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夜里,城市華燈如星河一般輝煌燦爛。
人工A控制下的自動人行道緩緩向前,永遠是每分鐘行進44米的速度。
沒有司機的智能的士在低空、中空來回穿梭,中等運輸量的公交懸浮飛車則沿著固定的立體線路飛馳。
轟隆隆的無軌懸浮公交列車運量最大,載著大量乘客,呼嘯著停靠站台,呼嘯著奔向下一目的地。
街道的地底下,當然還有同樣是由人工A控制的地下鐵穿行。
私家懸浮飛車、不少充當坐騎或交通工具的奇異生物以及機械獸,在各種造型的高層建築上空起起落落。
道路指示牌、門牌、路名牌依然如故,與幾千年前相比,變化不太大,至少在外表上仍然保持著古老的風貌。
城市中沒有立交橋,沒有單行線,沒有紅綠燈,沒有斑馬線,一切交通規則都深藏于城市無形的喧囂、繁榮當中。
這就是路易熟悉的聯邦,路易熟悉的大城市景象——這一切都是因為技術進步,很多古老的城市交通信號設施都已經淘汰,僅僅出于保持歷史風貌或者旅游的目的,部分城市才保持著上古時代以來的各種交通信號設施,聊以為城市風貌的點綴,彰顯著某種歷史的厚度。
路易很快從怔忡中清醒,眼前一切皆是虛幻,虛擬現實的數字世界說到底也不會是現實世界,而他來到這里,更不是為了沉湎于昔日的聯邦記憶,而是為了從西格公司發布的任務中,挑選一些適合自己的任務,是為了通過做任務賺取積分,再以積分兌換西格公司的內部福利。
路易很自覺的搭乘了有五節車廂並且‘免費’的無軌懸浮公交列車。在路易得到的城市交通地圖上,城市‘市政廳’和‘職業公會’,行政辦公大樓離他現在所在地點還有‘蠻遠’的一段距離,自然不可能走著去或者在自動人行道上慢吞吞的行進,而智能的士、公交懸浮飛車等雖然也只是虛擬的‘數據團’,但在這個虛擬城市中也都要‘付費’使用的,需要支付西格公司官網發行的‘虛擬幣’作為車費,而這是初入網格社區的路易現在暫時無法負擔的‘費用’,所以路易在這個虛擬城市里可以選擇的交通工具很有限,免費的無軌列車就是他不多的選擇之一。在這個虛擬城市里,路易就是窮光蛋一個,雖然他在現實當中,在‘進士星’上也是窮光蛋,哪怕他手里還攥著產量頗大的磁鐵山礦區,庫存有礦石、粗鋼、合金等大量工業原材料,他也仍然是一個窮光蛋。手里沒有掌握定價權,自然就是被剝削被壓榨的份,苦逼的囚犯啊。
無軌懸浮公交列車差不多穿過了半個城市,路易終于在‘市政廳’附近的一個‘無軌列車站台’下了車。
剛出站台,路易就看到不少派傳單、派海報、派小冊子的人,在向過往行人派發海報、傳單。這些人有些是商家出錢雇佣的‘時薪發單員’,有些是非政府組織的志願者,還有一些則是所謂‘異議人士團體’(政治團體或環保團體等等)的成員舉著各種表達訴求的牌子,異議人士團體抗議或者反對什麼,老遠就能看見。當然,派發海報、傳單,或者舉牌示威,也需備案登記,取得政府當局的許可證才算是合法行為。
路易皺了皺眉頭,這一幕在聯邦的大小城市可謂是司空見慣了,但是在西格公司的秘密網格社區,也有人搞這一套嗎?
