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府史太太臥室
臥房的小榻上一婦人側臥著,只見這婦人高高的挽著隨雲髻,左側插著白銀纏絲雙扣鐲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右側偏後插了朵淡紫色玉簪花絲綢花,襯得臉更是紅潤白皙,只是眼角的皺紋顯示了婦人的真是年紀。
婦人腳下跪著個侍女,為其捶腿按摩。旁邊亦站著侍女,為其添茶遞水。而婦人身後的老媽子靜靜的站著,似乎等著什麼吩咐,臥室門口,一邊一個侍女負責打簾。即使這樣,也不聞一絲喘息咳嗽之聲,襯得婦人撥弄算盤的聲音更加清晰。此婦人正是現下賈府掌權太太,史太太。
「稟太太,小姐來了。」只見一婦人徑自掀開牡丹繡的門簾,一疊聲說道。史太太立馬起身,對著身後的嬤嬤說道「孫嬤嬤快去拿個熱的手爐過來,再去沏壺熱茶,別凍著小姐。」話音未落,就听有人傳道小姐來了。
不時,一丫鬟輕輕拉開門簾,寒氣亦調皮的串入房內。只見,前面一身著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煙紗,梳著雙髻,頭戴玲瓏點翠草頭蟲瓖珠銀簪,約莫6歲左右的女孩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四個約莫11,2歲左右的丫鬟,真正是一雙腳走八步路。
女孩先規規矩矩的向史太太請安,然後一骨碌鑽到史太太懷里撒嬌起來。史太太模著賈敏的頭發,滿臉憐愛的說道「敏兒,今日睡得可好,你自幼身子弱,可仔細著。」
說完又對著眾丫鬟威嚴的說道「這日子越來越冷,你們都給我自己點,要是讓我知道有誰仗著小姐脾性好,打諢耍滑被我知道了,別怪我不留情面。現在都給我把皮繃緊著點。」眾丫鬟連忙應是。
史太太看這些人態度不錯,很是滿意的點點頭。說完,又滿是疼愛的對賈敏說道「敏兒,最近都干些什麼。」「,談琴,繡花。不過敏兒還是喜歡,若女兒為男子,定要走萬里路。」賈敏說道。
史太太笑著說道「還好敏兒是女子,不然敏兒跑出去行萬里路了,娘可如何是好。」賈敏紅著臉說道「敏兒帶娘,爹一起去。」「呵呵,好,敏兒真孝順,不愧為娘的小棉襖。對了,敏兒,今日下午,府里要新進一批丫鬟,到時候敏兒一起去吧,在旁邊觀摩觀摩。」「娘,女兒想,挑丫鬟有什麼好看的。娘」賈敏撒嬌道。
「乖敏兒,是好,可是也不能向你這樣廢寢忘食的看,看多了會移了性情,敏兒又生了七竅玲瓏肝,凡事愛多想。那些悲傷秋月的書還是少看點為好。古話說,女子無才變是德,娘沒據著你識字,可敏兒你也該好好學習學習女子的德行品質。」
「娘,女子應具有婦德、婦言、婦容、婦工,這些女兒都知道啊,敏兒覺得自己的都具備的。嘿嘿」賈敏一臉嬌羞自信道。
「傻敏兒,怎麼可能這麼容易都具備的。不然古往今來被人稱頌的女子不是數不勝數。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傻敏兒,如今你已6歲了,不可再如往日一樣,不是和你二哥一起瘋玩,就是在屋里,下棋。今日下午就和娘一起學學中饋之道。你別不放在心上,要知道只處理內宅亦是一門學問。等敏兒嫁人後,記住一定要我助手上的權利。什麼都沒這手上的權利重要。」看見女兒不信的神色,史太太立馬強調道。
「娘,我知道了,我听娘的還不行嗎?娘」听見娘說什麼家人,賈敏立馬羞得制止道。
過了一會兒,賈敏等告退離去,史太太又軟軟的靠在小榻上,揉著眉心對著心月復嬤嬤說道「唉,都怪我平時太從寵著敏兒,總想著就這麼一個寶貝疙瘩不能虧了去。可是今日才發現敏兒卻如此天真不通世故,只可如何是好。當年要不是我太過單純怎會落得如此地步。」
孫嬤嬤看見自家小姐又陷入以往的回憶,怕太過傷心傷身,立馬勸道「太太何故如此心神不寧,若說小姐不好,說出去誰都不信。這京里誰不知道我們小姐長得是閉月羞花貌,更添有蕙質蘭心。不論女紅還是詩詞歌賦,那樣不是頂好的。小姐又貴為國公嫡出小姐,比常人多了自信那是尊貴,難不成還要畏畏縮縮一股小家子氣。那些中饋,夫妻相處之道,太太從此往後盡可慢慢交與小姐,小姐正是貪玩的時候,活潑可愛,天真爛漫,讓人不愛都不行。在者說了,不是還有太太您,難不成太太還會對小姐不好不成。」
