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著可可跌跌撞撞地撲下車,彎著腰在車間穿巡,不敢抬頭,就怕那詭異的槍聲再次響起,一路往天橋方向模過去。潘滿滿和年錦也從那里下來了。萬幸,兩人似乎沒受傷,但是一個接一個從樓梯上匍匐滾下來的樣子也是狼狽得厲害。
我們倆好不容易擠過幾輛明顯「追尾」的車和他們會合,可可急急地問道︰「怎麼了?怎麼回事?看到什麼了?」潘滿滿皺眉不說話,微微抬頭,眼神警覺地看向四周。年錦則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示意可可以後再說。我正想抬頭和潘滿滿一樣向四周看,突然之間,一股巨大的壓力從脖子後面襲來,把我硬生生按到了地上。
「快躲到車底!」年錦的聲音帶著緊張的喘息在我耳邊響起,一邊把我拉到了一輛大貨車的旁邊,我和他扭動身體,穿著厚重的警察大衣死命地擠到了車底下。一股惡心的汽油味撲面而來,燻得我差點打一個噴嚏。千鈞一發之際,身後的年錦突然之間伸手捂住了我的嘴,我把拖到懷里。
我又氣又羞,正想甩開他的手,卻突然听到一陣奇怪的腳步聲,帶著「卡擦卡擦」的拖曳的聲音,由遠及近地緩慢靠近。我安靜下來,臉貼到了冰冷粗糙的柏油路面上,側頭看著空蕩蕩的車旁邊,心里面一千個一萬個祈禱別遇到《行尸走肉》里面「喪尸大遷徙」的場景,到時候看著源源不斷的喪尸從我身邊走過,我估計我的神經要崩潰。
腳步聲越來越近,隨之而來的是越發清晰的粗重的喘息聲和詭異的哽咽聲,我終于看到了車的旁邊出現了一對腿,穿著黑色棉褲和髒兮兮的白色球鞋,卡擦卡擦地向我面前走來,腿的另一邊,就是躲在另一輛汽車下面的可可和潘滿滿,潘滿滿死死抱著可可的肩膀,和年錦一樣捂住可可的嘴。兩個人都臉色蒼白地盯著那腿,一動也不敢動,感覺冷汗都要滴到地上了。
年錦的手也一直捂住我的嘴,有一股淡淡的好聞的煙草味。但我沒辦法好好體會,因為接下來看到的事,讓我一下子炸毛了。
那個穿著黑色棉褲和白色球鞋的腿,就在小腿肚子背後,居然還有一雙腿,那雙腿明顯是女人的,也穿著黑色棉褲,但腳上卻是一雙中跟的皮鞋!兩雙腿靠在一起,一般也只有兩人背對背站著才能靠得那麼緊。但是那雙女人的腿根本就不著力,感覺顫顫巍巍地吊著,鞋跟隨著男人的腿的前進顛簸一下下地摩擦著地面,小腿晃蕩著,露出一截血紅色的襪子,我剛剛听到的奇怪的「卡擦」聲看來就是這個造成的。
要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我能做的聯想太多了。首先映入腦海的,是一個女鬼,慘白的臉上都是血,趴在一個男人背上,那個男人還渾然不覺,然後就想到了合體的變異喪尸我不斷地胡思亂想,配著那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和哽咽聲,越想越恐怖,頭上的汗沿著臉頰流下來,把我的眼楮都糊住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個男人和那個女人我只能這麼安慰自己地想著背靠背地在我們四個人趴著的車子中間的夾縫停了下來。我听到一陣呼嚕呼嚕地模糊不清地嘟囔聲,好像是一個男人在說︰「去哪里了!」沒听到有女人的回答,這讓我更加驚懼。接著就听到好幾聲巨大的「踫踫」響聲,感覺是那個男的在死命拍擊著汽車玻璃,把可可他們躲藏的車子拍地微微顫動。兩個人分明被嚇得齊齊抖了一下,向後面一縮,只听「嘩啦」的一聲,潘滿滿的頭撞到了車子下面的一個垂著的鐵鏈上。「糟糕!被發現了!!」我心里大大地嘆了口氣,轎車果然不爭氣,下面空間太小,擠兩個人就捉襟見肘。
「呵呵呵呵。」一聲讓人毛虎悚然的笑聲響起,那個男人彎下腰來,看向了可可那邊。我這才看到他上身穿著短款的深灰色毛線衣,手里拿著一把手槍,他背上果然是個穿著深灰色羽絨服的女人,但是我只能看到長長的微黃色的頭發披下來,沒看到臉。
可惜,雖然現在知道他不是喪尸了,我心理面依然沒有任何輕松感,一種非常壓抑的感覺籠罩在心頭。那個男人竟然有槍,這可是C國帝都啊!平民怎麼可能有槍?他是警察還是軍人?是救援隊的?為什麼行為這麼古怪?我疑慮重重地回頭看向年錦,他的眼楮隱藏在陰影中,看不清楚眼神,但是手依然牢牢地捂在我臉上,死死盯著那個男人的腿,像一尊雕塑一樣一動不動,渾身散發出一種非常警覺地氣息。看到他這樣子,我也不敢貿然地爬出去了。
