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963年的12月就快要到了。
薩科邊疆大區的防務大展漸入高潮，路易的采購計劃已經如期完成，在域外與河外異族打得不亦樂乎的路易麾下前線兵團，上個月就已經秘密接收了二十幾批外購武器裝備。
路易‘偷渡’潛入聯邦境內以來，通過實施一系列環環相扣的秘密行動計劃，打出了一套重重的‘組合拳’，等于照著諾頓財團的心窩子、腰眼子等軟肋要害，就這麼連續給了好幾下毒手黑腳，立時就讓諾頓財團和諾頓家族焦頭爛額疲于奔命，短時期內是再也顧不上派人追殺報復他的那檔子事了。
路易本身的武技路子和格斗哲學，都信奉‘進攻’二字，要麼主動進攻，要麼防守反擊，精髓和要旨都側重在‘進攻’上，不擇手段的閃擊、偷襲、突擊、伏擊、游擊、暗殺，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的殲滅戰理念貫徹于他的骨血筋肉之中。不僅如此，路易就是做其他事情，做學術研究也好，做投資理財也好，還是怨仇相報，他骨子里其實也貫徹著進攻精神。
現在，他的‘進攻’行動，毒辣而精準，狠狠擊中諾頓財團的七寸，終于讓諾頓家族直接針對他個人的復仇行動暫時消停了下來——
當前還在域外炮灰戰場上鏖戰的‘路易’替身，就這幾個月，已經遭遇了不下五十七次刺殺。層出不窮的暗殺，越來越厲害的刺客，就象如影隨形的吊靴鬼一樣，死死跟隨在路易替身的身邊，如同死神伴隨貼面熱舞，生死僅只一線之隔。路易留在炮灰戰場上的替身，已經多次被神出鬼沒一般的刺殺者差一點宣判‘死刑’，行刑鍘刀倏然落下眼看就要斬斷頭顱的那種危急緊迫，充塞著戰場上的每一天每一夜。路易的替身，現在就是呼吸吐納都需小心，甚至偶爾一次失神或者一道噴嚏都有可能讓‘它’人頭落地，一旦犯錯絕無僥幸，‘它’只會在第一時間被敵人碾為塵土。
而這種態勢是路易本尊所不能容忍的，替身就是替身，掩人耳目混淆視听而已，西格公司方面就是沒發現問題也只是他們根本沒有往那方面去想罷了，但若是路易的替身頻繁被各種刺殺所牽絆糾纏，終有一天會引起別人懷疑而可能露出馬腳，所以他無論如何都必須出手，都必須設法打斷諾頓家族的復仇節奏，至少要‘逼迫’諾頓家族暫緩行動一段時間，怎麼也得等他回到域外再說。
路易從星際網格上剛收到的前線絕密報告看到，一切直接針對‘路易’的刺殺行動都已戛然而止，距離最近的上一次刺殺行動也發生在‘諾頓十五’行星事件之前。這一切都表明了，路易的進攻行動，尤其是‘諾頓十五’行星事件後續引爆的金融狙擊風暴很有效，諾頓家族暗中出錢指使的復仇行動當下已經暫緩，至少在諾頓財團挺過眼前這一波金融狙擊風暴之前，他們是無心再對路易做些什麼了。
另外一方面，路易雖然因為潛入聯邦而沒有真正參與炮灰戰爭初期的戰事，但是他有留下替身掩人耳目，根據路易事業部內部通行的積分計算與分配規則，相應分配到他這位老板名下的績效積分、貢獻積分卻已經翻著筋斗一般飛速增長，聯合參謀部的秘密報告上也有匯報。
路易此時擁有的西格公司積分，換做是一般的A級重犯，已經可以從西格公司兌換到‘域外拓荒領地自由民’和受限制的聯邦公民身份了，可見炮灰戰爭的積分是極其豐厚的，路易幾乎等于‘沒干什麼事情’就坐享其成了。
但是誰讓路易是一方勢力的首領呢，這就是他該得的。
當老板自然就有當老板的風險和壓力，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應付裕如的。是帶頭大哥你得管小弟們的開支，是長官你就得管部屬的死活，總之是老板就有庇護下屬之責，護犢子的老板永遠比刻薄寡恩的老板受歡迎，老板還得做到利益均沾，你吃肉總得讓別人喝湯，否則一點好處沒有，人家憑什麼忍著熬著跟你走，人家憑什麼擁戴你、支持你、信服你以及不打折扣听你命令行事？這些就是老板該承當的職責和義務了。當然，首領也好，老板也好，長官也罷，領導也罷，在履行職責和義務、承擔著風險和壓力的同時，該他享有的權利和權力也得與其承當的職責和義務相匹配，否則哪個首領，哪個老板又肯做這麼個只有付出沒有回報的公僕？
