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是這樣勉強自己。你總是覺得大家都是溫柔的,所以為了回報溫柔的大家,為了保護這樣溫柔的大家而必須戰斗。可是這些都是假的啊……基拉。」妃茵就站在基拉的面前,似乎是溫柔的撫模他的面頰,然而她平和的言語卻讓他感覺到徹骨的寒冷。
「不要再說了……」
似乎沒有听到基拉聲音中細微的顫抖,似乎根本沒有在意他說什麼,妃茵繼續開口,「你是新人類啊,基拉,就算你拼上性命去戰斗,也沒有人會感激你的啊。你的保護,他們壓根就不相信不是嗎?就連你的好友,也是這樣說的——‘身為新人類,站在地球軍,這根本不可能吧。他真的會保護我們嗎’!」
妃茵無表情的緩慢的重復出了當初在門前听到的話語,是那個被基拉救了的叫做芙蕾的女孩說出的話,猶如利刃一刀刀剜著基拉的心髒。
「其實你一直都在介意的吧,即便努力的告訴自己不在意,可是你一直在介意著……所以一直在身為新人類和保護自然人中痛苦掙扎著。」
「不,我……」似乎想掙扎著反駁,可是言語卻依然無力。
「到現在,你依舊在反駁,你是在反駁我的話呢,還是用反駁來說服自己呢?身為新人類,站在自然人中,就算被他們言語所接受,在你心里卻依舊有著無法跨越的牆擋在那里吧,你自己也清楚,這是不真實的……
「是什麼驅使你去戰斗呢,真的只是為了保護自然人朋友,這種脆弱的心情嗎?听到了那樣的對話,你還覺得為他們值得麼?如果你真覺得自己的行為值得,並且不在乎听到的,那個時候,為什麼要轉身逃跑呢?」
面對妃茵的步步緊逼,基拉無法回答。
「只要旁人給你一個借口,你就努力去抓住它,為什麼你會如此天真呢?抱有他們不會,他們不是這樣的,這種幻想。你忘了戰斗的最初,因為新人類而被槍所指的,不就是你嗎?」
現在,你還有那種想要保護自然人的想法嗎?承認我所說的話吧,然後放棄這里……
人是不可能讓其他人的痛苦減少的,只能做出對自己而言最正確的選擇來減少自己的痛苦。
就連想要告訴基拉這一點的妃茵也不例外,但是至于那份選擇做出來的影響力是能夠拯救他人還是毀滅他人,已經無暇顧及。
她做得到的,會盡量去做,但是若做不到的,也只能放手任由毀滅。
她不想再一次的被他人影響情緒,不想再重復過去的經歷過的痛苦,所以逼著基拉清醒,也是逼著自己放手。
「!」基拉因為這毫不掩飾的話語刺激的眼眸驟縮,似乎一直以來他眼前的一切都崩塌了,他信賴的,依賴的,全部消失了。
「你以為你對于他們而言是必須的,但是真正的危險到來時,他們會選擇舍棄你來自救。你的掙扎沒有人在意,你的痛苦沒有人過問,即便你付出一切去保護,最後得到的依舊會是質疑,從一開始你就不被自然人所接受。」妃茵輕言著冰冷而諷刺的話語,
「結果,你的一切努力都毫無意義,所以,我才說你可憐啊……對自己坦誠一點吧,無論他們的言語多麼溫柔多麼美麗,但是事實卻是什麼呢?基拉,在這個地球軍中,你這個新人類注定只是孤單一人。」
基拉蒼白著臉,就連眼瞳都縮小顫抖,這算什麼?
妃茵的言語猶如一把刀鋒利而無情的撕裂了假象,將殘忍的真實擱置在了基拉面前。
「所以,不要再天真下去了,無論現在你怎麼否認我的話,遲早你會被你看到的听到的逼著承認,你已經可憐到我不忍心繼續欺騙下去了……大家都會離開你,我也會……而且,會比他們都要早離開……」
「再見,基拉。」
妃茵最終收回了放在基拉面頰上的手,她知道自己的言語很傷人,她轉過身去不再面對基拉,她害怕繼續下去,自己會忍不住動搖,然後伸出手得到的是和過去一樣的結果。
無論基拉的選擇是什麼,是如她所願的憎恨自然人和她後走向對他而言最好不過的扎夫特軍或是依舊冥頑不靈的繼續勉強自己,戰斗到死,痛苦到死。最後都與她無關了,因為她不會再看下去。
「我知道啊……」死寂的環境中這聲低啞的呢喃,卻讓她身形停在了原地,沒有回頭。因為基拉在她離開的時候拉住了她,
濃重的悲傷與絕望混著炙熱的液體不斷的落在妃茵的被他抓住的手上,他,哭了!?
