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罌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女皇,之後也離開了正殿,在幾個丫鬟的陪同下回到了自己的殿宇。
從彎彎的拱門向里看去,這是一個清淨悠然的院落,沒有正殿的肅穆,卻也有著不同其他房屋的高貴。
已是入冬,幾片泛黃的樹葉零零散散的在樹干上飄搖著,彎彎曲曲的小路向前蔓延,直到分開各條小路,伸向不同的房屋。一陣風吹來,有些微涼,幾片葉子從枝頭輕飄飄地落下,輕輕地旋轉。
順著彎曲的主路,走了一會就看見了一座三層的小樓,中間的匾額上三個飄逸的金字,
「賞月殿」。月罌輕聲的念著,這就是自己的住所。
一路走過的院子里零零散散地種著各種花草,有很多月罌叫不出名字。院子里宮人很少,在得知月罌回來後,全部在門外跪著迎接,看不見盡頭的殿宇中,竟然只有十幾個人。
月罌擺了擺手,說著不必這麼隆重,眾人才顫巍巍地起身,在兩旁垂手候著。
本就微涼的冬日,在滿院枯樹的映襯之下更顯得蕭瑟,拂過身邊一顆顆干枯的垂柳,她意識中對這里似乎並不陌生,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
推開房門,外殿的陳設也是一樣的高貴與清雅,紫檀木的桌椅干淨整齊,桌上擺著上好的紫砂茶具,燻香爐還緩緩的冒著青煙。
靠近窗邊的案桌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月罌走近案桌,看到展開的宣紙上面的畫還尚未完成,一時技癢,于是研了研墨,拿起桌邊一只最細的毛筆在畫中勾勒幾筆。再次望去,幾顆挺拔的墨竹栩栩如生,在如絲的細雨中顯得越發蒼翠,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眼角劃到紙邊的一行小字,卻愣了一下。
月罌從進了這殿中就一直靜靜地繼續這幅畫,直到全部完成,身後的小丫頭也一直低頭垂手站著,不發一言。月罌放下筆,仔細端詳著面前的女孩,大大的眼楮,透著一股機靈勁兒,不由得心生好感,溫和地問道,
「你叫什麼?」
小丫頭忙跪在地上,「奴婢是從小跟隨公主的丫鬟,叫婉兒。」
「婉兒?」月罌拉起她,沖她輕輕笑笑,「以後不用這麼多禮節,你我年齡差不多大,隨意一些就好。」她雖然在前世過了十幾年,可再次回到這個世界,又變成了十幾歲的樣子,總覺得自己佔了幾年便宜。
婉兒重重地點了點頭,大大的眼楮里滾動著淚花,她抬起手抹了抹眼楮,細碎的淚珠掛在長長的睫毛上,低聲抽泣道,
「公主還活著,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她從小就在月罌身邊侍候著,雖然這個公主長年累月地臥病在床,但總歸是會喘氣的。時間一久,自然也會產生感情,如今面對她死而復生,忍了許久的淚終于掉落下來。
月罌正想說安慰她幾句,忽然,一道黑影從門外閃進,嗖的出現在桌案前。月罌一驚,迅速地後退幾步,將婉兒拉到身後。婉兒呆愣愣地被她拽到了後面,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還是原來那個整日臥病在床的公主嗎?
黑衣人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冷蕭的眼眸閃過一抹驚奇之色,只是稍稍一愣,隨後單膝跪倒,沉聲道,
「屬下罪該萬死,請公主發落。」
看著眼前之人似乎是自己的人,月罌這才放松了警惕,轉身坐到了案桌後的雕花木椅上,把玩著桌上的玉石筆架,黑衣人的話讓她一頭霧水,緩緩問道,
「什麼罪該萬死?」
「屬下未做到保護公主的職責,才讓人有機可乘,對公主下毒。」
「我現在活得好好的,這事算了吧。」月罌擺了擺手,示意眼前的人起來。目前還不清楚這些事,還是看看再說。
月罌歪著頭睨了眼站立起來的黑衣男子,本就高高瘦瘦的他,在一身黑衣下顯得身材更加頎長,寬肩窄腰,配上一張冷酷的面容,扔到人堆里絕對顯眼。
上下打量了一番,對他並沒有什麼記憶,于是問道,「你是誰?」
「屬下無情,是公主的貼身侍衛,平日保護公主的安全。」
月罌挑了挑眉,這名字真是有趣,看著他冷峻的眉眼忍不住想逗逗,輕輕笑道,
「無情?當真無情?」
無情一愣,顯然有些無措,想了片刻才答道,
「屬下不知。」
月罌見他猶豫了半天也沒答出個所以然來,覺得無趣,這人當真是塊沒有感情的石頭,
「沒什麼事了,你下去吧。」
「屬下還有一事稟報。」無情見她起身要去內室,急忙抬頭說道。
「還有什麼?」月罌停住腳步,回頭向他望去。
「自從公主中毒以來,屬下一直私下查證,終于得知那天的毒藥是--蛇花之毒。」
「蛇花之毒?」她思索了片刻,可完全不明白這是什麼毒藥。
見月罌沒有回答,無情接著稟報,
「這種蛇花生長在我國南方邊界的幻幽山頂,四年一開花,無色無味,銀針也難以測出,中了這毒以後,人會昏睡七七四十九天,最後靈魂枯竭而死。我國一直禁止這種花的買賣,這次很有可能是有人偷偷帶進宮來,這條線索要不要繼續查下去?」
「好,這事就交給你辦了,多加小心。」
她剛回到這里,很多事都是毫無頭緒,既然眼前的人是自己的貼身侍衛,看起來應該很有能力,那交給他辦就是了,早些查清楚也能早些提放,免得日後麻煩。
想了想隨後又補充道,
「以後不必時刻跟著我,我不喜歡被人監視。」
無情眼眸輕輕一動,隨後點頭,再次向月罌行禮,這才離開。
月罌站在原地輕輕念著,「蛇花之毒……」似乎某腦海中出現了這麼一個詞,但總覺得不是屬于她的記憶,心中感到疑惑。
按理說,她喝下了那碗孟婆湯,應該忘記了前世才對,可她不僅記得自己在二十一世紀的全部過往,還隱約地記得這些年的些許片段,雖然零零碎碎的,但卻知道是在這個世間的記憶。想到這忽然「哈」了一聲,挑了挑眉笑道,莫非那孟婆湯是水貨?
笑容剛剛展開又慢慢地停住,她想起剛剛女皇寫在自己掌心的幾個字︰速回私宅。難道除了皇宮,自己還有一處私宅嗎?即便是有,也無需暗地里傳達給自己這樣的信息。月罌搖了搖頭,百思不得其解,看起來只有明日去見她時再詳細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