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飛得很平穩,之後陸熙大概是為了維持她的軍官形象或者是看我哭得實在傷心,給我遞了一條手絹之後沒有繼續和我調侃。
那幾個持槍的士兵估計也是和她不熟,一開始听到她御姐的語氣一副眼珠子驚得要掉下來了的樣子。
我們大致的路程因為我只能推斷從估計我們開始後向西行進了一會兒,在歐美匯購物中心樓頂,幾個士兵開槍逼退喪尸,救了一個隊剛從金錢豹自助餐廳出來的青年婦女和她看起來只有兩三歲的女兒。從她那蓬亂的頭發滿臉的鮮血和斷續地哭喊中我听出來她丈夫——一個政府高層已經掛了,沒趕上營救。
然後轉南,在友誼賓館廣場上降落,那里本身就被海東區內部的軍隊和警察重兵把守,四周都豎著鐵絲網防範各處的喪尸。陸熙下去交涉了一會兒拎著一個大箱子後面還跟著七八個啤酒肚的穿著黑色大衣的中年人,每個人都長得差不多——神態傲慢,油頭粉面,邁著大方步。最後我听到駕駛員和陸熙斷斷續續地「空總失去聯絡」什麼的。我們大概在空軍總醫院上空共徘徊了很久,但是沒有找到地方降落,估計下面的喪尸數量也不是四個帶槍軍人和一個軍官能抵擋的,所以最後只能調轉方向離開了。
我們一飛機十幾個人,降落在海東區與望台區交界處。我一下來就看到了標志性的金淵潭公園,以前曾經和同學一起來這里看過櫻花。透過漸漸打開的後艙門,我看到金淵譚公園旁邊就是另外一個大柵欄的出口,無數白色帳篷林立,內外都站著戴著防毒面具的軍人和特警。他們掃清了一塊直徑較大的半圓形廣場區域,那里烏壓壓聚集了很多肯定是從海東區各地集中過來的避難群眾,正在用鐵柵欄和鐵絲網隔開的十條通道中緩慢蛇形排隊向前移動。我心里默默回憶了一下以前做科研的時候研究的海東區數據,人口大約200萬,假設有二十分之一的人成功趕到,那這里也有10萬人了,十條通道每分鐘放1個人,也得花上7天左右的時間才能把所有人都疏散出去,更何況看這隊伍的行進速度,根本就是在龜爬。當一個C國的人真是不容易,跋山涉水抵抗了那麼多喪尸變異喪尸,最後還要排長隊等那麼久才能出去,也難怪東出口國家體育場那里會發生大規模騷動暴亂。
直升機停在了隊伍旁的一塊開闊空地,看來也是臨時清理出來作為運輸地的,旁邊有另一架直升機,應該是雀巢體育館出來的直升機編隊其中之一,另外三架不知所蹤,估計仍然在執行任務。我下飛機的時候可可總算緩過勁來,雖然還是木木的,但是能扶著我的胳膊一起走出去了,房菁菁則被一個士兵扛在肩膀上,跟著史胖子的輪椅一起走。友誼賓館上來的那些中年男人絲毫沒有尊老愛幼的習慣,直接搶在我們面前趾高氣揚地走了,看都沒有多看我們一眼。倒是那個帶著哭鬧不休的小孩的婦女,整個人一副萬念俱灰四大皆空的樣子,像漂移一樣跟在最後面。
陸熙和兩個士兵在前面開道,出示了一些證件之後我們被逮到了一條紅線刷出來的通道,那條道幾乎沒人,之後有幾個軍人忙碌地走來走去,一看就是傳說中的「內部VP通道」,隔著鐵絲網我能明顯感覺到那些排隊民眾火辣辣的敵視目光,當年世博會的時候我就是排隊民眾的一員啊!現場唯一和世博會不同的是出人意料的靜寂,老人小孩男男女女幾乎都是沉著一張臉,面容麻木,臉上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傷痕,看起來又累又倦,根本沒力氣鬧。有荷槍實彈的士兵在來回給以一些衣衫不整的平民分發棉衣和小凳子。只有接近安檢帳篷那里能听到遠遠的女人小孩的哭喊聲和軍人的厲聲呵斥聲。
我原本以為自己遇到這麼多和我一樣的避難平民會很開心,覺得終于找到大部隊了。沒想到居然是在這樣尷尬的場景下面,看著史胖子坦然坐著輪椅一副「我是羅斯福」的態勢,我和可可都縮著脖子全身不舒服,恨不得跟房菁菁一樣暈過去。還好我們露天走得時間並不長,很快就走入了一個四周都用塑膠封住的連續帳篷拼成的通道。
四周一下子黑了起來,我和可可有點驚悚地走進了一個超級大的帳篷,里面站了一排士兵,中間分割成兩塊,各有一個通道進去,通道里面隱約能看到一些白衣服的護士醫生感覺的人,因為我們是女生,被安排往左邊走,史胖子和中年人他們都已經往右邊走了。
我走進通道才知道為什麼要把我們分開,先是被被一個貌似更精密的儀器測量一□溫或者其他我不懂的東西,總之從頭頂到腳底被刷了一下,然後是把外套月兌了檢查了一上有木有帶什麼違禁品,房菁菁兜里的手槍就這麼被檢查了出來,直接收走了,但也沒為難我們。我的電警棍是早就掉了,手表手機也被收走了,但心里還在暗喜還好我還有一些警察裝備和在四合院搜刮的東西在隨身空間里面,不然多可惜啊。被全身上下都搜查完畢後我以為結束了,沒想到又進了一個比較大的房間,而且這次是彩鋼板做的牆壁屋頂,里面擺了幾張椅子和幾個架子,不知道干啥用,燈光打得亮堂堂的,很溫暖。我一坐下來,心里大嘆一句,這被模來模去的已經比當年我去看奧運會開幕式還要模得徹底了,怎麼還沒結束。
之後進來的幾個白大褂要我們月兌光衣服!光衣服!衣服!服!
