒的藥方,或能清除王爺身上的余毒。」
聞言,奚荷月立刻站起身,「那麼我去見見他。」
來到前廳,伍連郡指著一名身穿一襲黑色衣袍,唇上蓄著胡子,樣貌英武豪邁的男子介紹,「王妃,這位便是石公子。」
「在下石戈,見過王妃。」他朝她一揖。
「石公子無須多禮。王爺因身子不適,不便出來見客,還請石公子見諒。」寒暄完,她直接問道︰「听伍總管說,石公子有祖傳的解毒藥方可以解王爺身上的毒,可是真的?」
「在下是有一帖祖傳藥方,但能不能解王爺身上的毒,須試了才知道。」石戈從懷里取出一張紙箋遞過去,接著說明,「這藥方是以燻蒸的方式將毒逼出體內。」
接過藥方,只見上面寫了數十味藥材,奚荷月有些不明白,「要怎麼以燻蒸的方式將毒逼出?」
石戈解釋,「備齊藥方上的各種藥材之後,在一個密室里不斷蒸煮,讓藥氣彌漫在屋中,然後讓王爺月兌光衣裳置身高熱的密室里,使其流汗後,體內的毒素也會隨之逼出。」听完他的解說,奚荷月立即將手上的藥方遞給伍總管,詢問他的看法。「伍總管,你認為此法可行嗎?」
「還未試過,小的也不敢斷定。」
石戈接著說︰「坦白說,在下也不知這藥方有沒有用,只是縱使無效,此法也不會傷身,可以一試。」
略一斟酌,奚荷月終于啟口,「那麼能否請石公子暫且留在王府,指點我們燻蒸之法該如何進行?」
風清波閉關調配解藥也不知何時才能配出,即使調配出來,能不能清除牧荻爾體內的毒性也未可知。此時能多一種方法,倒可一試。「沒問題。」他一口答應。
「你為何要留下石戈來醫治旭王?」藏在樹後的人壓低嗓音,質問著奚荷月。
她解釋,「他都已登門拜訪,若是我問也不問一聲便將他趕走,只怕會讓人起疑。」
「那你為何還讓伍總管去置辦那些藥材?」對方似乎不滿意她的答案,再詰問。
「只是在表面上做個樣子,況且那些藥材也未必便能治好旭王。」
「你要記住,若想讓旭王保住性命就別治好他,否則他痊愈之日就是送命之時。」隱于樹後之人出聲警告。
「我明白。」等對方離去後,奚荷月才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走回寢房。
現下除了想辦法解決牧荻爾身上的余毒,還要應付這些探子,問題是她不知道這府里有多少人是陛下派來的探子,防得了一個,防不了其他的。
一旦他復原的消息傳回都城,只怕陛下真的會殺了他。
她抬首望著懸在天邊的月娘,蹙眉沉思。該怎麼做才好呢?
滿懷憂思的走回寢房,看見原本已熟睡的牧荻爾,此時卻站在門邊張望,一看見她就立刻上前抓著她的手追問︰「你上哪去了,我都找不到你?」
她隨口編了個理由,「我見今晚月兒很美,出去賞月了,王爺怎麼醒了?」
「我剛作了個夢,夢見天上又圓又大的月亮掉下來砸到我頭上,把我砸醒了。」
「那只是個夢,月亮不會掉下來的。」她輕笑著軟語哄他,牽著他走回床楊邊,與他一起躺上床,拉起鴛鴦錦被將兩人蓋得密實。
「你的手好冷。」他大掌包覆著她的手,用自己的體溫烘暖她柔荑。
她的心也跟著被煨得暖了起來。
「以後你要去看月亮,記得帶我一塊去,不許再自個兒偷偷去。」他叮嚀。
「好。」她點頭應著,輕聲說︰「我帶你去,就算有壞人,我也會護住你,不讓任何人傷害你。」
「我也會保護你,誰敢欺負你,我會幫你打跑他。」說著,他笑嘻嘻的在她唇瓣上重重親了一口。
他傻氣的話,讓她溢出甜甜的笑,「嗯。」
她,若是先治好他再讓他裝傻呢?說不定就能瞞過那些探子,但這不是長久之計,或許能暫時瞞過去,但久了也會露出破綻。
最好的方法便是將王府里的探子全都趕走,但這談何容易……
等等,若是他們能離開王府,找個地方躲起來,那些探子便找不到他們了,他復原了也不會被知道。
沒錯,就這麼辦……下一刻,她又猶豫了,這樣一來,陛下怪罪下來會不會連累到叔父?
思索間,她的身子突然被什麼東西壓住,低頭一看,是他伸長手腳緊緊圈抱著她,將她困在他懷里。
他的臉就靠在她頰畔,閉著眼,勻長的呼吸聲規律的傳來。
她伸手輕撫著他的臉,輕喃地問著,「牧哥哥……你說我該怎麼做才好?」
她渴盼能早日讓他復原,然而他一旦復原,她又怕陛下會對他下毒手,難道真要讓他繼續這麼呆傻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