細看之下,路易釋然,那些都是NPC,人工A的智能度真的很高,‘他們’差點就在路易的眼皮底下‘混’了過去了。
在聯邦各大小城市的繁華街市或車站附近,往往會有很多參加社會實踐活動的學校小女生替商家派發廣告紙巾,你走上幾步說不定就會得到兩三包的小紙巾。聯邦公共場合的各種公用或某些半公用衛生間(W.C.)都不會準備廁紙,所以人們對廣告紙巾的態度,一般也都是來者不拒。在這個虛擬城市,在無軌列車的站台外面,路易就看到不少小女生NPC在街道上來回走動,向行人派發廣告紙巾,甚至在路易愣神的一會兒工夫,已經有兩個小蘿莉NPC站在路易面前,可憐巴巴的半伸著手,她們手上拿著的可不就是廣告小紙巾麼,而且還是印著不同廠商的商品廣告。路易一笑,接過了兩包廣告紙巾,兩個小蘿莉NPC羞怯的道謝以後,又象小鹿一般跑開,去攔截下一位行人,繼續著她們的派單事業。
另外,聯邦城市的街市或車站附近,很多商家會提供各種商品的「優惠券」以及美食券、旅游券、美容券、家政服務券、听課券、電影券、團購券等等券單,做推廣、酬賓、周年、節假日、新品上市等各種性質的促銷,包括優惠券在內的各種優惠促銷券,多半印在廣告頁、報紙、雜志和傳單里,四面有虛線提示可以剪下來備用,買東西搭配優惠券一起付帳可以省不少的錢,不用白不用,因此聯邦公民也多半會挑挑揀揀,留下一些廣告頁、傳單帶回家,上面印著的各種商品優惠券,就是他們可能會購買的商品或服務。路易已經發現,即便是NPC角色,虛擬城市中提供的優惠促銷券也並不是應景湊數,而是真有其‘事’,不過嘛,提供的那些貨物和服務基本上是虛擬貨物和虛擬服務就是了。譬如說美食券,虛擬城市最後供應的就是數字化精確描述的食物‘數據團’,可以讓人在虛擬現實的數字世界里,也享受到某種創意性的‘美食體驗’;再比如旅游券,則是在虛擬世界各個獨具創意的數字景點中旅游;團購也是一堆陌生人用比較低廉的‘虛擬幣’價格,一齊購買同一品種的虛擬商品,等等。在聯邦,並不是所有的網格虛擬城市都具備類似的完善功能,硬件、軟件的背後是資金、知識和人力的大投入,西格公司在這方面確實是下了本錢的。
至于無處不有,大大小小各種規格的晶屏——全息投影技術雖然更先進,但是對商家來說,晶屏的成本更低,適應性更廣,反而更適合投放商品廣告和播放影視圖像——在廣告滾動播放的間歇期里,不時插播著聯邦內外的新聞和其他一些電視欄目,同時滾動字幕新聞和字幕廣告的景象,在現實世界的聯邦城市里也是隨處可見。
在虛擬城市中看到這熟悉的一幕,路易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覺,直到走進虛擬城市的‘市政廳’,有點兒恍惚的他,這才回過神來。收拾了各種心情,路易開始辦事。
‘市政廳’幾乎沒有工作人員,到處是自助式的市政信息終端,同時有A機械人或A機械獸等候召喚,隨時提供相關的咨詢和幫助,這跟現實世界是一樣的。
在信息終端上,路易翻看了好一會,卻不免有些大失所望。西格公司的任務評估與發布系統,在官網節點的信息終端上發布的各種公開任務,類別很多,數量很大,但能夠在‘三獄星系’做的任務卻不太多,而能夠在‘競技場四號星’(進士星)做的任務就更不會多了,而路易知道自己的情形,他短期內是不可能離開‘進士星’這個監管區的,因此非‘競四星’的任務暫時是沒得做了。
進士星上能有什麼任務?
