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茵一個人來到移動通道,懸浮在透明牆壁前,外面天晴日麗的明亮色澤都沒能映入她的眼簾,那雙眼漆黑森冷毫不見底。
過去種種記憶,不同人的背影,最後都染上了血色。她的記憶,明亮幸福的已經不多了,最後剩下的全是絕望的黑與紅。
罪孽感,她沒有,道德觀,她也沒有。
只有想做的,不想做的。在意和不在意的。
記憶中不是沒有過像基拉一樣溫柔的好人,只是……她抬頭看那虛假的蒼穹,看著基拉的白色強襲機體握著劍戰斗的場景,各種顏色的光芒都是帶著毀滅的炮彈在天空交錯。
沒有一個活下來的。
溫柔的人,最後都會為了守護自己的信念而死。
無數的英雄抱著自己曾經揮劍的信念,流下哀慟的淚水。
然後萬念俱灰,
當強大的信念被摧毀,洶涌而來的就是可以將人毀滅的因殺人而生的罪孽感。
無論是誰,無法挽回的,都是那未曾染血的過去。
戰爭本來就是用來毀滅的,用來守護的殺人,從來就不存在,被你守護的人,永遠看到的是你揮劍,染血的那一幕。
記憶中的那些人,有很多都在最後哭著問……是不是如果沒有反抗,一開始就死在戰爭中,會幸福的多?
如果沒有看到一絲希望,沒有什麼要守護的信念,平凡的死去當然好,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沒有信賴,就不會被背叛。最幸福的是死在一無所知的時候。
當握住凶器的時候,沒有那份承擔的勇氣,沒有失去一切的覺悟,只是以為自己戰斗下去,殺人下去,身後的人獲救,這種想法,是虛假的。沒有人會一直在身後被你所保護,最後在戰場上的只剩下你,一個人戰斗,戰斗,戰斗。奮勇殺敵,無法回頭,靠著自欺一日又一日的重復。
——「謝謝你,妃茵。」
明明,她並沒有真正為基拉做什麼,卻依然被感謝了。
最初和瑪琉的爭執,只是不喜歡被脅迫,她想死,想沉睡,無論是不是會拖著身後的人陪葬,她都不在意。
面對並不是什麼真正友好的善良人的她。
為什麼要救她呢,讓她被瑪琉殺了不是很好嗎?
——「我也不想看著妃茵在我面前死去。」
他的溫柔,他的溫暖,是讓她變得遲疑,變得不像自己的原因。輕易的可以看透基拉的想法和感激,讓疲憊醒來的她產生不忍的情緒。
明明她是誰都不在乎,誰都沒有放在眼里,她永遠只做想做的事情,不顧後果,不顧他人看法。
明明對她而言,算不上喜歡基拉,只是不討厭而已。
為什麼會生出這樣的情緒呢,想要伸手阻止他。
看著他走向並不是通往幸福的錯誤之路時,下意識的擋在了他的前面。明明她不該是這種多管閑事的性格啊。
——「我明明有操縱機體的力量,當時明知道你和我一起都在機體上,可是因為我自己的私心,我想隱瞞而差點讓你面對死亡的境地。……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要說起來的話,她也是一樣的啊……
她並不是真心為基拉著想,只是看不慣而已,看不慣威脅,看不慣利用,看不慣戰爭。
她的每一句話,甚至沒有真心在幫基拉,只是把自己的看不慣說出來而已,她也沒有在乎基拉會不會因為她的話而遭遇更加不好的境地。
被人陷害了,還要對人說對不起的基拉……到底要溫柔到什麼地步啊。
妃茵在無人的移動通道低聲笑了起來。隔著一個透明的牆壁,卻是無法觸及的殘酷的戰爭。
基拉遇到了自己的摯友阿斯蘭,戰場上拔劍相對。
因為戰斗,小小的衛星承擔不了炮火的摧殘而崩塌,名為赫里奧波里斯中立殘存的國度,瞬間支離破碎,色澤鮮明的景色猶如殘破的畫卷瞬間被撕成一片又一片微小的殘骸。
殖民地衛星片刻毀滅,趁現在他們眼前的不再是那虛偽和平的風景,而是一望無際漆黑暗淡的宇宙。
基拉,我很想告訴你,你選擇的這條路,不是通往幸福,你以為的希望很有可能就是通往絕望。可是我沒有說……
我原本是想,作為回報,在伸手可以觸及,你還在我身邊的時候,伸手拉你一把。可是在你推開我的時候,我終究沒有伸手。
如果她願意,完全可以直接用能力制止基拉,果然她並沒有真正的多在意基拉,只是不討厭的程度,所以才眼睜睜的看著他步上無數人掙扎過痛苦過的絕路。
—「抱歉,妃茵…我必須去。」
如果真正想制止的他,真的想要救他的話,基拉根本沒有機會上那個強襲高達。
她只是太懷念了,基拉的這種溫柔,讓她產生了一種在意的錯覺。
在所有人面對宇宙荒涼時露出不可置信的時候,在基拉比哭泣更絕望的吶喊的時候,妃茵懸浮在無人的移動通道大聲笑著,帶著寂靜中無法宣泄的荒涼,好像此刻她已經站在了終點,孤寂的——窮途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