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有一章番外,順治年間的故事就完結了!模糊間,遠遠地見著那明黃色的梨木大床上,隔著幾層飄幔的薄紗後面躺著一個男人,隨著侍人的輕聲腳步越來越近,躺在床上的男人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他的頭微微地動了動,放在身子兩側的手指也輕輕地顫抖地幾下,從表象看來怕是這人要醒了,
「榮兒,動作放輕些,別驚了皇上。」在那走近大床的侍人後頭,又進來一個穿著翠綠宮裝的年輕女子,
「夏姑姑,太醫說皇上這幾天便能轉醒,可奴才未見著有任何跡象啊?」那個叫榮兒的小太監,面容上稚女敕得很,白淨的臉上全是擔憂。
「太醫說了便是,咱們只管盡心照顧好皇上就是,不然皇太後那里也交代不過去。」夏姑姑,是乾清宮里老宮女了,雖說是老宮女,但她也才不過19歲,打吳良輔犯了事兒被貶了之後,這乾清宮里就屬她品級最高了。
「是,小榮子醒得了。」
說話的倆人卻不知道,躺在床上的人此時已經完全轉醒,只是眼楮酸漲撐不開來,本想叫人,卻發現自己的喉嚨是悶啞的,完全說不上話,他急了,剛想捶床,卻又發現了這倆人說話的內容,很是讓他驚訝,
「夏姑姑,你說這三阿哥剛出完痘,怎的皇上也跟著出痘了呢?」
他出痘了?難怪自己的身子那麼難受,怕是出痘發熱所致吧!為什麼他是一點都不記得了,床上的人緊鎖著眉頭,仔細地回想著,那天他看過了剛薨斃的烏雲珠,啊!他的烏雲珠!福臨這才騰地猛睜開眼楮,他那天悲痛萬分,不舍得離開烏雲珠的身邊,啞聲痛哭著,抱著他的烏雲珠不放手,就那般哭昏了過去,可他怎麼是出痘了呢?
「這,許是皇上到三阿哥的小跨院時不小心染上了吧!」夏姑姑也不是很清楚,但她還是回了這麼一句,
三阿哥,那是玄燁了,他也出痘了?听這倆奴才的話是玄燁出痘自己去看時染上的。
「不過,三阿哥經過這出痘倒是與皇上親近了許多,怕是皇上也有對三阿哥另眼相待的想法吧!」
「猴崽子,我看你是皮癢了吧!這話也是你能亂說的嗎?要是下回我再听見你瞎嚼舌根,我可不會折你,還不如我先把你給廢了。」夏姑姑對自己一個徒弟可是很上心,雖是如此說但也是為榮兒好。
「好姑姑,您別氣了,小榮子以後不敢了。」
「恩,你好生地看顧著皇上,我去看看為皇上準備的補湯。」
「誒,姑姑放心,小榮子心中有數的。」
小榮子見夏姑姑出去後,他便坐在龍床的踏腳處,人才剛側坐下,就听見床里面傳來微弱的動響,難不成剛才自己說話真的那麼大聲,驚到了皇上?小榮子臉色瞬間發白,他顫抖地撩開青天色的紗幔,小聲地低頭問到,
「皇上,您醒了嗎?」
「呀!」福臨是真的驚醒了,他邊努力地張著嘴,邊敲著床,卻發現自己很是虛弱,就這麼一下他就渾身是汗,不得不大口的喘氣,
「皇上,您真的醒來了,太好了。」小榮子大叫著,「奴才這就去叫御醫。」
不大一會兒跑出去的小榮子就帶著倆兒穿著太醫袍子,手提藥匣的人進來,那倆兒人一見到已經半抬起身子的順治皇帝,臉上那麼一變,是有喜也有驚,喜得是皇上終于清醒過來了,昏睡了好幾天他們的心都沒了準頭,而驚的是,皇上這不是回光返照了吧?
