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說著,門外忽然一陣騷亂,他們順著敞開的窗戶向暗香樓大門方向望去,不由得對視了一眼。只見一隊穿著整齊鎧甲的侍衛從外面沖了進來,一部分侍衛留在大廳中,其他的人直接沖向二樓。
大廳中忙碌的伙計一見這種架勢都不敢上前阻攔,有兩個偷偷地溜進里間屋子去報信,剩下的站得遠遠的,生怕被牽連。領頭的侍衛按照畫像一一比對了大廳中的人,接著將那些看過的人轟了出去。一時間大廳中寂靜無聲,一種無形地壓力頓時將整間暗香樓包圍在其中。
門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顯然已經接近了他們所在的屋子。慕離睨了眼房門,眼眸深處漾起一絲凜冽的寒光。忽然,門向里面推開,外面一個侍衛打扮的人剛闖了進來,立刻停在了門口,紋絲不動。
月罌向那侍衛望去,也不知道慕離什麼時候動的手,只見那侍衛發絲間插著幾根兩寸來長的金針,均是貼著頭皮而過,直釘進木門上,雖未傷著一絲一毫,卻足以將他震懾住。
那侍衛愣了片刻,臉上再也掛不住,拔出發絲間的金針就要再次沖進來,忽然見窗邊俊雅如仙的白衣男子又拋過來一物,隨後溫潤至極的聲音響起,
「拿去交給你們頭領。」
侍衛揚手接住,雖然極不情願,可對面男人的強大氣勢,讓他暗自心驚,這個人看起來單薄削瘦,但骨子里散發出的霸氣卻不容忽視。侍衛轉身出去,將手中的東西交給剛剛上了樓梯的頭領。那頭領接過竹牌一看,頓時嚇得頭上滲出了一層薄汗,急匆匆地走到門邊,整了整衣襟,恭恭敬敬地走了進來,單膝跪倒,
「末將蕭遠見過七公主,慕公子。」
月罌不認識他,也就沒有答話,轉過臉仍欣賞著外面亂哄哄的景象。
慕離端起桌上茶盅,輕輕吹了吹,不急不緩地問道,
「蕭將軍這是何意?可否為慕離解釋一二?」
蕭遠微低著頭,心里卻七上八下地敲開了鼓。自己接到女皇命令,來暗香樓查一個人。可整個南月國有誰不知道,這金竹鎮是任何人都踫不得的,本想盡快將那人捉住帶走,卻不料倒霉地遇見他們二人。遲疑了片刻沉聲道,
「末將受女皇之命,來暗香樓辦事。」他皺了皺眉,只有把女皇抬出來,否則不僅辦不成事,連命都有可能會搭上。
「這暗香樓已經從良了,你還來辦什麼事?」月罌眼角見大廳中的那些侍衛待人極為粗魯,暗自惱火,母後手下的這些人,都跟山賊一樣不成?她雖然從始至終都沒看蕭遠一樣,可耳朵卻一直听著這屋中的對話,听他說完,轉過臉笑盈盈地接了一句,故意加重了些語氣。
蕭遠自然听出她話中的別樣意味,忙垂下了頭,干咳了聲,臉燒得通紅,看樣子先前也沒少來這里。
「公主……」身旁傳來極低的聲音,其中還夾雜著些許無可奈何。月罌偏頭睨了眼慕離,對他吐了吐舌頭,她實在看不慣那些作威作福的「大人物」。
慕離輕咳了一聲,不再理會她。對一臉緊張的蕭遠慢條斯理地說道,
「既然是女皇的意思,那就請便吧。」
蕭遠松了口氣,沒想到這麼簡單他就不再追問下去,忙將那塊泛著金光的青翠竹牌遞到慕離眼前,待他接了之後又倒退著離開。
門剛關上,月罌忽然轉過頭來,一臉詫異,
「就這麼放他走了?」雖然賞花會結束了,可被他們這麼一鬧,整個暗香樓也沒剩下幾個人了。
慕離抿唇笑笑,慢慢地喝著茶水,神色間毫無異樣,
「不放他走,還要留下他與公主一同品茶嗎?」
月罌撇了撇嘴,從他嘴里听到一句玩笑實在不易。順著半敞開的窗戶向隔壁瞟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
「也不知道她走了沒?」
「四公主早就走了。」
「當真?」她眨了眨眼,探出頭向隔壁屋子看著,兩個窗子離得很近,南宮魅影坐的位置確實沒了人。
「這麼快就走了。」還以為她來這有什麼目的呢……目的?月罌愣了片刻,腦海中回憶起南宮魅影剛剛的那個笑容,意味深長。忽然想到出宮之前她與自己的那次密談,她說過,「誰先被除掉,很快便知。」不由得暗自吸了口氣,她是來暗示自己什麼的?
慕離見她若有所思,看起來也不想要早早離開,索性倚靠在椅背上,望著樓下那些仗勢欺人的侍衛,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月罌想了半天也模不到頭緒,搖了搖頭,心里還惦記著那曲神秘的琴聲。她注意到,從侍衛沖進來開始,那扇與大廳相連的雕花木門就一直關得嚴嚴的,只進去了兩個小伙計,卻沒有人出來,實在有些蹊蹺。外面亂成這個樣子,難道這暗香樓的管事都不出來看一看嗎?
慕離見她驀地起身就往外走,輕聲問道,
「公主要回去了嗎?」
「不是,我,我出去一下……」既然那伙計不帶路,只能自己去瞧瞧這彈琴之人究竟為何方神聖。
「去哪兒?」慕離慢慢地起身來到她面前,幽黑的眸子帶著些許疑惑。她「前科」太多,讓他不得不小心對待。
月罌眼珠一轉,沖他咧嘴一笑,烏黑的眼眸晶晶亮亮,
「茅房,一起去嗎?」
他听完臉上有些不自然,偏頭咳了聲,白皙的面容上泛起紅潤之色,
「快去快回,時辰不早了。」
月罌連連點頭,繞開他出了小屋。隨後帶上房門,又慢慢透了口氣,揚眉一笑,
「你是正人君子,我是滑魚一條。」說完瞟了眼四周,沒人注意到她,忙往走廊另一側的樓梯跑去。
慕離回想起剛剛她的那個笑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仿佛多了些狡詐的意味。這丫頭偷偷溜走可不是一次兩次了,一想到昨日奚墨帶回的那個香囊,就再無法安定地坐著,隨後跟著出了房門,四下里一瞧,哪還有她的身影,一時間眉頭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