「我一直都知道啊,我在自欺……一直以來假裝看不到那些疏離,也不去想之後會發生什麼,身為新人類抓著自然人的友誼不放,希望能夠一直持續下去,很愚蠢是嗎……」
妃茵沒有回答,她只感覺抓著她的手力氣大到她無法輕易的抽身離去。
「可是這些,是我想要得到的啊……正因為如此……我才努力的隱瞞自己身份啊,如果可以選擇,我並不想成為新人類,不想坐著那家伙戰斗。我想要的只是和你們一同在中立國度生存啊……我一直就是抱著這樣的希望去努力的啊,如果不自欺,我根本無法繼續走下去啊!」
一直以來的忍耐化作悲痛的淚水源源不絕的從基拉的眼眶中溢出,已經無法躲避,無法自欺下去了,他的身體都在不由自主的痛苦顫抖著,
阿斯蘭質問他為什麼站在地球軍那邊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
他是為了朋友站在這里,這不是謊言,不是借口啊。
當時為了保護塞依他們而被迫暴露了身份,可是妃茵卻接受了他,在他為了保護他們戰斗無意間毀了殖民地的時候,妃茵原諒了他。所以他才覺得即便身後都是自然人,他也不是孤獨的。
「因為妃茵你從一開始就是站在我身邊,才讓我有種,身後還有人等著我,身後有人需要我的錯覺,他們的態度我都可以假裝不在意,就算是我用來自欺的謊言也好,這是一直撐我作為新人類和你們一起活下去勇氣啊。」
基拉悲傷的聲音透漏著掙扎的痛苦。他知道啊,新人類的自己,在自然人地球軍中當然是異類。
可是其中有要保護的人啊再多的痛苦都是可以忍耐的。
妃茵總是擋在了他的面前,以保護的姿態。
因為每次妃茵就在他身邊啊,總能說出讓他逃避的話,總能說出那樣溫暖的話。
因為妃茵一直在他身邊啊……
「為什麼要說出來……如果你的溫柔都是假的,都是因為可憐我,那為什麼要說出來,繼續欺騙我不好嗎!妃茵!」
因為她的溫柔和包容,所以在被卷入了戰爭還能有拼命戰斗的決心,所以在面對其他自然人的敵視時,總能自欺的安慰自己,沒什麼大不了的……
所以一直以來,他才堅信自己的身後有朋友,有妃茵啊。
可是偏偏也是妃茵親口打破這一切,否決了一切,並且告訴他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他身為新人類保護他們自然人都是愚蠢的錯誤的。
「……妃茵也是自然人吧,一直像之前一樣體貼的在我身邊,讓我為你們戰斗,溫柔的利用我到死不是很好嗎?」
妃茵怎麼也沒有想過基拉不是怨恨的怒吼,而是抱著她哭著喊,像個失去了一切的孩子,祈求著溫柔。
她做錯了嗎?她只是想要把基拉推到扎夫特那邊啊,如果基拉無法做出選擇的話,她來替他選擇啊。
「我……」
「我已經沒有退路了……我一直都很害怕啊,妃茵……」作為新人類在自然人中的孤獨,那種悲哀,他是很努力才忍耐過來的啊。
面對自己要保護的朋友們的疏離,就連戰斗,也是一個人面臨死亡的恐懼。
但是妃茵的溫柔給了他很大的支撐,因為她一直在身邊啊,所以才能撐過來的。
所以,不要再讓他孤身一人。
「拜托你……一直騙我吧,妃茵……拜托你……」
悲傷的聲音里帶著微弱的祈求。
無法看見基拉的表情,只是感覺到從身後抱著她的基拉的顫抖,以及那不斷落下滾燙的淚水刺痛著她的皮膚。
「……」
「對不起……基拉。」毀了他的信念,強迫他原來是這樣痛苦的事情……怎麼也想不到會把基拉逼迫到這個地步……終究還是做錯了。
妃茵伴隨對方緩緩松開的手轉過身去正面看著基拉,看著他臉上的淚水和悲傷。
最終還是不忍心繼續傷害這樣溫柔而脆弱的他,「我只是不想再看著你痛苦下去了……新人類的你站在自然人中,很痛苦不是嗎,你不用忍耐了也沒有關系,不用保護我們了也沒有關系……沒有人必須為其他人的生命負責,也沒有人是必須被保護才能活下去。再自私一點吧,不要再為此痛苦的掙扎了……」
在基拉不敢相信的目光中,妃茵伸手捧住那沾滿淚水的面龐,神情無法掩蓋悲傷,「我為剛剛的殘忍話語,向你道歉。但是,離開這里吧,基拉……你不該留在這里,你不是不想戰斗嗎,追逐大天使號里的那架紅色高達,是你的朋友吧!」
「妃茵!」基拉怎麼也想不到妃茵連這個也知道。