「奴才李準,顧成林參見皇上,皇上萬福。」
倆人都跪了下來,磕頭請安,
福臨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他指了指桌子上的茶杯,那叫小榮子的奴才可跑得真快,一轉眼人就不見了,他想喝杯茶都找不到人,
「皇上可是要喝茶?」小榮子低聲問到,
福臨點了點頭,順便還白了眼小榮子,沒眼力的奴才,也不知道吳良輔怎麼找的人,太沒用了,不過話說回來,打從自己醒來就沒見到吳良輔那老奴才,也不知道他到哪去鬼混了。
「皇上小心,茶有些子燙。」
小榮子仔細地摻扶著皇上,小口小口地喂著皇上喝著熱茶,
「皇上,可是嗓子有些不適?」顧城林謹慎地開口問到,
「恩!」福臨覺得自己喝了些熱茶舒服多了,嗓子也沒那麼緊了,但他還是不敢開口,微微地用鼻子發出一點聲音,
「奴才這有些清咽利喉的丸子,皇上可現在服下。」說著話,顧成林在他的藥匣里翻騰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幾粒來。而小榮子趕緊地用茶蓋兒接過,送到皇上面前,
福臨看了一眼,發現是自己以前吃過,這才放心地用手拈起順著茶水吞服下去,
「皇上,奴才們是否可以請脈了?」
「恩!」福臨閉了閉眼,把自己的左手伸了出來,
「皇太後到!」殿外管事太監叫到,
福臨依舊是閉著眼,沒有睜開,只是睫毛顫了顫,卻沒有吭聲,其他人也不敢亂開口,而顧成林還是老成自在地為皇上請著脈,連皇太後進殿了都沒有回頭,
「皇上醒了啊!」皇太後一進屋就見福臨靠在那,一動不動地讓御醫請脈,
「奴才給皇太後請安!」李準起跪了下來,
「顧成林你繼續給皇上請脈,其他的都別管了。」孝莊揮手先讓李準起來,再看顧成林有起身的動靜,便開口說到,「皇上的身子可大好了?」
「回皇太後,」顧成林把手收了回來,才轉過身對著皇太後說到,「皇上出的痘已經結痂不再流水,發熱也已經完全褪了下來,從表象看卻是已經完好了。」
「什麼叫從表象看?難不成皇上還有其他的毛病嗎?」皇太後急了,拍了拍身邊的桌子喝著,
「皇額娘請息怒,兒子無礙,就是身子虛得很,想休息了,皇額娘還是回慈寧宮吧!」一直未開口的福臨突然開口了,卻說得是驅趕孝莊的話,
孝莊的身子往後退了一下,幸好身後有人扶著,沒有出現難堪的景兒。這話,這語氣,這神態,這不就是之前那董鄂氏未死之前,一直與自己頂撞的福臨嗎?
「回皇太後,皇上身子卻是極其衰弱,心中久郁未疏,導致氣血不調,經脈紊亂,但卻肝火極旺,肺火燒心,這一虛一熱兩廂夾擊,再則經過出痘這麼一出,怕是皇上需靜養一年半載地方才可以初見成效。」
「這麼嚴重?」孝莊喃喃地說著,卻抬眼看去發現皇上瞧都瞧自己一眼,心中頓時冷了一大節,「那皇上好生休養吧,哀家回去了。」
「兒子就不送皇額娘了。」福臨冷冷地丟下這麼一句,便不再管孝莊的去向了。
等著御醫開完藥出去後,屋內就剩皇上與小榮子,而小榮子大氣也不敢坑,縮在一邊低著頭等候吩咐,
「你叫小榮子?」福臨氣喘地問到,
「回皇上,是奴才。」
「你去,你去把吳良輔找來。」
「啊!」小榮子瞪大了眼,他去找吳良輔,可他去哪找吳良輔啊!雖說是知道吳良輔被貶出了乾清宮,而在別的地兒都不見他人啊!
「啊什麼?做死的,做死的奴才,朕讓你去咳,咳…….」福臨覺得自己這麼一昏迷醒來後,腦子既亂,又是一片空白,許多事都不記得了,而身邊伺候的奴才更是他都不認識的,哼,一定是皇額娘派來的,想在自己身邊安插眼線才是。
「皇上息怒,可奴才真是找不到吳公公了。」小榮子跪了下來,不停地磕頭著,
「什麼叫找不到了,快去找,找不到別回來。」福臨覺得這小奴才就是在敷衍自己,他定是皇額娘派來的,皇額娘不喜吳良輔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了,
「可吳公公被貶出乾清宮後,奴才們都未再見過他了。」小榮子帶著哭腔回答到,
「被貶出乾清宮?怎麼,啊!」福臨听後突然那麼一驚
,直想坐起身,卻發現全身無力,又跌了回去,
「皇上您沒事兒吧?」小榮子雙膝跪地向前行著,
「狗奴才,吳良輔怎麼會被貶的?是誰貶的?可是皇太後?」
「啊?回,回皇上,吳公公不是您讓人給趕出乾清宮的嗎?」小榮子蒙了,皇上難不成不記得了?
