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哪兒？」水長東一邊收拾桌子一邊跟正在研究兩份合同的胥克念說。
「想去星河。」
「為什麼？」
「星河專業啊，你看，《青春回憶》這種的都能被捧紅，秦氏傳媒雖然據說不屑接這種無內涵的片子，但其實是沒實力吧。而且秦氏志不在此，它有五星級酒店，還有高端房地產，它2000年的時候就已經淨盈利2億左右了，千禧年的兩個億是什麼概念啊老師，而那個時候大陸的娛樂圈遠沒有現在發達，它的傳媒公司根本談不上為集團做多少貢獻，兩億的營業額基本來自于輝景和善淵地產。所以說，秦氏傳媒對于整個秦氏集團來說，就像老師你給我做的龍井蝦仁里的西湖龍井，它作為茶葉，其本身價值毋庸置疑是久負盛名的，不過一旦放入這道菜里，最後也就是變成一坨茶渣，沒人會去吃它，調劑點綴而已。」
水長東正好將盤內的龍井葉子倒進垃圾桶，听得胥克念這麼一分析，手微微一頓，茶葉籽倒也不是，留也不是，又听得以往學生的八卦，端著盤子順嘴來了句︰「乖，這麼大的家業，都留給秦維賢一個人？」
胥克念突然發現，自家老師也是具有八卦之魂的嘛，于是孩子心性起來，無所顧忌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別看秦氏這麼大，其實是秦家跟莊家共有的。」
「唔，這個我知道，莊樺跟秦維賢關系好的很，我在圈里的朋友說，莊樺在秦氏也是有股份的。」
「那是……輝景大酒店以後就是他的。應該吧。我……呃，秦維賢的爺爺是老國//民//黨，蔣公身邊的要員，國//民//黨敗走台灣時接他的飛機都停在機場了，結果秦維賢的爸爸秦伯約出生了，有地位的正室生了一堆女兒，沒地位的小妾卻生了個兒子，秦老爺子非要將兒子接走，結果一進醫院，就被逮起來了。一直在監獄里關到死，秦家的大太太帶著一家子去了台灣，輾轉又到了美國，據說跟秦伯伯也沒什麼聯系，只有秦家的老保姆帶著秦伯約留在大陸，跟莊樺的爹莊幼安，也就在那時候結實。莊家是根正苗紅的工人階級，那時候秦伯伯成分不好，跟老保姆相依為命，誰都能欺負一下子，只有莊幼安對他很是關心，各方面照顧的頗為周到，後來兩人作為知青一起下鄉，莊幼安還救過他一命，文革結束後恢復高考，莊幼安落榜，秦伯伯及第。莊幼安上班掙錢供秦伯伯讀書，為這事兒差點跟老婆離婚，後來趕上改革開放的好時候，秦伯伯創業，生意做大卻一直沒忘莊家的恩情，再後來，莊幼安生了雙胞胎，再加上秦維賢這個獨子，所以秦伯伯搞了三個子公司，三兄弟一人一份，據說都公證過了，那時候是輝景酒店給莊樺，善淵地產給莊燁，秦氏傳媒給秦維賢。要說這老頭子真偏心，自家兒子弄個錢最少的，不過現在莊燁死了……」說到這里，胥克念頗有點不自在，但還是咬了咬牙繼續說︰「莊燁死了，也不知道該怎麼分了。」
「秦伯伯？」水長東好奇的問道︰「你認識他？」
「咳咳……」要說家中長輩，「莊燁」對秦伯約算是印象好的，秦伯約很寵他，並且對爹媽的偏心頗有微詞，總是說莊燁這孩子又聰明又仁厚你們太過忽略他了，所以胥克念剛剛八卦的時候不自覺的就用了以前親昵的稱呼，胥克念喝了口水︰
「我哪兒能認識這麼厲害的人啊，秦伯約讀起來怪怪的，秦伯伯順口點嘛，而且他年紀那麼大，多我這麼個大佷子也不虧。」
「你對秦氏倒很了解嘛，真看不出來。」
胥克念也覺得自己說的太多了，但又無法解釋，只好干巴巴的笑了幾聲︰「秦維賢出名之後家里那點破事兒肯定要被曝出來啦，三流小報上看來的。」
「唔……嗨，光听你胡扯了，說正事兒，就算如你所說，秦氏不如星河專業，但星河那個老總喬桐，口碑極壞，據說他們公司的藝人只有兩種。」
「哪兩種？」
「睡前的和睡後的。」
「嗯？稅前？稅後？是他們的薪水發放方式嗎？」
「睡覺的睡。」
「……這個……」胥克念有他自己的計較，潛規則這種事兒，一定是你請我願的，雖然可能人家拿著片約啊合同啊什麼的相誘惑，那也是當事人自己把持不住，他就不相信，自己就不屈服，喬桐還能霸王硬上弓？秦氏傳媒，他是真不想去，面對故人舊事，秦維賢啦，莊爸莊媽啦，秦伯伯啦，莊樺啦，這些人都會讓他分心。而且就算從事業發展本身考量，秦氏傳媒也的確不如星河，這年頭，要的就是專業啊！
「老師，我還是想去星河，你放心，如果喬桐……不對啊，喬桐對男的也有興趣嗎？！」
「都說了對于他來說只有睡前的和睡後的，睡前的，是新員工，睡後的，捧不捧還得看喬大爺開心，而且，喬桐只需要好看！性別屬于細節問題，喬大少一般都略過。」
「……但是我是真不喜歡秦氏傳媒，這樣吧，我去星河，如果他敢有不軌，我就辭職，你看……」胥克念拿著兩份合同，驚喜的發現天助他也︰
