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識望向淺墨逍,他寬寬一笑,點頭道︰「我亦很好奇,小八能將橙玉藏在何處,以至于這麼多年均未有人發現。」
我微囧,側了身,在袖中掏了半晌,卻掏不到所藏之物,心頭猛一涼,急喊道︰「不見了。」
並非玩笑話,確實不在身上。這一認知豈止嚇了我一身汗那般簡單。
淺墨逍也略無措,著了中衣便從床上走下,在我袖間模索了一陣,袖中空空蕩蕩無一物。
「你再好生想想,是否放在別處了。」
短須黑發老者淡定之聲傳來,我費力凝神想了一遍,從相國寺出來,再一路到莫曲,再至今日,我著實想不出,我還將橙玉放在何處了。
我幾近發狂抓著頭皮,蹬著步子不知該如何是好。淺墨逍也靜默立于一旁,皺眉似在思索。不多久,他便問我︰「我不曾見過橙玉,它是何模樣?你最後見它是在何時?我遣人去找,現下也沒多余法子了。」
我想著他說得在理,便努力平了平氣息,一口氣將橙玉之狀說了出來。
听完我所述,淺墨逍詫異,卻又哭笑不得,無奈望著我道︰「小八是說,橙玉就在那小配飾里?便是蕭棠之隨身佩戴的那個小棺材?」
「恩。」我點頭,「就是小棺材,當時我是將橙玉送給蕭棠之的,只不過他一直未曾發現。那日在相國寺,我因一時置氣,不想把橙玉給他了,便趁著與他爭執之際將橙玉拿回來了。這幾日一直藏在袖間,昨日還在的,今日便不見了。」
淺墨逍輕嘆著搖首,轉身走向床邊,在床頭模索了一陣。
我好奇望著他,不解。
模索完畢,他起身朝我走來,嘴角掛著笑意,行至我身前,掂了掂手中烏黑之物,調侃道︰「不愧是小八,能將橙玉藏在這里面,也就只你能想出如此法子了。」
我驚喜結果小棺材,咧著嘴左右細觀了會,道︰「過獎過獎,我原先不過是想給蕭棠之一個驚喜。」說著,從衣襟里掏出錦秦從錦陽城帶回之物。
「這是何物?」
「鑰匙。」我指指手中物什,道︰「這小棺材是用穗娘師傅教的法子做的,別看它外頭是黑不溜秋的爛木頭,里頭可是用玄鐵欠著的,若不用鑰匙,無人能將它打開。」
其實錦秦帶回之物,便是我那日在蕭棠之床板下摳出的小錦盒。當年因蕭棠之承諾不會再想著離開,我便歡喜計劃著將橙玉送予他。卻又不想用太過普通的方式,便央了老頭助我做了這個小棺材,將橙玉藏在里頭。而棺材的鑰匙,則分開兩地,放在錦盒內。彼時,蕭棠之還未成為錦陽城城主,當時我亦隨他住在蕭府。為此,我還特意跑回城主府,費了好大的力,才將錦盒藏于自己原先住的屋內床下。
當時想的是,等哪日我和蕭棠之正式住進城主府,他來我屋內之時,便將橙玉和鑰匙一並給他。然而,從蕭棠之當上城主一直到我遭追殺落進冰河流落與肅彷,他也不曾在夜間宿于我房內。于是,橙玉也一直未有機會給他。再之後,便是在相國寺將橙玉又拿回之事了。
將鑰匙緊扣緊棺材前端的花紋,「 嚓」一聲,小棺材便打了開。躺在小棺材內的橙玉,如今尚在沉睡,從外觀看去,卻依舊光色潤澤,手指輕拂上去,絲絲涼意沁入指尖。
我將橙玉拿出,交給方才與我說話的短須黑發老者。
淺墨逍拿起我開了的小棺材,拿在手里把玩了一轉,笑道︰「昨日你將此物落在我床下,未免你睹物思人,我便自作主張藏了起來。若是今日你不說橙玉所在便是它,我怕是要很久之後才能將她還你了。」
我白了他一眼,奪過小棺材收好,「如今要睹物思人,何須對著它,院內那小子便是最好的睹物思人之物。」