「是我?是朕?」福臨瞪著雙眼,「朕何時讓人貶他出去的?」
「是半個多月前啊!」
「是朕,是朕半個月前,為何朕完全不記得了,啊!」福臨抱著自己的腦袋大叫著,可是聲音卻是干啞的低沉,如被撕裂的錦帛,「為何朕不記得了,為何朕什麼都想不起來了?烏雲珠呢?她可下葬了?那麼陪葬的人呢?啊!現在是什麼日子?為什麼完全不記得了,為什麼,為什麼?」
要說順治真的不如靜妃來得冷靜,他抱著頭在床面上翻滾著,驚叫著,努力地想大吼著,可惜力不從心,只是嚇得小榮子連滾帶爬地,跌跌撞撞地沖到外面,再去找御醫,他覺得,覺得皇上怕是要瘋了。
被強行灌下安神藥的順治皇帝,現在終于安靜了,昏昏欲睡,只是嘴里還喃喃念著一些讓人听不懂得話。而孝莊站在一旁,雖是冷面看著,但幾許不忍還是能從眼神中瞧得出來,要不是皇太後及時趕到,顧成林他們也不敢強給皇上灌藥的。
「皇上這是怎麼了?為何會如此舉動,就像是另一人般。」孝莊冷聲問到,雙眼狠厲地看向跪在地上的一眾太醫。
「回皇太後的話,皇上許是高熱導致心緒顛亂,奴才們會開些安神補腦的藥給皇上服用的。」
「哼,要是皇上一直這般瘋癲下去,你們也都別想安穩地保住自己的腦袋。」孝莊警告著,
「奴才們定當全力醫治皇上。」
「都起了吧,該做什麼做什麼去吧!」
「!」
屋里除了安靜地躺在那昏迷的順治皇帝,就剩下孝莊與蘇麻拉姑了,見人都走得干淨後,孝莊才重重地嘆了口氣,在蘇麻拉姑的摻扶下坐了下去,
「蘇麻啊,你說哀家是造了什麼孽啊!」孝莊的語氣很悲涼,
「太後別這麼說,皇上定會痊愈的。」
「痊愈又如何,你沒听見剛才他叫著什麼嗎?還心心念著那烏雲珠,囔著要找靜兒算帳,這都多久的事兒了,他,他怎麼又提起了呢?」
也不能怪順治皇帝,在他的記憶里,還是處于烏雲珠剛死的時候,那時他一直在查烏雲珠為什麼身子會虛弱到死,而他最懷疑的就是廢後靜兒,所以才在心智混亂之跡囔著要找靜兒算帳。
「皇上許是真的迷了心智也說不準,人心亂了說什麼自己都不清楚的。」
「但願吧!」可孝莊卻想著之前福臨未瘋癲時對自己的態度,很是冷淡,哪里如之前那般孝順,听話,「蘇麻你覺得皇上與前段日子是不是不同啊?」
「啊?」
「不是,應該是前段日子的皇上與福臨很不一樣。」福臨與自己的關系很僵,一直都未有緩和,倒是前段日子倆人相處得很好,好得讓孝莊都有些不敢相信。
「奴才不懂!」蘇麻拉姑搖了搖頭,這皇上不都是一個人嗎?有什麼不同?
「唉,你不懂!」孝莊看了眼床上皇帝,「希望皇上能好起來。」不然,大清朝怎能容有個瘋癲的皇帝呢?