雖然我心里很不情願,但是也沒辦法,只好和可可一起縮在角落里面。還好屋子里面沒有男人。這一查果然出了問題,原來那個年青婦女的女兒小腿上有好幾個抓痕,幾個白大褂一下子就嚴肅了,在板子上記錄了什麼,給了我們一套跟醫院病服類似的衣服和統一的黑色棉衣讓穿上。我們手腕上掛著一個綠色的圓形牌子,上面寫著1,不知道什麼意思。那個少婦也拿到了綠色牌子,但是她女兒拿到了一塊黃色牌子,寫著3。可可在我耳邊悄悄說︰「估計是看身體狀況的不同采取不同措施吧。」果然,兩個白大褂上來把少婦和她女兒分開,往兩個方向帶,小女孩哭的梨花帶雨滿地打滾喊媽媽,少婦也拉著女兒的腿哭天搶地不願意分開。最後實在沒辦法,就給少婦換了黃色牌子,讓她跟著她女兒走了。
我和可可等著昏迷中直接被護士扒光檢查的房菁菁,沒想到被兩個白大褂怒斥著趕走了,也沒有看到陸熙,估計不是和我們走得一樣的安檢通道,想到房菁菁她還吐血,估計分不到綠牌子了,我也沒辦法,只好被幾個白大褂推推搡搡地走出去。
又走了一段黑色的帳篷通道,眼前突然一亮!我被突然刺目而來的陽光驚了一下,眼前卻沒有喪尸或是其他隨時要我命的東西了,我們竟然站在了金淵譚公園里面。「我們終于出來了麼?」可可在我身後喃喃道,我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漆黑的三四人高的大柵欄已經在我們身後,另一頭的海東區其實近在咫尺,但于我們已經是天涯的距離。我一瞬間失神,想到了海東區里面我的帝都大學,我最愛的麻辣誘惑,在那里我們幾個好朋友曾經度過了多少快樂的時光,現在所有的一切都離我遠去了。不知道多久之後才能再回來步入曾經正常的生活軌道。
「快走吧!」可可拉了拉我的衣角,我看到不遠處走來的一排臉色嚴肅的士兵,嚇得連忙往前走,沒想到他們直接擋在了我面前,伸手看了看我們手上的綠色小圓牌之後給我們指了路。
我們走到了豎著一個刷著大大的1字的木板的地方,一個戴著口罩的阿姨登記了我和可可的名字,性別等等各種內容後,從一個機器里面給我們每人發了一張磁卡,我的磁卡上寫著六區,98,A,可可的是六區,98,C,又給了我們每人一個大包裹,我正想拆開看,大媽拍了拍手,旁邊一個同樣戴著口罩的人就走上來說別看了,先跟著她走。
我們走進了所謂的1號營地,營地里面有很多白色的帳篷,每個帳篷上都刷著大大的數字和紅色的十字——紅十字會!我心里恨恨地吼了一句。營地地上鋪著一層細碎的沙子,我記得金淵潭公園的地面不是這樣的,看來是臨時砍了樹平了一塊地出來。我們進入的走道兩邊都隔著彩鋼板,左邊是一區,右邊是三區,越走喧嘩聲越大。我不由自主地蹦起來往彩鋼板一面的一區看,蹦了幾次才勉強看到里面來來往往好多人,跟農貿市場似的嘰里呱啦說話,這里的帳篷特別大,跟我們一開始安檢的那個類似了,里面密密麻麻似乎也很多人,沒看清楚。
那個帶路的被我的行為雷倒了,把我拉下來沒好氣地說︰「看什麼看,一區的一個帳篷30個人,全是地鋪,你要去麼?」我和可可听得齊聲倒抽一口涼氣,忙搖頭,這天氣,這季節,這人數,睡地鋪?太可怕了!
「那,我們住的帳篷是多少人的?」可可惴惴不安地問了一聲。那個帶路人沒有回答,我們已經走到了走到盡頭,兩個士兵刷了一下我們的磁卡,放我們進了一扇刷著六區大字的鐵柵欄門里。門在我們身後踫的關上了,一種被關進動物園的無助的感覺從心底升騰起來。
我是多少次春運歷練出來的人啊,為了對得起我這小金子愛財如命的性格,連帝都到魔都的站票我都買過,那一夜那個啊我的腿就沒伸直過,更別說彌漫著臭腳丫子味的六人硬座,臥鋪改坐鋪各種各種但是我衷心的希望,我住的帳篷里面人數少于20人啊,不然比我軍訓還慘啦!之前白大褂和我說綠牌子要留在營地觀察3天,這三天等于坐了一列從帝都到妖都的慢車站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