象路易這般拼命打下一片天空，擁有一方勢力，有事自有部屬服其勞，積分什麼的還不是手到擒來？
但路易這麼辛辛苦苦的采購武器裝備，也是履行他身為老板的一份職責和義務，不想有朝一日被部屬拋棄甚至反目成仇敵而已。
是的，路易擁有來自于黑暗教會的魔鬼‘金手指’，他還接受了布萊恩－卡爾這位聯邦兩院院士的傾囊傳授精心指導，路易擁有非常非常非常厚實的技術底氣。
但是，權力和權利從來都不是一廂情願和單方面的，路易在享受權利和掌握權力的同時，也要履行他應盡職責和義務，就是這樣了。
「總算是暫時清靜了！」
上課之前，回想著諾頓家族已經暫緩行動的復仇以及自己當前的積分收獲情況，心情不錯的路易在心里想著，順手就點上了一支香煙。上古時代就有的禁止煙草運動鼓吹了幾千年，到現在也沒能把香煙、雪茄之類的煙草制品給成功消滅，可見人類的嗜好一旦形成氣候，頑固以至于斯焉。
之前剛剛在內部人員力量訓練房做完基礎力量練習，又在身體機能調理艙做了整套的調理服務，路易現在已經換上了一身俱樂部的制式教練服，準備上今天的一堂公開指導課。
路易現在這個偽裝身份擁有著‘搏擊教練資格證書’，因此路易輕而易舉的就在薩科大區－新列寧格勒都會區的一家格斗搏擊俱樂部，謀到一份‘客座教練’的輕閑工作，不但可以免費食宿，免費使用俱樂部所有的訓練器械、醫療調理設備，還享受‘客座教練’的課時薪酬與各種貨幣的非貨幣的補助，代價則是他必須在俱樂部完成相應數量的教練課時，上課時間他可以自由選擇。
***
路易在各種壓力的逼迫和各種資源的堆積下，眼下已經修到了進階六段大圓滿，正向著突破強化一段段位的方向飛奔。
路易勇猛精進的進步速度，絕對是一日千里駭人听聞的邪門妖異。
很少有人能象路易這樣，沒有良師指導，只是自行模索，也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就迅速掃清自身在進階級別各個段位上的晉級障礙，精進修行到如此地步。
當然了，也很少有人能夠象路易這樣，大量佔有技能在進階級別、強化級別的系統化傳承知識以及他人修行經驗——成千上萬的活傀儡，‘貢獻’給路易大量的進階級別以上聯邦各流派技能資料；‘進士星’某些囚犯為了求得路易的晉級指導，以至于聯邦各流派進階級別以上技能的系統傳承知識和私人修行經驗，都有被大量的‘自願交易’給路易；路易還從那些接受他晉級指導的‘囚犯試驗品’身上，通過各種實驗逐漸積累了龐大的研究數據資料。
如此海量的知識佔有、數據積累，再加上計算資源的大量傾斜，大量極具針對性的比較研究和靈境推演，路易在進階級別各個段位的技能修行，已經不會有任何走偏的可能。
就是強化級別的技能修行，路易可能出現的升段障礙，也肯定只集中在後面強化四段、強化五段、強化六段這幾個段位，因為路易手上關于這幾個段位的資料明顯偏少，尤其是與強化六段關聯性較強的資料，更是寥寥可數。
路易的技能修行，其時面臨兩個方面如何選擇的問題。
第一，當前階段，自身的技能修行要不要完全借助外力和‘外腦’的輔助介入？
要知道，在大星際時代，超級計算資源的極大豐沛，虛擬現實靈境技術的高度發達，各學術領域虛擬仿真實驗的經驗有著海量積累，虛擬仿真算法和相關數學模型的高度成熟，人工智能學術與工程應用的高速發展，都決定了銀河系多元文明體「虛擬即真實」的技術背景——在相當多的研究領域，虛擬計算得出的‘虛擬仿真實驗結果’，與現實實驗結果完全相符的概率可以高達99.99%以上；大量的學術研究，在很大程度上，已經不必再經過無數次實驗的窮舉試錯，不必再投入巨資和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反復驗證，而是只需要大量的虛擬計算，加上相對少的驗證/性/實驗數據即可；多數的研究結果，也不必再由業內同行的其他第三方，于現實中準備近似的實驗條件，完成近似或相同的實驗項目，得出相同或近似而不是悖反的結果，從而印證並認可某個研究結果的正確性、可重復性或者可驗證性，現如今僅僅需要調用超級計算資源在虛擬靈境中重復完成虛擬實驗，經過數據擬合與比較研究，即可明確知道某個研究結果的可信概率是多少、正確概率是多少，繼而作出判斷也不難。
