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魅影點了點頭,從雨家反了那天開始,自己的娘親就面臨著雙重壓力,一面是讓親人喪命的王室,一面是違背祖訓反了南月國的雨家,手心手背傷了哪面都會痛。因此只能親自帶兵前去鎮壓,希望能撫平雨家的悲憤,換回二者的和解,可最終娘親自己卻命喪黃泉。
月罌冷冷一笑,「好一個一石二鳥之計,竟利用自己女兒的死鏟除雨家在南月國的勢力,涑南王還真是不簡單。」
雨舟死前的那副畫面在她腦海中一次又一次出現,她記得清他的容貌,听得清他的每字每句,仿佛是她親身經歷過一般。想到他滿身是血,卻溫柔著對自己說,「雨舟負了公主,只求一死」時,她的心底就像刀割一般的疼。
南宮魅影听完神色一變,只知道當時是五公主迷戀雨舟的容貌才遭此劫難,涑南王也只是失女心痛才會如此,竟從未想過會牽扯出的這些事。
她本以為,那日如不是五公主讓雨舟受盡凌辱,而涑南王又百般的折磨,他也不會自殺,不惜讓雨家與整個南月國為敵。那些天地牢中發生的事全部被隱藏了起來,成為了秘密。對外只是宣稱,雨舟對五公主不敬再先,後又錯手殺了她。
她那時讓自己身邊的隱衛救下其中一個被涑南王滅口的侍衛,因此能得知那些天在地牢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月罌現在一語點醒了她,她忽然想到,那日涑南王如果不是執意不肯出兵鎮壓戰亂,娘親也不會帶著病上戰場,求兩面和解。此時回想,竟隱約地覺得這些事之間的關聯,心里沉了幾分,對涑南王的恨意更是有增無減。
「即便如此,也抵消不了我對你的恨!」她咬了咬牙,此時把話已經講開了,她再也無所顧忌。
「一切事情都有起因,我自然不會奢望四姐的原諒。但是眼下的情形,是不是要先分出輕重呢?」
南宮魅影斂眉不語,她覺得面前的月罌太過于陌生,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整日病怏怏、任人宰割的小女孩了。
月罌拿過桌上的箭,視線掃過那個「影」字,緩緩地道,
「她此時已將矛頭指向了你,若我們再鷸蚌相爭,豈不是讓她得利?」
魅影默了片刻,看著那支箭眉梢慢慢挑起,
「你想與我聯手?」
「無所謂聯手,我只想平平靜靜地生活。」她稍稍停頓,隨後又補充道,
「難道四姐喜歡整日小心提防著別人生活嗎?」
四公主盯著月罌似笑非笑的眼,忽然偏頭一笑,細長的眼眸眯起來,
「你在威脅我?」
月罌拿起桌上的箭羽,在手中慢慢地轉動把玩,既不肯定也否定,
「這樣做暫時就少了一個對手,不好嗎?」
她听完飛快地探過身子,貼近到月罌面前,手撐著桌面,盯著她含笑的眼,幽幽地問道,
「等我除了她以後,下一個除掉的便是你,這樣也好?」
月罌揚了揚眉,清澈的眼楮透著純粹的黑,鎮定自若地與她對視,唇邊噙著一抹淺笑,
「希望你不會先被她除掉。」
「你……」她恨恨地一咬牙,這丫頭,居然敢挑釁自己!若不是懼著她的身份,現在早就直接掐死她。緩了口氣,慢慢地退開,眉宇間卻添了幾分英氣,
「誰先被除掉,很快便知。」說完又退回自己的座位。月罌暗自一笑,這激將法對她來說倒是有效。
這四公主雖然表面上惹人厭,可從小就隨她母親習武,骨子里也是個直來直去的人,如不是這樣,又怎會這麼輕易地承認自己下毒,而且還故意使用那有喻義的蛇花之毒招人非議?
剛剛出去泡茶的小丫鬟捧著一壺茶怯生生地走了進來,屈膝行了一禮,小心翼翼地將茶壺放到桌上。翻過兩個紫砂茶碗就要倒茶,月罌伸手攔住,起身對魅影說,
「時候也不早了,我還有些事,這就回了。」
南宮魅影自斟了杯熱茶,淺淺地咂了一口,眼也不抬地說,
「這茶沒毒。」
月罌輕笑,「我知道沒毒,只是還要去母後那里問安,今日就不叨擾了。」
魅影點了點頭,示意綠珠送客,在月罌跨過門檻的時候,她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幾片茶葉,緩緩地說道,
「你那賞月殿,有內鬼。」
月罌頓了頓腳步,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她,笑了笑。這次魅影殿,果然沒有白來。
冷冷清清的官道上,一匹白馬悠閑自在地慢慢行走。風吹起馬背上人的鬢間青絲,劃過他如玉石般瑩白的耳垂。皎月般溫潤的臉龐清儒俊雅,為這個蕭瑟的冬日,添加了幾分雍容華貴。
慕離輕抬眼眸,見前方不遠處的官道邊上,停著一輛華麗的馬車。車頂的一角懸掛著一個精致的金絲穗子,按等級劃分,里面坐著的,應該是位公主。
他輕拉韁繩,靠向官道的另一側前行。剛離近了些,便看到馬車旁有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鬟,正往他這面看著什麼。一張小臉被凍得通紅,兩手縮在衣袖中,冷得直跺腳,看樣子等了許久。
她見慕離靠近,眼眸一亮,忙在車窗附近低聲說了什麼,隨後點點頭,一溜煙地跑了過來。到了近前,屈膝行了一禮,
「慕公子,三公主有請。」
慕離神色淡然,眼風掃過那輛馬車,車窗開了半扇,里面很暗,看不太清楚。他收回視線,對小丫鬟和顏悅色地道,
「勞煩姑娘轉告三公主,今日在下還有事,望公主恕罪。」說完輕夾馬月復,繞開了她,仍不緊不慢地前行。
小丫鬟緊跟了幾步,見他沒有任何停下的意思,急得又追了上去,攔在馬前,
「公主說,慕公子一定會這次談話有興趣。」
慕離輕挑眉梢,眼里光華閃過,微微一笑,
「怕是讓公主失望了,慕離對任何事都沒有興趣。」
「有關慕家的事,你也沒興趣?」不知何時,南宮緋雪已經推開了車窗,手撐著頭,含笑的眼眸里閃著些許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