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安老爺子壽終正寢。
下葬那日,安源一個人去的。那時這半年來第一次遇到安穩,他整個人都憔悴了,眼底深深的於痕,他似乎過得很不如意。安源心中莫名的難受,覺得這一年事情特別多,一樁樁一件件。
袁回詩沒有哭,但是她神色恍惚,幾乎快要崩潰,安源在她身邊,握住她的手,才知道她心痛如刀攪。哪怕不能相守,他活著,她才有活下去的動力。不管丈夫多麼荒唐,不管兒女多麼不孝,她都會讓自己活得美麗強悍。只有這樣,他才放心,他的內疚才會少一些。
她是愛過的……
安源原本一肚子的怨恨,此刻盡化為須有。任何一段感情,哪怕在lun理面前再齷齪,都是應該被敬重的。她只是替母親難過,踫到了安東方這樣的男人,這一輩子過得這樣委屈。
如今安老爺子去了,她的心,似乎也生了自我了斷之意。她心中已經悲到了了極致,反而一滴眼淚都落不下來。安源卻忍不住了,眼淚嘩嘩掉,低聲道︰「媽,我懷孕了……您別想不開,您還有我,還有孫兒……」
袁回詩猛然抬眼看著她。
安源鎮定地望著她的眼楮,慎重點點頭︰「媽,我有了寶寶了……您別難過,以後的日子,我們母女相依為命……」
袁回詩眼眸微動,半晌,豆大淚珠一顆顆從她的眼角滑落,她靠在安源的肩頭,聲音虛弱不堪︰「真好……源源,最不堪的時候,媽媽都沒有後悔生下你……這些年我對你不好,你難過……其實最難過的是我」
安東方回頭瞪了他們一眼。安源的目光逼上,他突然一愣,不知道為何她會有這樣淒厲的表情。
從小到大,安東方對安源一直都是客氣又疏遠,從來沒有那份父女親情。如今明白了一切,安源對他的體諒也消失不見了。不管是誰的錯,安源來到這個世界,她何罪之有?
葬禮上,來客紛而復雜,安源跟著家中眾人一起,答謝來賓。
「……宋四公子……」突然有人小聲驚呼。
安東方等人莫名抬頭,看到宋元禮一襲黑色西服,頓時驚詫不已。安家在淮中市只能算是中等人家,根本不可能攀上宋氏。這四公子與安家唯一的聯系,便是曾經與他們家的孫女安源有過不清不楚的一段緋聞。
好像最近幾個月,他們沒有聯系了。
宋元禮臉上帶著慈悲,囑咐家屬節哀,然後走進安源,聲音故意道︰「節哀順變源源……」然後吻了吻她的額頭,舉止親昵不已。
靈堂里的眾人目光一齊聚在他們身上。宋元禮行禮過後,便一直落在那角落里,目光望著安源,好似在鼓勵她一般。
「四公子怎麼過來了?」安源的大伯安西方很是激動,丑態微漏,「上次傳聞宋氏想要收購我們安氏集團……四公子這次來,你們說,會不會跟這件事有關?」
「爸,你沒有瞧見他跟安源的樣子嗎?估計是沖著安源來的……」長子安洛止出聲提醒道。
「什麼,你說四公子去了安老爺子的葬禮?」接到這個電話,大家多少是不信的,無奈對方用手機拍了照片傳過來。
「快瞧快瞧,秦家的人……」
「蘇家的人……」
「劉家的人……」
「成家的人……」
………………
原本安家攀接不上的淮中市最頂級的上層家族,紛紛派了人過來參加安老爺子的葬禮。只因接到消息,四公子在場。安家的人也知道這個道理,倍兒有面子的同時,心中對宋元禮感激不盡。
遺體告別之後,便是晚宴。
安源著實熬不住,這幾日心中難過,一直都沒有好好吃飯,今日又累了一天,身子很不舒服,不一會兒便感覺胃里排山倒海的難受。她幾乎要吐出來,捂住嘴巴往廁所里沖。
尚未沖到水池邊,便嘔在自己手上。沒有什麼東西,全部都是黃水,整個人像是月兌了力一般。等她抬起眼的時候,不僅僅看到鏡子里蒼白的自己,也看到身後倚門而立的宋元禮。
他將廁所門關上之後,輕輕走到她身邊,用手揩去她嘴唇上的水珠,溫柔將她擁在懷里,低聲道︰「不舒服別硬撐了,我可以先送你回去的……源源,別難過……」
這句話讓她心中頗為溫暖,緊緊摟住了他的腰,低聲道︰「元禮,我好累……現在離場,安家這邊不好交代……」
宋元禮身子微僵,愣在那里。相識這麼久,她要麼叫他四公子,要麼叫他四少。不管是哪種稱呼,帶著疏遠與客氣,還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元禮。宋元禮很想用力摟住她,讓她感受到他多麼高興,卻又怕傷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宴席已開,安家的人除了袁回詩與安源,對安老爺子的離世並沒有太多的傷感,晚宴尚且算是熱鬧。只是宋元禮摟住安源從走廊那頭走過來,原本嘈嘈切切的大廳,一瞬間全部安靜下來。
眾人怔怔望著他們二人。
安源受不了這樣探究與疑問的目光,臉頰微熱,試圖推開宋元禮的手。卻不料他的手臂更加緊了,似乎在宣告他的主權。
「不成想啊,安源居然有這般造化……」二伯母頗為艷羨,語氣酸溜溜地看了安東方與袁回詩一眼。
能攀上宋家,以後的安家也能躋身淮中市的上等人家,安東方忍不住心中得意。他養了這個女兒,也不是一無是處。從前因為她,從秦家撈了不少好處。後來她跟秦初零離婚了,安東方也沒有在理她,以為她的價值用完了。不成想,她搖身一變,居然攀上了這麼大的高枝
真真成了鳳凰。
袁回詩目光不定,冷冷望著宋元禮。直到感覺他目光里對安源的疼愛與關切,心突然放了下來。當初安源嫁給秦初零,她就是百般不願意,無奈安源與安家都看好這門親事,她一人之力不能阻攔。
女人,應該找一個真心疼愛她的男子,否則這一生,便是行尸走肉,了無生趣袁回詩欣慰地望著他們,心中默默祈禱︰但願安源能有好的運氣……
安源握住宋元禮的手,一路走過自己那桌。一路上將宋元禮的心思全部听到耳里︰他就是想讓別人都看到安源,這樣的壓力之下,宋家遲早要承認安源。而且,他不想將她藏起來,她是他的寶貝,應該受到大家的尊重與羨慕。
安源心中暖和極了,她真的不知道,宋元禮對她有情……
她一直以為,他不過是愛她肚子里的孩子。直到此刻,才明白,他也愛她。
可是知道這個秘密,她突然惴惴不安。她的心早已遺落在秦初零的身上,此生只怕再也尋不回來……如此男子,他能承受他愛的女人心有旁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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