這也同時意味著，這個星際時代的很多事物和現象，即使是偶然性或者概率性的事物和現象，測不準的事物和現象，或然性的隨機事物和隨機現象，模糊性的事物和現象，都已經可以用某種相當精確且‘量化’的數學方式完美涵蓋之，並作清晰而直接的‘描述’與‘表達’。
簡言之，‘虛擬即是現實，現實也可虛擬’。
這也就是說，在技能修行這個範疇，‘虛擬即是現實，現實也可虛擬’這一說法，在多數情況下也是同樣可以成立的，即使虛擬計算的對象是超級復雜、超級深奧的‘宇宙寵兒’智慧種人類。在佔有充分必要數據的前提下，即使是對智慧種人類的復雜生化體系進行大數據量虛擬仿真計算，其計算結果，在現實中也基本可以當作準確概率在95%以上的數據謹慎運用。當然，佔有的相關數據資料越多，最終計算結果的準確概率就越高，也越貼近現實，甚至可以與現實完全吻合。
路易完全可以借助銀河系聯邦這種「虛擬即真實」的技術背景，借助外力和‘外腦’的力量輔助自身修行。很多人、很多武技流派也都在這麼做，只是程度各有差異和側重而已，至于其中利弊如何權衡，就完全看個人的選擇了。
第二，如何對待各武技流派固有傳承體系中那些廣適性、妥協性、同質化的元素？是保守折衷的中庸態度，還是采取狂飆激進的極端路線？
在聯邦境內，任何一個‘武道流派’、‘武技流派’或‘格斗搏擊流派’的系統化傳承知識體系，都不可能適用于所有人，而只能適用于特定的一部分人。
因此，一個從青少年選材、逐級培養、長期跟蹤評估，到競技競賽、逐級篩選、逐級晉升的金字塔型人力資源培養甄選系統，包括列為‘商業秘密’範疇，用于選材、評估、潛力、甄選等方面的一系列應用數學模型（以數學方法和數學工具解決實際問題的關聯性集合，即‘數學模型’），便是一個民間‘武技流派’生存發展壯大所必須具備的基礎條件。
很多人固然會選擇適合自身條件、自己也較為感興趣的武技流派去加入，但所謂‘徒擇師，師亦擇徒’，每一個武技流派都只會選擇那些能夠與他們固有知識傳承體系相匹配的加入者，作為自己流派的正式學徒生予以培養，並且學徒生的匹配度越高，就越是能得到流派的重點關注和資源傾斜。
一般來說，學徒生基數越大，尤其是較低級別的學徒生招錄基數越大，最後逐級篩選出來的高級別精英學徒生就越多。所以呢，以‘撒大網’的方式，獲得盡可能多的學徒生源，就成了所有武技流派的長期任務和目標。
千百年沿襲著‘撒大網’方式競爭優質生源的做法，長期‘自然選擇’的結果，導致了各個流派固有的系統化傳承知識體系，從里到外都浸透著很多廣適性、妥協性、同質化的元素，各方面折衷、妥協、平衡之後，修行時安全倒是安全了，廣適性什麼的也提升上去了，可以讓更多普通學徒生容易入門、踏實上路，也能增加更多的生源基數。
這些個廣適性、妥協性、同質化的元素，尤其在公民基礎技能階段表現得最為明顯，到進階級別則只是相對不那麼明顯了。唯有到了強化級別，流派傳承知識體系在這個階段往往被有意剔除了許多廣適性、妥協性、同質化元素，流派技能修行的指導思想，也重點轉到擴大和強化每個人的差異化、特點化優勢的方向上。對強化級別的精英學徒生，各個流派都注重指引和輔導他們走上他們自己獨有風格的修行道路。事實上，強化級別的系統化傳承知識，也是各流派傳承體系的精華所在，一個流派到底有沒有豪門底蘊，就看在強化這個級別到底有料沒料。
對路易來說，他搜集了很多武技流派的系統化傳承知識，但是絕不是所有的流派傳承都能適合他。尤其是流派傳承知識中的那些廣適性、妥協性、同質化的元素，其中的大部分對路易而言都過于中庸折衷，與路易各方面條件的特定契合度，或是太低，或是相對較低，讓他總有削足適履的局促和難受，尤其是效率和速度絕不會讓他滿意，完全不能滿足他現階段對效率和速度的偏執需求。
對路易來說，‘彼之蜜糖，我之砒霜’，只要不是與自己完美契合、高度契合的流派傳承知識，既沒效率也沒速度的流派傳承知識，哪怕是來自豪門武技流派的系統傳承知識，也不過是垃圾而已。
