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昕哧了一聲,有些不屑,懶洋洋地揉了揉凌亂的頭發,
「她回不回,與我何干?」
「你終究是她的夫侍,難道還要一輩子不見?」花尋暗自頭疼,他從小就是個倔孩子,那會沒少為他費心。
王夫臨終前囑咐自己,為了給月罌續命,一定要找到童昕。他那時整日打探消息,卻忽略了園中的事情,直到帶童昕回園,才發現月罌剛剛進了宮。他們兩人從未見過面,更談不上什麼感情,沒來由的讓他給別人做了夫侍,換成誰都不會甘心。
童昕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反正只是個名義上的夫侍罷了,彼此之間只是一紙合約,只要他盡了應盡的義務,那麼以後便可各過各的,逍遙自在。他大咧咧地勾住花尋的肩膀,濃密的眉毛揚起,朗聲道,
「這麼久不見,去喝兩杯如何?」
童昕雖然比他小幾歲,個頭卻與他相差不多,身材也略為壯實。花尋斜睨了他一眼,偏頭一笑,言語里盡是調侃,
「你再這麼個喝法,小心喝死過去,到時候我可不會為你收尸。」他拍開勾在肩膀上的硬實手臂,又輕聲道,
「我今日還有些事,這酒留到下次。以後我長住在園中,到時可跑不了你。」說完走到自己那匹棗紅馬前,翻身上馬。
童昕吹了個口哨,喚出一匹雪白的駿馬,腳尖輕點,躍到馬上,緊跟了幾步與他並排前行,
「我也要去鎮上轉轉,先走一步了。」說完向花尋揚眉笑笑,一揚馬鞭,一人一馬踏塵而去。
花尋若有所思地望著他那匹白馬,最終無奈地搖了搖頭,帶著馬到了前面不遠處的分叉路口,策馬而去。
花尋的身影消失了之後,月罌才正式打量起自己的私宅來,只匆匆一瞥,便暗自吸了口氣。她一直以為這私宅只是一所小小的宅院,卻不料佔地這麼大,朱紅色的牆壁向兩旁無限地延伸,仿佛看不到盡頭一般。
以這園子的面積來看,院門應建得極盡奢華才對,可偏偏出奇的簡單,卻又處處透著高貴大方。暗紅色的漆制木門從里面向兩旁敞開,隱約地能看到院中青翠的綠竹,悠然寧靜。精致雕琢的門柱上,雕刻著在祥雲中展翅欲飛的五彩鳳,惟妙惟肖,仿佛活了一般。
「這院落重新整修過,那時公主臥病在床,修建園子之事便無人過問,只能按慕離的意思一手置辦,公主若是不喜歡,可重新派人動工整修。」慕離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她的身旁,見她打量著院門,輕聲慢語地解釋道。
他說出的話無喜無怒,月罌卻听出了話中的意思。這園子是三國共同出資修建的,當時可以說是極盡奢華的。但自從出了那件事之後,這園子再無人顧及,他說的是無人過問,實際上卻是任由這些人自生自滅。那時他們都只是歲的孩子,能獨自活著已是極其不易,何況還將整個宅院打理得這麼像模像樣。
月罌對他搖頭一笑道,
「這樣很好,若是修得太過于奢華,反而糟蹋了這里的風景,倒顯得花哨了。」她本就不是個喜歡招搖的人,這園子只看外面,便讓她心生好感。
慕離抿唇笑笑,也不言語,幽黑的眸子燦如繁星。他雪色的衣襟與周圍清麗秀美的風景融為一體,多了幾分清骨俊逸,絕美得如同遺落凡間的仙子。
「公主的院落已收拾妥當,現在去看看可好?」他說完側過身子,為她讓開道路,走在她的身旁。
月罌點了點頭,走上雕刻著祥雲的石砌台階,瞟了眼兩旁出門迎接的丫鬟小廝們,不由得暗自贊嘆。
丫鬟清一色的素絨繡花襖,下面是厚實的素色棉裙,整身衣裳顏色淺淡,襯著一張張紅潤清秀的小臉,頓時讓人覺得如清風拂面,眼前一亮;小廝們均是一身淺灰色厚絨長袍,衣著雖然樸實無華,但僅憑這些人身上的氣質,便令那簡單的衣袍增色了許多。無論男孩還是女孩,眼角眉梢都帶著幾分淡然沉穩的神韻,與整個清雅素淨的園子十分相稱,實屬難得。
兩人沿著打掃得干干淨淨的石子小路往前慢慢走去,經過的丫鬟小廝見了他們都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態度不卑不亢,舉止大方得體。
月罌偷偷地瞟了眼慕離,真不知他從哪兒挑來的這些人,仿佛都沾染了些許他身上的清傲氣質。眼珠一轉,忽然想到了個主意,看來以後完全可以讓他為自己訓練一些得力的人手,以便于實現她小小的願望。
慕離覺得她不住地看向自己,眼珠轉來轉去,仿佛在打什麼鬼主意。眉眼舒展開來,回眸與她對視了一眼,微微一笑道,
「公主可還滿意?」他耳鬢的墨發被風揚起,襯得白皙的面龐更加溫潤俊儒,讓她的心不安分地跳了幾下,偏過頭假意欣賞園中的美景,連連點頭道,
「滿意,滿意……」
整個園中除了那些珍稀的金竹之外,其他地方零零散散地栽種了些青竹。金色與綠色相互掩映,在陽光下更顯得如夢如幻,縹緲得如同仙宮。彎彎曲曲的石子小路兩旁,種滿了不知名的花朵,雖是寒冬臘月,卻仍開得嬌艷欲滴。透過竹林的空隙,隱約地能看到些許亭台小樓,身旁流過一條蜿蜒的小溪,水流緩慢,並未結冰,反而在寒風中卻冒著熱氣。她開始只是假意欣賞,此時卻不由得發自內心地感嘆道,
「這地方真像仙境一樣。」與這里一比,皇宮中的那座殿宇簡直太過于寒酸。
慕離望著她興奮得有些泛紅的小臉,心中慢慢升起一絲不易覺察的情懷,忽然很想模模她細滑的小臉,卻終是忍了下來。
「公主要不要各處走走?」
月罌慢慢握緊了手中的鑰匙,搖了搖頭,
「不了,我有些累了,想先去歇歇。」
「也好,待女皇來了以後,慕離會派人來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