淺墨逍隨我從窗內望了眼院子方向,挑眉點頭︰「說起來,確實很像。不過,二笨要比他善目些,日後定比他爹吃香。這般也好,至少不必找一個如他娘親般的媳婦了。」
「淺墨逍!」我憤憤踹他一腳,正想破口大罵,卻對上坐于上位的那位老者的含笑眼神。我大窘,趕忙收回腳,正正身子站好,用眼神秒殺了淺墨逍無數次。
尷尬站了許久,屋內幾人均不言語,除卻正座之上的老者,其余幾人連同淺墨逍,均湊到了橙玉跟前低聲議論著。我偷偷瞄了幾眼正座上之人,這老者鶴發童顏,青灰長袍著與身,說不出的仙風道骨。我抖了抖身,心里愈發佩服娘親,她是如何將這仙人般的人收服于門下的。
無聊閑站了許久,腿酸正想尋把椅子坐著,對著橙玉低聲討論之人便散了開。我其實有些納悶,他們既然從不見過橙玉,為何能對著橙玉討論這般久。當我問出這疑惑之時,短發老者的回答徹底讓我凌亂了。
他拂著橙玉,將它遞給我後,仰首大笑道︰「我等不過是見見傳聞中的橙玉過過眼癮。這輩子怕也就這一次機會了。」
于是,我又認為,這些老者脾性都有些怪異,或許正是因為這種怪異,才會甘願听從于娘親。
我將橙玉收回小棺材中放好,抬眼便見上座的老者招著手,指著他身旁之位,要我過去坐下。因著方才站了確實有些累,我便不再客氣,也去了上座坐好。
坐正之後,側邊的老者,也就是要我坐與此位的那位開口了。
「一鳴先說罷,各位稍後補充,可許?」
他的嗓音與短須黑發老者不同,短須黑塔老者是略微沉啞的嗓音,明顯的飽經人世。而一鳴不同,他的嗓音便如他的不老容顏,低沉有力,絲毫听不出是出自于老者。
其余諸位老者紛紛頷首,擺手請一鳴細說。一鳴掠了掠花白胡須,正視前方,道︰「小主人該知道,在我們這個世界之外,還有異世。」
我點頭,「知道。」
「主子便是來自異世之人。一鳴不知其余人是否同主子來自同一處,一鳴只知,主子是從兩百余年前的這個世界來的。那時候,與錦陽、莫曲、佔樂共同存在的,還有另一個城池——伯元。如今在史書上,對于伯元城的記載,怕只能在當時吞沒伯元的錦陽城尋到了。」
我再次點頭,道︰「我見過,城主府書房內便有的。錦陽城能在幾百年來均居于三城霸主,便是因為它將伯元城佔下了。」
「正是如此。然,小主子不知的是,主子便是來自兩百年前的伯元城。」
我詫異,捏緊了袖子,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主子原名南宮,為當時伯元城城主,也是伯元城史上第一位女城主。我輩之人的先祖,便是伯元城的官員大臣們。族人輩輩相傳女城主之事跡。當年雖不敵錦陽城,伯元在主子手上戰敗被奪,主子卻在祭師算出大劫之日,將伯元城能遣散之人均秘密安混入其余都城。然而,當時的錦陽城城主卻突變計劃,提前了近十日攻打伯元。」
「那能逃的人都逃走了,豈不是無人應戰?」
右側另一位烏發青衫老者接過話答道︰「不,將士均未逃出城,依舊盟誓與伯元同存亡。只不過,當時戰事發生突然,逃出伯元城的人並不多,也就是如今隱門中人的各位先祖們。」
我與淺墨逍對望一眼,淺墨逍思忖後問道︰「伯元城的祭師?」
「先祖曾說,祭師身懷異能,卻對百年前的戰事,只能做推測,並無法改變。那年他對主子承諾,屠城佔地之血仇,可在百年後相討。主子對祭師之言向來不曾有疑,這也是她為何要將伯元城之人轉移出城之故。主子心中明白,戰事無可避免,戰敗亦無法逃過。」