「我記得的,最初在那個殖民地上,被你叫做阿斯蘭的少年,搶奪下來的就是那架紅色機體。是你的好朋友吧,所以你才會露出這樣難過的表情吧,之前的戰斗你應該和他一起離開去扎夫特就好了。這樣你就不用再陷入戰斗。」妃茵伸手擦去基拉臉上殘余的淚痕。
「妃茵!」
「我是認真的,即便大天使號的軍人和你的朋友們是真心對你好,卻也不是全部,在這歐亞聯邦內他們都是自身難保,而你的新人類身份一旦暴漏,就會像一個瀕臨絕種的珍寶,地球軍任何一方都想要爭奪,想要榨干你任何一個可以利用的地方。大天使號里的被你拼命保護的人,卻沒有一個可以拯救你。」
「這就是為什麼妃茵拼命讓我看清現實,想盡辦法逼迫我去扎夫特的原因?」
「……」想不到基拉一下子就明白了,而且話題轉變的如此快,讓妃茵無法立刻反應。「反正你討厭戰斗不是嗎。」
「妃茵,果然,很溫柔啊。」擦去淚水的基拉,松了一口氣,只要這溫柔沒有消失……「準確來說,我是討厭這種戰爭,但是啊妃茵,你說的沒錯,已經沒有辦法結束了,從我坐上高達起,就算被阿斯蘭帶回去,又從哪里可以逃開戰爭呢,到最後還是會被逼著參軍吧。只不過所處陣地變了。」
「可是你已經不是孤身一人了,那個時候,你的身邊有你的好朋友阿斯蘭與你共同作戰!」
「那又怎麼樣,那時候我失去你們了啊!」基拉快速的大聲的打斷了妃茵,「到那個時候不是和現在與阿斯蘭為敵的局面一樣了嗎,難道你要我那時候如果遇到大天使號,如果看到你們,還毫不猶豫的舉起劍攻擊嗎。」
「沒錯!」
「我做不到啊!妃茵,我做不到。」基拉忍不住將妃茵拉入自己懷抱,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眼眸中的痛苦和悲傷,「妃茵,我是新人類的叛徒……你想讓我連你們也失去嗎?連你們也失去,我就真的……一無所有了。我不是軍人,也不是為了保護自然人而戰的偉大英雄,只是討厭戰爭,只是想要活下去,想要保護在意的人一起活下去。這才是我真正的想法。」
新人類的叛徒……他究竟是抱有什麼樣的心情,說出這樣的話的呢?「你真的決定了嗎?你選擇的這條路並不輕松,說不定比你想象中痛苦。」
「啊,我知道。」基拉松開了她,露出了平靜的笑容,眼楮里也沒有了因為忍耐痛苦的顫抖,他也不是為了讓妃茵安心說出的違心話語,「已經決定了,只要妃茵一直在我身邊,我就不會是孤身一人戰斗的,為此我不會再軟弱的哭泣。所以,成為我戰斗的信念吧,妃茵。」
「我拒絕……我這樣說你也不會在意吧。」妃茵看了他一眼,嘆氣,結果還是沒能殘忍到底啊……
「我就知道,算了,隨便你。如果你非要這樣決定,我就陪你短暫的走一回吧。」真是,自己的計劃全部泡湯了啊……看了一眼基拉,轉念嘆息,暫時先這樣吧。
就在兩個人氣氛和諧的時候,總有破壞氣氛的人存在。
一批穿著白色軍服的人握著槍支沖了進來,在基拉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圍成圈將他們包圍。而這些人就是他們之前討論的,歐亞聯邦的,軍人……
「這是怎麼回事。」基拉下意識的擋在妃茵前面,
而拿槍的軍人只是回答,「不許動,什麼都不許問,跟著我們走。」
不止他們,就連瑪琉,穆,巴基露露他們以為擺月兌了扎夫特軍放心進入歐亞聯邦時面對突然的這槍支威脅,完全沒能反應。
巴基露露少尉看向身邊的歐亞聯邦的軍人,「維丹夫大校,我想請您說明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貴艦並沒有任何的艦籍記錄在案,也沒有我軍的識別代碼,雖然對狀況進行判斷後允許你們入港,但很遺憾,我們還沒有承認你們是友軍,我們只是依照保安措施對艦只控制和武器管制進行封鎖。」
「但是!」
「這是軍事做法,還望諒解。」
面對這樣強硬的軍事做法,巴基露露少尉無法再說任何話語,她只能服從。而一開始就知道說什麼都沒有用的瑪琉在一旁憤恨的咬緊牙關,因為這位大校說的話任誰听都知道只是一個冠名堂皇的借口,但是卻讓他們無法反抗其所作為,他們怎麼都想不到歐亞聯邦的友軍會這樣對待他們。「那麼請軍官們跟我一起走吧。」
同樣的,還有大天使號上其他的貧民和普通軍人也都被威脅集中到一處。
一切並沒有像他們以為的那樣朝好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