而在昏迷不清的順治皇帝呢?他也沒歇著,他的精魂正游離在一個黑漆漆地,毫無人煙的地界,驚恐卻又強自安慰自己的福臨,到處跌撞著,
「這是哪里?難道朕還在夢中不成?」福臨又往前行了幾步,可惜依舊是黑霧霧什麼都瞧不見,放棄地停住了腳步,喘著氣,可他卻沒有再如先前那般胸悶,盜冷汗,
「皇上!」一個淒涼又婉轉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
「烏雲珠!」這個聲音是如此的熟悉,閉著眼楮福臨都能听得明白,
「皇上!」隨著這道聲音的結束,烏雲珠一身素裝出現在了福臨的面前,
「啊,烏雲珠,真的是你,我的小人兒!」福臨激動地大步上前摟住了來人,卻沒發現懷中的人臉上那麼一滯,不過很快地又恢復了回去。
「皇上,你身子要保重啊!」烏雲珠淚眼垂珠地說到,一雙手像想模又不敢模地停在了福臨的臉前,
「烏雲珠你在下面可還好?有沒有,欺負你啊!」福臨也同樣是痛苦流淚,念著自己的小人兒,想著她的溫軟,是那般的刻骨銘心。
「皇上,烏雲珠很好,沒有其他人欺負我的。」
「朕以後還能常見你嗎?」福臨轉眼想到,隨即問出口,
「怕是不能了,臣妾要去投胎了。」
「不,不要,朕想見著你啊!」
「皇上!」烏雲珠捂住自己的小嘴,眼神中帶著留戀與不舍,
「烏雲珠,怎樣朕才能再見到你?」福臨急切地問到,
「皇上,如果有來生,來生,」烏雲珠的眼眶又紅了一圈,
「不要,」福臨大吼著,「朕不要來生。」
「可是,我們已經是陰陽相隔了啊!」
實話總是傷人心的,福臨扭曲著臉,嗚咽地強忍著哭聲泄露,
「皇上,臣妾這次能與你再見一面已經是很不容易了,您別開口听說我,」烏雲珠見福臨又想說些什麼,趕緊地制止住,「皇上的身子已經虧虛許多了,假如不經調養怕是會早,早……」
「烏雲珠你不說朕也是知道的。」福臨嘆了一口氣,
「皇上覺得現在身子可適應些?」烏雲珠突然問到,
「現在?」福臨深吸一口氣,卻是沒有先前痛苦的喘氣滋味,而且人也輕松了不少,「真的好許多,怎麼會這樣?」
「皇上你看。」烏雲珠手輕輕一揮,頓時倆人的眼前一亮,
「這是?」福臨瞪大了眼楮,他不可置信地轉真身子,「這是寺院?」通天大佛高高聳立著,金色的佛身異常的閃耀,刺得人睜不開眼,幾百個和尚正整齊地端坐在團蒲上,閉著眼楮喃喃地念著,
「這是河南的白雲寺!」
「烏雲珠是讓朕去白雲寺嗎?」福臨不懂,
「是常住!」
「常住?那不是讓朕出家?」福臨退後了幾步,不敢相信,「可是朕是皇上啊!」
「但,臣妾以為皇上的命更為重要,而且,」
「而且什麼?」福臨見烏雲珠欲言又止的樣子,繼續追問著,
「而且,我希望咱們能再續前緣,皇上難道不能為我修身養性,再減殺伐嗎?」
「你是說朕如果出家,就可以與你來世再見嗎?」
「也許,那要看皇上與烏雲珠的緣分是否有那麼深,彼此的心是不是也那麼純啊!」
「容朕再想想!」
「恩,臣妾也不會再為難皇上,臣妾只是一心為皇上身子著想,不想著皇上您為國勞累罷了。」
「朕真的再也不能與你見面了嗎?」福臨不死心地問到,
「臣妾說了,有緣來生定當再見。」
說完這話,烏雲珠一如她出現一般,突然地消失了,福臨眼前的光亮也瞬間消散,人也如從懸崖上跌落般往下墜著,
「啊!」驚恐的福臨叫喊出了聲,
「皇上,您沒事兒吧!」小榮子趴到龍床邊,白著臉小聲地叫著,
「烏雲珠,烏雲珠,」福臨還未完全清醒,口中還念念著董鄂氏的名字,
站在屋外的孝莊此刻卻停住了腳步,原本想進來再看看皇上的她又帶著蘇麻拉姑轉身離開了。
在福臨養病的期間,孝莊身邊不離三阿哥玄燁,甚至在皇上有時帶病早朝時也會讓玄燁坐在側殿的簾幕里旁听,不僅如此,孝莊還時不時分別召見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鰲拜四人。至于福臨,就算他有心與孝莊對抗卻也是力不從心,郁結于心,思慮過甚,連早朝都不能堅持,他還有何反抗?
順治十八年正月初七子刻,福臨「崩于」紫禁城內的養心殿,年僅24歲,當天才八歲的玄燁便在他皇瑪嬤的支持下登基做了皇帝,該號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