「我輩之人兩百年來,遷徙不定,卻有一事始終不敢變,此乃祖訓。那便是所學之能,所稱之號。一鳴善熔鑄鍛造之術,號奇斧,為主子兩百年前所贈。」
「鄙人善調兵遣將沙場之術,號流師,為主子兩百年前所贈。」
「善易容模仿之術,號戲子,為主子兩百年前所贈。」
「善經商之術,號笑面,為主子兩百年前所贈。」
四位老者均起身,一次在我面前站定,報出所學之能,所稱之號。
我忙起身與之同立,伸手將一鳴扶至上座坐好,其余三人見此亦回到各自先前之位。
我退至淺墨逍身側,望著一鳴問︰「也就是說,你們等了兩百年,便是為了等我娘親?」
「是。若是主子不在此時現世,自有後輩之人等下去。」
我望著淺墨逍,他也恰看著我,我眼神看了幾位老者,向他示意。他解了我的意思,起身拉了我來到幾位老者中間,袍子一掀,毫不猶豫屈膝跪下,我也隨著他一齊跪下。
四位老者先是一怔,繼而爭先起身欲要扶我二人起身。我和淺墨逍堅持跪著,將四位退回座位。
我率先開口,「四位前輩,以及隱門中的其余前輩們,我代娘親向前輩道謝。兩百余年,幾代人均願意為娘親之命而守候。其中艱辛苦難不說,便是這份心,以及這幾年為娘親所做之事,我錦遲安也該向前輩行這一禮。」
「寧姑姑待我如親子,今日我理應陪同小八一起。」
我與淺墨逍齊齊向前輩叩首,而後淺墨逍起身,我卻依舊跪著,淺墨逍不解。我抬手對他一笑,而後繼續對著幾位老者,道︰「前輩,小遲今日有話要說,望幾位前輩能听小遲一言。」
「小主子無須客氣,先起身,有事坐著說便好。」
我搖首,道︰「此事有違娘命,卻事關眾多人命,小遲不忍,也不能不管。還請前輩先行答應了小遲。」
四位老者相互對視幾眼,而後短須黑發老者首先點頭應承︰「好,小主子只管講,鄙人應了。」
緊接著,其余幾位也一並應了,唯余一鳴一人坐于上座,拂著白須,神色肅然。良久方緩緩點頭,道︰「小主子請說。」
我深吸口氣,將肺腑之言說出︰「前輩,我要前輩們放棄娘親留下之命,助莫曲月兌離戰事,待三城百姓平穩過日子之後,便帶著隱門隱退,日後隱門之職便是維護三城的和平,前輩可答應?」
幾位老者斂眉略沉了臉,抿唇不語。我望向一鳴,這一次他卻不同于方才的嚴肅,反而柔和了眉眼,善意望著我,道︰「小主子若有十足的理由,我等自是答應。」
「恩,自是有的。」我點頭,移了個身對著其余三位老者,「娘親之命我亦知曉,要當年攻佔伯元,殺害伯元子民之人均以命償命,可對?」
三位老者不語,一鳴捋著白須頷首。
我繼續道︰「其中最主要的便是錦陽城錦家,蕭家,可對?」
一鳴亦頷首。
「可那些事情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為何要扯到今日?你們看,錦陽城的百姓日子過得好好的,其中亦不乏當年伯元城留下的子民,可對?娘親的初衷是為子民復仇,可前輩真覺得娘親所為是智舉?伯元城的子民無辜,可百年後的錦家後人和蕭家後人,亦或許其余家族的後人莫不是不無辜?歷史本就是要向前,橙玉的存在,異世之人的到來,本就是違背歷史之舉,若是娘親再將仇恨施加在百年後,也就是今世之人身上,前輩不覺得太過胡鬧麼?」
其余三位前輩依舊沉默不言,一鳴卻嘴角微揚起,拂著胡子,直嘆「好。」