「嬤嬤說的對,是我想左了,以後再慢慢教教敏兒就是,只是無論如何我這心口氣就難以平復。要不是當初那賤人害我小產,好好的哥兒就這麼沒了,現在還用靠那賤人之子。哼,她以為將赫哥兒交個老太太就好了,老太太保的了一時保不了一世,哼。不過這賤人臨死還亂插一腳,讓自己兒子襲爵,還娶大家之女。哼。老爺心里也只有這賤人,凡是都答應她。不過可惜她也福薄,我還沒來及出手她就被老天爺收了。不過,她有了赫哥兒又如何,還不是尊我為母,她永遠就是個上不了台面的。老太太也糊涂,哼,當初嫡出的哥兒沒了,沒見她關心一下,反而那下賤之人的兒子一出生就報過去疼愛有佳。那賤人想母以子貴,也不看看我答不答應,想給我添堵,她還不夠格。」說著茶盞聲落地響起,丫鬟們更加噤若寒山。
孫嬤嬤亦是用絲帕抹了抹眼角,想道當初的小姐也就是現在的太太是何等的天真善良,嫁給老爺時亦是滿懷期待,剛成婚時也好的甜得蜜里調油試的,誰知惹得老太太不待見太太,愣是一下子將身邊的大丫鬟直接抬為姨娘,借此分得太太的寵。
那賤人亦是個心思奸詐的,面前恭恭敬敬,背後卻起了那等歹心。好好的一個哥兒就沒了,更是傷了身子,說道以後不能再有身孕,好在老天開眼,後來終于有了敏姐兒。那賤人本來是要賣了那爛了心的,卻是有了身孕,此事就耽擱下來。
生下大哥兒後,愣是哄的老太太,老爺饒了她,以後亦是恩寵有加不提。唉,好在太太後來變得精明了,更是將家里權利全部拉攏過來,也一次性給老爺納了3房妾室,等鄭姨娘生下孩子更是去母留子,將政哥兒抱在身邊養大。唉,作孽啊,不然小姐怎會變得如此
不過想歸想,孫嬤嬤還是勸道「太太何故想那些齷齪之事,現在可不是苦盡甘來,老太太等熱也已不在,小姐亦是聰慧可愛,政哥兒也孝順,太太還是往好處想。以後小姐結婚,太太就好好的過過日子就好了。」
史太太听了孫嬤嬤的勸告,不置可否。心道「哼,要不是我後來給那老太太和那賤人下藥,現在還有我的好日子?政哥兒看的好,誰知以後,搞不好就娶了媳婦忘了娘,更何況還不是親娘。不過那賤人之子,呵呵呵,不急,日子還長著呢賤人,就好好睜著眼楮看著你兒子身敗名裂,子孫不計,我要讓你死了也不得安寧。哼大家閨秀也不是要听命于我。」
看著太太扭曲的面龐,孫嬤嬤就知道自家小姐沒听進自己的勸告,心里嘆息不已,卻也不好再勸,小姐已不是以前的小姐,入了孽障,月兌身難啊。
史太太心里百轉千回,好不容易平復下來後,對著孫嬤嬤說道「嬤嬤。敏兒也這麼大了,平時一個人也孤單,不知此次進府的丫鬟中有沒有拔尖的,和敏兒做個伴也好。日後要忙著的事兒也多,也沒法老是陪著她,有個同齡的陪陪也好。」
孫嬤嬤詫異道「小姐身邊不是有了很多丫鬟婆子了,平時也就陪著小姐,怎麼還要添人?」
「府里的丫鬟或多或少都失了本心,我想挑個好的,老實的,日後陪嫁出去。從小就開始□,日後也好忠心敏兒。對了,去把王嬤嬤喊來,我來問問。」
一旁丫鬟稱是,立馬出去喊那王嬤嬤。王嬤嬤一听,立馬趕來,對著史太太道「請太太安,不知」
史太太,一揮衣袖打斷王婆子的話,問道「王嬤嬤,此次進府的丫鬟中是否有拔尖的。我要充做敏兒的伴讀。」
王嬤嬤听到「伴讀」不由心里怪叫道「嘖嘖,太太對小姐真正是疼到心肝去了,還要伴讀,只听過少爺有伴讀的。嘖嘖」
又一想「正好,錢家小花也在這里頭,這小花長的也好,人也乖巧,將人說給太太正好。到時候看見小花和小姐一處學本事又和自己娘在一處,錢家人定會感激我,到時候在拜托錢家老二替自己佷子謀個好差事,還不水到渠成。」心里越想越得意,笑著回道「有有,這錢家小花是個好的,老實憨厚,活潑可愛,陪小姐正好。」
史太太問道「錢家的,那個錢家?」王嬤嬤諂媚道「就是太太恩典回家養老的錢老嬤嬤的孫女,听說去年錢老嬤嬤還在家里將要進府的丫頭集在一起學規矩呢。那小花听說就是個拔尖的。」「哦,還有此事,多了,那小花是大二的小女兒,還是」史太太問道。
「回太太,是老二家的。」
「那不就好是小姐的女乃嬤嬤?」「是,是,太太英明,正是小姐女乃娘的女兒。正好將小花和小姐放一處作伴,到時候女乃嬤嬤定會對太太您感激不盡,對小姐也會更加關照,到」「啪」一聲,一個茶杯在王嬤嬤腳邊碎開,茶水散了一地,如淚珠散開,訴說著自己的委屈與生命的短暫。
看見茶杯落地,王嬤嬤嚇得直哆嗦,額頭更是冷汗直冒,忙以頭磕地,求饒道。
一時間,屋里屋外,鴉雀無聲,只听「咚」「咚」的磕頭求饒聲,使這房間的氛圍更加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