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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文不時地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時間，時間不過才過了十分鐘，他已經喝完了兩杯咖啡了，楊學光的身影還沒有出現，他不由得揚了揚手，示意侍者過來添咖啡。
他是在法國留學過，法國是一個浪漫的國度，他第一次去巴黎的時候，就被城市街頭的咖啡店震撼了。
並不太寬闊的老街兩旁，密密地擺著咖啡桌和小椅子，陌生人幾乎背靠著背坐在那里和朋友閑聊。即便是盧浮宮，整個世界上最古老、最大、最著名的博物館之一，外面的走廊里也擺著咖啡座和小椅子。
游客們逛累了博物館，還有那幾條奢侈大道，然後坐在咖啡店外面，靠在小椅子上端著一杯咖啡，慢慢看太陽一步一步地落下。
不過，回國之後，盧文投身仕途，起初還偶爾來咖啡店喝咖啡，卻怎麼也找不到當初在巴黎坐在街頭端著咖啡看日落的感覺了。
後來，隨著職務越來越高，就不再出來喝咖啡了，慢慢地改變了習慣，他開始去學習茶道，多年以後的今天，盧文坐在玻璃牆邊，朝陽透過玻璃照射進來，讓他感覺到有些恍惚，似乎時間一下子又回到了幾十年前。
楊學光付了車資，推開車門走下出租車，家里就只有一台許煙柔的座駕，那是國家石油集團公司配備給她的用車，留著給她們婆媳兩人，萬一要買什麼調料也能方便一些。
走進咖啡廳，鼻子里就嗅到一股濃濃的咖啡香味，耳邊飄蕩著輕柔的音樂。楊學光的目光一掃，大廳里的卡座坐了很多人，卻並沒有發現盧文的身影，听到盧文說在咖啡屋見面，楊學光的第一反應就是盧文應該是在國外留過學的人。
第二個反應就是盧文這是在借機告訴自己，盧文已經等不及了。
楊學光在家里的時候，就已經給揚天虹打了電話。果然，家里並沒有就盧文的去向做出決定。兩父子就盧文的事情父子兩商量了一下，揚天虹給老爺子打電話請示之後，楊學光來赴約會。
「對不起，請讓一下！」
樓梯邊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一個漂亮的女侍者舉著盤子走了下來，楊學光側身讓出路來，然後拔腿走上了二樓。目光一掃，果然就見盧文安靜地坐在陽光下，目光愣愣地看著玻璃牆外。
「藍山咖啡，要原味的，要濃一點！」楊學光向侍者點點頭，伸手指了一下盧文的位置，輕聲道，侍者點點頭，楊學光慢慢地走了過去。
听到身後的腳步聲，盧文豁然轉頭。就見楊學光微笑著大步走了過來，站起身來，遠遠地向楊學光伸出手︰「學光，好久不見！」
「盧叔叔，好久不見！」
楊學光跟盧文握了握手，走到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盧叔叔，你還真會享受呀，喝著咖啡。享受著陽光，有情調呀！」
盧文微笑不語，眼看著侍者放下楊學光點的咖啡。起身離開，這才苦笑一聲︰「學光。你不知道呀，我現在是好不容易清閑下來呀！」
「哦，盧叔叔看來很忙呀！」楊學光呵呵一笑，拿起湯匙輕輕地攪動著黑色的咖啡，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盧文。
盧文一愣，老臉一紅，他不過是給自己爭個面子罷了，他現在的處境很尷尬，市委的工作基本上都是副秘書長在負責，因為楊家的緣故也沒有給他重新分配工作，每天都是去辦公室坐一下，市委常委會他也去參加，不過，他很明智地從來不發一言。
眼看著官員們下放的下放，調動的調動，他卻依然過著每天一張報紙一杯茶的日子，他急在心里，卻又不敢去找楊老，只能安靜地等待春節的到來。
市委書記一換，通常市委秘書長都要跟著換下來，盧文曾經主動找過市委書記提出來這個問題，接過就是人家讓他等通知。
這一等就是幾個月！
「學光，我也不跟你玩虛的了，叔的日子難過呀！」盧文嘆息一聲，低頭夾了顆冰糖放進咖啡杯，輕輕地攪動著湯匙︰「現在我是里外不是人呀，有時候，真想摘了這頂帽子去做生意去，也能落個自由自在，總好過在這苦苦煎熬！」
楊學光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盧文為楊家蟄伏在京城這些年，關鍵時刻立了大功，事情一發，盧文自然在京城的官場上自然成了不受待見的人物，若是他被提拔了，成了市長或者一把手也就罷了，偏偏他原地踏步！
「盧叔叔，听說你在法國留學過？」楊學光慢慢地攪動著湯匙，低著頭，看著杯子中心的那個小小地漩渦，頭也不抬地說道。
盧文一愣，慢慢地點點頭︰「不錯，在巴黎呆過幾年，剛才曬著太陽就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在巴黎的街道上喝著咖啡看日落的日子，這一晃眼呀，幾十年就過去了！」