除了路易已經知道的,譬如在行星上獲得的粗煉礦石、粗鋼、合金材料都可以算作任務,提交給西格公司,在虛擬城市‘市政廳’的信息終端上顯示的是‘長期有效’類別,來者不拒,敞開收購,面向所有人;再譬如各行星上的動植物組織樣本和完整的動植物或‘全體標本’;實地的地理情報;礦物勘測資料;動植物分布考察報告等等這些。路易最多也就是了解到,各行星上發現的珍稀物種的組織樣本或者,發現的珍稀礦石都可以作為任務向西格公司提交,最終任務評價要高于一般的任務。
另外,在各個行星上,建立星球本身的貿易路線乃至貿易體系,建設城鎮、塞壘,邊界巡邏等等也算大型長期任務。
除了這些,進士星的開發程度畢竟還很低,更多類型的任務就不會有了。
路易強耐著性子,仔仔細細的翻看信息終端,終于還是在官網節點的任務評估與發布系統的‘子模塊’找到了最接近自己要求的近似信息。
在西格公司的任務系統中,有一個求購信息/出售信息發布欄子模塊。其中的求購信息不用多解釋,只要能夠登錄西格公司節點的人,都可以在這個發布欄求購某種東西。而出售信息,則是出售各種商品,新品、舊貨都有,大多數是訂制產品、手工訂制產品、手工DY產品等個性化產品,另外還有二手貨上架拍賣(包括維修、返修的二手貨產品),以及各種商業性質的服務——各種技能/技巧的培訓服務,某些專業領域培訓,某些產品的高級技巧培訓(不少先進產品的功能很多,但是人們大多數時候不一定能夠發掘並運用到所有的功能,必要的培訓還是有市場需求的),甚至部分情報的搜集和分析服務也有人在這個發布欄上發布,尋找特定的目標客戶。
除了信息發布欄的即時信息發布以外,還有一個著眼于長遠生意和回頭客的意向訂單系統也讓路易很感興趣。任何人都可以在這個意向訂單系統中留下一段說明或者自己的能力介紹,就是說明自己能在相當長的時間段內,可以做些什麼,能做哪些東西,能提供什麼服務等等,然後等著潛在客戶自己看到後聯系。當客戶使用生化智腦的智能搜索引擎功能之時,如果他覺得某個留言者的說明有可能幫到他,有可能能夠做出來他想要的東西,他就會在意向訂單系統中比較具體的描述他的意向和要求(比如成本、價格、質量、規格、交貨截止日期等)。如果留言者在意向訂單系統中看到某個客戶的意向,又覺得他自己可以做到,就可以直接回復並與客戶聯系洽談。這實際上,就相當于高級手工訂制的前期流程了。
最後,路易還發現了一個合同競標系統,也是他可以利用的。某些預先有著特殊條款規定的特別合同,只要還沒有最終完成,其他人是可以在這個合同競標系統中,通過快速競標的流程,搶奪他人已拿到手中的合同;而已經拿到合同者,也並不是萬事大吉,需要時刻防備正在執行的合同被他人以更優更快的條件搶走,那就虧大了。
路易總算是沒有太失望,記下這些‘游戲規則’之後,他在信息終端上接了幾個現階段比較適合他做的任務後,就退出了‘市政廳’,他還有一些其他事項想辦,有些事項自是需要暫時放一放了。
在‘市政廳’外,路易在內心里掙扎了好一會,還是忍住了跟家人取得聯系的,他現在這種狀況也不適合,容易引起諾頓家族的警惕。
那麼,路易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很清楚了——那就是跟他那些從未謀面的以前的舊部重新取得聯系。在犯案之前,路易違反聯邦法律,制販售數種軟性毒品以賺取巨額資金,從而得以遂行他一系列的殺人滅口的計劃。在這個過程當中,路易很自然的以聯邦星際網格為媒介,間接建立了一個地下犯罪網絡,在他的手上掌握著一批主要來自于底層社會的各類人手,這些人有的承當著收集情報的任務,有的則負責分析情報,有的擔當追蹤盯梢或者秘密監視的任務,還有的人則負責干‘濕活’(暗殺、綁架、爆破、竊取、下毒、襲擊等等),還有的人則參與到路易手上的地下經濟體系運作,包括了‘洗錢’、走私、銷贓等渠道在內的偏門生意以及合法的掩護公司。事實上,路易甚至還輾轉通過投資和入股等合法不合法的手段,在事實上控制著好幾個地方性的媒體(報紙、雜志、電視台、網絡公司),他一直象聯邦很多媒體的老板一樣,同時擁有著其它身份和產業,與聯邦政府、地方政府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當然不會跟聯邦政府或者地方政府輕易對立。事實是很多媒體的老板,有許多私人產業需要聯邦或者地方政府的支持,所以,聯邦的媒體上雖然也能不斷見到批評性的新聞報道,但力度都是受到某些行業‘潛規則’有意識的控制的,這個不須解釋,是人都該懂的,新聞控制從來都不是什麼獨裁社會、威權社會的專利。路易自己手上這個地下犯罪網絡,他一直就稱作‘舊部’,目的是為了掩人耳目,混淆視听,當然他以前那些手下一直認為這只是代號或者暗語。
路易要聯系‘舊部’,目的的很簡單,不管是對付諾頓家族,還是應付將來可能來自于黑暗教會的危機,又或者在暗中推進他的某些計劃,都需要大量資金的支持,因此他必須要與他那些暫時潛伏下來的‘舊部’手下重建中斷了的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