我不解他四人究竟會是和態度,我亦不覺得自己這番話能將幾位說服,何況,隱門這般龐大,即便是說服了眼前幾位,也未必能使所有隱門中人均臣服于此,畢竟,我不是娘親,不是他們世代守候的主子。
淺墨逍走至我身後,將我扶起,笑了幾聲將氣氛舒緩一些︰「前輩們可以先賣小八一個面子,將她所提之事商討思量一番再做決定。小輩以為,小八所言莫無道理。治世最難莫過民安。眼前除卻惑無心和水函之舉,現世可謂都城太平,人壽年豐,若是如此,隱門當做百姓安寧的守護者,亦不失為義舉。」
我附和著點頭,「前輩們可以考慮。不過,相助與莫曲城,我想,前輩們可否避免戰爭,直接將惑無心之舉瓦解了?」
一鳴應著頷首︰「此事小主子交給我等便是,惑無心之命,若非看在他是這一世主子的叔父份上,我等早就將他解決了。如今戰事不可有,不論是惑無心抑或是水函,小主子只管交給我等便是。」
「恩,多謝前輩。」我行禮致謝。
淺墨逍將我拉至身後,又對四位老者開口道︰「莫曲一事,便有勞各位了。不過,小輩還有一事求教。」
一鳴神情了然,道︰「門主說的可是橙玉恢復靈性,前宿體身亡之事?」
「是。」
一鳴輕嘆口氣,沉吟片刻後,道︰「如今唯一的法子,便是將橙玉毀去。毀去橙玉倒也不難,只需用至陽體質七七四十九人之血將橙玉練融便可。」
我皺眉,問︰「即是如此,為何當年不做?莫非是要四十九人的性命?」
若是當年早些將橙玉毀去,娘親也不至于早逝。
一鳴沉了神色,沉沉道︰「非也,只需各人取一碗血便可。癥結不在于此,而是,若將橙玉毀去,一鳴不敢保證,橙玉如今的宿主可否能完好存活于世。」
一鳴不敢保證,橙玉如今的宿主可否能完好存活于世。他話中的意思竟是若毀去橙玉,說不定二笨也會因此喪生
我眼前一怔暈眩,怔怔道︰「不可有萬一,我不能拿二笨冒險。」
一鳴又道︰「當年主子亦是不忍拿小主子你冒險,這才任由身體消損,血仇未報,便身先去。」
淺墨逍扶了我一把,道︰「沒有其他法子了?」
「有,將操控橙玉之人找出,他若停止操控橙玉,便是將橙玉之靈毀去了。」
我搖頭︰「這麼多年了,連隱門都尋不到的人,無人能尋到了。」
四位前輩沉默不語,此後便不再開口。又坐了一盞茶的功夫,便起身要離開,我與淺墨逍將四人送至門外。臨走前,一鳴道︰「開戰之事,小主子無須操心。至于橙玉之事,小主子不妨去找這幾個人,或許只有他們有法子了。我輩告辭。」
一鳴將紙條遞給我,便與三位老者一道離開了。
我與淺墨逍回到屋中,便見穗娘已等在屋內,見我二人進屋,便上前問道︰「事情可有弄明白?橙玉之事究竟該如何?」
我心頭一暖,伸手握了握穗娘的手,道︰「一鳴前輩叫我尋這幾人。」
我將紙條打開,穗娘同時念出三個名字︰惑無心、蕭棠之、良辰清。
作者有話要說︰因編輯要求,此文在榜不能完結。于是阿初打算,正文還有兩章完結,會在明後兩日放出。而後的番外會慢慢寫,得等到下榜。番外會是良辰清,錦函(假七哥),青和慕容之事。
還有便是,阿初完結後會開定制印刷,屆時將小遲,蕭棠之,穗娘,淺墨逍(親們可以要求)的番外放在實體書內。第一次開定制,定的人肯定不多,但是阿初還是希望喜歡此文的人能支持下!鞠躬~~
明天法語考試,阿初還沒,去抱會兒佛教,揮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