「盧叔叔，我相信你也知道，其實味道純正的咖啡都是從烘焙到研磨，再到烹煮，這中間一系列的過程，都需要時間，一點都操切不得的！」
楊學光抬起頭看著盧文，笑道︰「倘若這中間的某個環節的火候不夠，那出來的咖啡的味道就總會有點缺陷，只要細細一品味，就能品嘗得出來的！」
盧文聞言心頭一震，雖然他也知道楊家不會虧待自己，不過，這幾個月等下來，他真的有點心力憔悴的感覺，甚至真的有辭職歸隱田園的想法，當然，這種想法不過是一閃而逝的念頭而已，嘗到了權力的滋味，又有誰能夠輕易擺月兌權力的誘惑？
楊學光這話雖然明里說的是咖啡的烹煮咖啡的工藝，不過，盧文明白楊學光這是在告訴自己之所以被一晾這麼長時間，楊家自有考量。當然，這一點盧文也明白，但是，他最想知道的是自己苦苦熬了幾個月的結局是什麼。
盧文想不到楊學光小小年紀居然能夠由咖啡的烹煮而聯想到這上面來，心里也不由得對他的聰敏佩服不已，自己在官場混了幾十年的老家伙居然比不上一個年輕人的淡定沉穩，心里不免對把楊學光叫出來有點後悔了。
「學光。想不到你對咖啡也挺有研究呀！」盧文笑呵呵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咖啡入口苦澀異常。冰糖放得有點少了！
「偶爾喝點，去年去美國考察學習的時候，跟一個朋友學的！」楊學光呵呵一笑，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苦澀中帶著一絲芳香。
「學光，你喝的是原味的，怎麼不加糖？」
盧文放下咖啡杯。拿起夾子夾了塊方糖放進咖啡杯，國人通常都不太喜歡這種苦味極濃的原味咖啡，多少也要加點糖進去緩解一下。
而且，楊學光的咖啡杯里的顏色濃郁，肯定是他要的特濃的原味咖啡。
「盧叔，其實，你也可以嘗試一下的，原味的香味更濃，而且苦澀過後，就會有一種淡淡地甜味。苦盡甘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楊學光呵呵一笑，別有深意地笑了笑。
盧文一愣，慢慢地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楊學光這是什麼意思，苦盡甘來，難道是要提拔了，京城顯然是不可能的，南方有揚天虹在江北。他的心中一動，難道是川西？
最近一段時間，京城有流言在說。褚詠去兼任川西省委書記也是時候回來了，難道是讓自己去川西挑膽子不成？
楊學光的目光觸及盧文臉上的笑容。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盧文的想法，緩緩地搖搖頭︰「盧叔叔，你肩上的擔子很重呀！」
盧文見楊學光搖頭，心頭一沉，莫非不能提拔，是平調不成，不知道分管什麼工作呢，也好，總好過在京城這地方尸位素餐。
「盧叔叔，我們國家是農業大國，這幾年隨著工業經濟的發展，農業建設相對來說還是停滯不前，所以，這一次你北上的擔子很重呀！」
「北上？」盧文微微一愣，他剛才還在想分管農業工作也不錯，總是能有個實在的事情干，也不再是伺候人的活兒了，听到北上兩個字他不由得吃了一驚。
北方是共和國的大糧倉，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在那里，分管農業工作的副省長，可是很令人眼紅的位子了。
「北上黑河省！」
楊學光點點頭︰「這幾年進口的大米大豆每年都成上漲的趨勢，而且，數量增加得越來越快，別說扭轉局勢，哪怕是保持進口不增長那麼快都不容易呀，所以說，盧叔叔，你的擔子很重很重呀！」
盧文心頭一條，隱約感覺到了什麼，低下頭，輕輕地攪動著咖啡杯︰「重什麼，上面不是還有省長麼，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嘛！」
「高個頂著？」
楊學光搖搖頭，呵呵一笑，看到盧文低下頭的動作心里就明白了，笑道︰「盧叔叔，你接下來就是黑河省政府的負責人了，高個子就是你了！」
盧文聞言身軀一震，握著湯匙的手微微一顫，湯匙敲在咖啡杯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吸引得不少人往這邊望過來。
楊學光迅速地低下頭去，他當然明白盧文太激動了，以至于走了神，否則的話，以他的涵養斷然不至于如此失態。
「學光，我，我……」
盧文的聲音微微有些哽咽，走到這一步由廳級到副部級已經是萬難了，再進一步幾乎就是天塹啦，共和國有不計其數地人在仕途上攀登，又有多少人能夠走到這一步？
走到這一步，他這一生就兩個字，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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