「被我找到了吧!呵呵呵」那個男人用手槍指著可可和潘滿滿,听聲音應該是個普通的中年男子,但是他一直在詭異地笑著,語氣里面充滿了一種不祥的暴虐感,讓我的心不由提了起來,「給我滾出來!」可可他們看著指著臉的手槍,愣了一會兒,潘滿滿推了她一下,兩人艱難地從車里下面爬出來,潘滿滿一邊爬一邊說︰「冷靜點!我們不是喪尸!」
幸好那個男人沒有回頭看這邊的大貨車下面,我和年錦看到可可和潘滿滿灰頭土臉地爬了出去,他倆很配合地沒有看我們,只是站在兩輛車的夾縫中,我隱約能推測出來潘滿滿把可可攔在身後,直面那個詭異的男人的槍口,可可的腿顫抖著,顯然是極度緊張和害怕。
「你們這些臭警察!現在知道進來救人了?」那個男的說話了,但是語氣還是模糊不清,感覺神智都不太清醒,潘滿滿和可可明顯朝一邊一側身,「撲通」撞到了我們這邊貨車的車沿上,顯然是那個男人邊說話邊把槍口亂甩,甩到了他們的方向。
「我想你是誤會了。」潘滿滿略微顫抖的話傳來,「我們不是警察,我們是大學生。」
「我呸!」那個男人吐了一口唾沫,正好吐到潘滿滿腳下,讓他倆不禁都退了一步。我趴在旁邊,心里面一陣惡心。
潘滿滿沒有生氣,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這身衣服是從警察局拿來的,我們是帝都大學過來的,想去朝日區。」
「去朝日區?」那個男人似乎像听到了什麼笑話似的,突然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他笑得渾身顫抖,連帶著他身後的女人也亂抖起來,看得我頭皮發麻,感覺自己的頭發一根根都豎了起來。
「砰!」一陣巨大的炸響傳來,潘滿滿和可可撲通一聲撲倒在地上抱住頭,但是並不像受傷的樣子。我以前從來不知道槍聲居然是這麼響,震得我都耳鳴了。還好年錦捂著我的嘴,讓我沒有喊出聲來。看來那個男人看來是隨手亂放了一槍,槍法也很一般。
那個男人似乎也被槍聲驚醒了,止住了笑容,走上前一腳踹在潘滿滿的頭上,語氣諷刺地說︰「給我站起來!跟我去大柵欄那里,你們是警察,去朝日區也帶上我啊!」
可可看到潘滿滿被踢得嘴角都滲出血絲了,氣不過,推開那個男人的腳,尖利地喊道︰「你這人有毛病是不是?我們都說了我們不是警察,是大學生!你憑什麼不信!」
那人嘿嘿一笑,放開了踩在潘滿滿頭上的腿,對可可說︰「你說的沒錯,我就是有毛病,我有毛病才會相信你們這些人!他/媽/的狗屁政府,平時吹到天上去了,發生這種事情的時候屁事也不頂!」說完,我看到他居然轉了個身,帶著身後的女人晃悠了一下,腳撞到了車上。那個男人背對著可可和潘滿滿站著,那個女人則變成了正對著他們。
我听到潘滿滿和可可同時發出了一聲絕望的驚呼,兩人掙扎著坐起來,死命往後退,可可嚇得都開始輕輕抽泣了。
那個男人似乎很不滿意他倆的反應,轉過身來,又拿槍指著他們,罵道︰「干什麼?你們倆什麼意思?那是我老婆!我要帶著她去朝日區!」
潘滿滿和可可似乎沒有做出什麼反應,只是靜默地站著,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就在這時,我覺得背後一空,發現年錦在偷偷地緩慢地向車子另一邊移動,並對我做了個跟上的眼色。我一邊擔心被那個男人听到,一邊緩慢地跟上他,艱難無比地向車子另一邊爬出去。等爬出車底看到藍天,我長舒了一口氣,抹了抹臉上的泥土,看到年錦已經繞過車頭,偷偷看著那個男的的背後。
我跟上去,也繞到車頭,扒著車身看他,這一下子把我嚇得夠嗆,一口驚呼終于沒忍住,年錦也來不及捂住我的嘴,只是搖搖頭退開了。我搖搖晃晃地沒扒住車身,摔倒在地上,腿軟得厲害。那個男人回過頭來,滿臉都是蓬亂的胡茬和烏七八糟的血跡和污漬,一雙小眼楮里面閃爍著凶狠的神色。
「你你」我顫抖著結巴著說話,指著他背上的女人。
那個女人明顯已經死透了,臉色泛出難看的青紫色,一雙慘白的眼楮睜得大大的,嘴里和胸口都綁著布帶,讓她牢牢地綁在那個男人背上,她穿著開襟的羽絨服,羽絨服里面的肚子已經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個空空的腔子,血都凝固了。最恐怖的是她的手和腳,手也被牢牢綁在身前,四肢卻都在輕微的抽搐著,嘴巴雖然綁著布帶,也在微微張合,剛剛的奇怪的嗚咽聲從她喉嚨里面傳出,分明是一個已經在變異的喪尸。
那個男人把她綁在自己背上,手里握著手槍,見我指著那女人說不出話來,眼神掃過那個女人糾結的長發,居然露出了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