所以，在兩個方面的選擇上，一是考慮到外部種種迫在眉睫的壓力，即戰力很重要，有什麼就得用什麼；再就是考慮到自己大部分時候只是‘技術宅’一個，並不需要親自上戰場，關鍵時候有足夠自保和逃跑的實力就足夠了，所以基于這兩點，路易選擇了激進和偏執的路線。
路易在自身技能學習與修行過程中，就是在「虛擬即真實」的文明背景下，大規模、超常規引入外部計算資源，對他目前所收集到的來自聯邦各流派的技能數據，進行嚴密細致的巨量虛擬計算和反復推演，基本‘剔除’那些與他自身條件契合度並不很高的廣適性、妥協性、同質化元素，並針對自身各方面條件作了量體裁衣式的最優化調整，並且逐步模索著建立了僅僅針對路易自身修行的專屬數學模型，一個龐大、嚴謹、周全、細密、可應用的個人專屬數學模型體系。
其實說白了，路易這就是最大限度的借助于外力，借助銀河系整個多元文明體系的力量，追求自身技能修行道路的‘簡單化’和‘效益化’，不斷修正和提高「技能修行專有數學模型」對自身的契合度，降低自己在技能晉級、升段上的難度，掃清修行上層出不窮的‘知見障’，講究效率和速度，力求以最短時間獲得最大化的修行效益。
一句話概括，「最優」與「速成」而已。
對具體特定的某個人，比如對路易自己而言，這種整體數據最優化的專用數學模型，最大優點就是特定契合度很高，依據數學模型給出的優化數據指導他自己的學習修行，可以少走和不走彎路，長時間以飛一樣的速度進步——當然，這其實是一個借助外力、‘外腦’介入，極端追求修行效益的功利化階段，個人的能動性與創造性在這個階段等于削減到了近乎于零，完全依賴外部計算資源的計算推演，完全依賴計算資源、能量和營養、功能藥劑等資源的大量投入，極端的燒錢。修行者則只需要按照計算推演的結果，一步步遵循著修行，就一直可以修到強化六段為止。
這種燒錢的修行方式絕難普及，也許僅僅只適用于少數人，但至少對路易這種‘技術宅’而言，能夠用技術解決的難題都沒有問題，這就是最適合于他的解決方案，其他的都不需要加以考慮。
在目前而言，在越來越深入的技能研究中，路易‘強烈’的感覺到一點，進階級別和強化級別，包括強化級別六個段位的技能在內，聯邦現今各流派的系統化傳承知識，只要計算資源足夠多，只要計算時間足夠長，其實都是完全可以用某種可‘量化’的數學模型，作出最精確的量化‘描述’和量化‘表達’的。
路易越來越相信，大多數普通人很少了解的，只存在于少數普通人口耳傳說中的超級進階級別、完全蛻變級別肯定是存在的，軍武技能‘準將’以上級別多半也是存在的。大多數普通人幾乎不了解那些級別，估計只是因為他們所處的層面和地位還不夠，接觸不到那個圈子、那個層面的人罷了。
但是呢，對這些個超越了強化六段級別，更高層面的技能級別，路易估計很難再用精確可量化的數學模型來解決問題了，路易自己估計他最多也就能建立一個模糊化的數學模型作為模索向前的參照，這是他的極限了，而且為此消耗的資源太過駭人，也未必劃算。
「強化級別之上那些更高層面的級別，是智慧種自身演化進步的更高階梯，也許靈感與悟性，創造力和想象力，還有泛精神力領域的突破，這些純粹‘唯心’的東西，才是晉入到那個層面的‘機緣’所在。
雖說人力有時而窮，但外力也不可能長久仗恃，真要是走到了強化級別的盡頭，關鍵點應該就是在這上面了吧。
或許，這就是各個‘武道流派’、‘武技流派’存在的價值所在。
多樣性存在還是有其必要的，嗯嗯。
呵呵，平時學點哲學，果然還是有用的；有人說哲學沒有什麼用，那只是因為他們沒有用對地方而已。」
路易喃喃自語，順手打了一個響指，捻了捻指間還剩一小截的香煙頭，曲起指頭干淨利落的一彈，煙頭嗖的飛起，精確地掉進五米以外的‘垃圾收集巢’，一粒煙灰都沒有掉在地上。
路易搖了搖頭，「想那麼遠干嘛，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距離公開指導課的上課時間還有十分鐘，路易點燃了今天的第二支香煙。他已經有些日子沒抽小雪茄了，那玩意雖說比標準雪茄省時間，但抽完一支二十分鐘左右總歸是要的，而且雪茄不抽就停止燃燒，等上三五分鐘不抽就熄火，也不太適合正在忙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