「秦氏傳媒一簽就是五年，他們估計也就會下一兩年功夫包裝我，如果成功，那是最好，如果不成功，五年之後我都24了，在圈子里，估計算是老成渣的新人了，但星河只跟我簽兩年，就算冷藏，也就是兩年的事兒，兩年之後，我還是一條好漢！」
水長東不知道胥克念為什麼不喜歡秦氏傳媒，明明剛才一副興致勃勃如數家珍的樣子，不過既然是小孩兒的堅持，他也不好說什麼，搖了搖頭，終于將盤子里的茶葉倒進垃圾桶，嘆了口氣道︰
「好吧，你自己決定，我就給個建議，若是受了欺負，一定要告訴我，別自己扛著，曉得嗎？社會艱險，不如校園單純，可以的話，真不希望你去面對社會的那些陰暗復雜。」
「嗯！我曉得啦，那我就簽星河咯。」
「行，簽吧。」
隔天胥克念回絕了秦氏傳媒，自己拿著合同，跑去星河娛樂，前台小姐看了看合同，直接跟他道︰「胥克念是吧？喬總說要是你來就直接上頂樓他辦公室找他。」
「哦，謝謝。」胥克念鞠了一躬，又甜甜的笑了一下，等電梯去了。
「喂喂看到沒，就是那個演《青春回憶》里那個死備胎的……」
果然！！！胥克念拍的時候就想到會有人在他後背如此指點，沒想到居然這麼快。
「什麼死備胎，人家叫晏清都好不好！哼，我要是女主角，我才不會選擇安若谷呢，哪兒有晏清都那麼帥，那麼優秀……」
「他還優秀？最後差點把男女主角虐成渣啊！！」
「那有什麼，開始的時候女主角還不是虐我們家小清都來著？清都從地上撿起巧克力含含糊糊的說‘喂狗的’真是太讓人絕望了啊啊啊啊……」
「是呀是呀，我也喜歡晏清都，本來就是嘛，女主角開始無視備胎利用備胎，還跟備胎說神馬‘如果我沒人要，你就娶我好不好？’這種話也有臉說，當我們清都是垃圾桶嘛？！最後也不能叫變壞，只是不聖父了而已啊！」
「嗯嗯嗯，壞男人神馬的最有愛了……」
胥克念听著幾個姑娘湊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討論，唔，除了第一句略讓人不爽之外，其余的都挺滿意，胥克念站在電梯里笑的特別開心。
等到總裁辦的秘書小姐打過電話直接讓他進喬桐辦公室，而他依言進入之後，他就笑不出來了。
《青春回憶》的女主角，蘇桃之小姐，正衣衫不整的騎在衣冠楚楚的喬桐身上，面色//潮//紅，鳳眼流波，可憐的清純的不諳世事的連愛情動作片都很少看的小處//男胥克念同志，哪兒經受過這種現場版的沖擊，直接用合同捂住臉，叫了一聲︰
「啊啊啊，我什麼都沒看見！！我出去了，再見！」
「站住！！」胥克念雖然看不見，但還是听見了悉悉索索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傳來喬桐吊兒郎當的聲音︰「行了，拿下來吧。」
胥克念用合同一點一點的移下來，喬桐好笑的看著他露出一個眼，正是有著棕色小痣的那只眼楮，小心翼翼的看著已經恢復正常的蘇桃之，這才將合同拿下來，但目光還是有些呆滯。喬桐稍微慚愧的咳了一聲，自己該不是嚇到他了吧，于是只好出聲道︰「傻了？」沒有反應，于是又喊了一聲︰
「胥克念！！」
「到！！！！！」胥克念鏗鏘有力的回答。
「噗……」連蘇桃之都忍不住笑了，走到他面前，用手拍了拍他的臉︰「小弟弟，這是作為星河員工的第一課，以後你會習慣的？!」說完搖曳生姿的走出辦公室，留下一屋子的香水味兒。
「剛才嚇傻了？如果我說，你也要這樣伺候我，要不然我就冷藏你，你會怎麼樣？」
胥克念真是太慶幸了，自己沒有手賤迅速的把合同交出去，听到這句話，直接轉身欲走，喬桐個高腿長，幾步沖過來直接將他往懷里一摟︰「哎呦哎呦，這麼不經逗。」
「你剛才明明說的很嚴肅！」胥克念擰著眉頭不滿道。
「好啦好啦，什麼人是拿來睡的，什麼人是拿來掙錢的，我還是拎得清的，你放心，我不踫你。」
胥克念看著兩只胳膊完全圈住自己的喬桐︰「喬總，你不覺得你說話很沒說服力嘛？」
「OK,OK,OK……」喬桐松開胥克念，兩手做投降狀，「一個小玩笑，不要介意，來，合同我看看。」說罷就要那胥克念手里的合同。
胥克念拽著合同不撒手，喬桐一點一點的拽，拽到最後胥克念只剩下一個角了，眼神絕望又可憐，但還是死攥著不想松手。胥克念總覺得，如果簽了星河，自己就要告別處//男之身了。
「行了行了，不跟你說了嗎，逗你玩兒的，你放心，你是要被我培養成影帝和搖錢樹的，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我老師說，公司的員工，你只分睡前的，和睡後的。」
「你是屬于睡前的，我保證，行了吧？」
「是因為我是新員工來不及睡嘛？」胥克念惡狠狠的盯著他，一副貞潔烈受的樣子。
「……」喬桐都無語了，想了想又開始逗弄他︰「你就這麼急著想讓我睡？」
「你……我……我不干了……」
「沒勁，沒意思，你放心了，我不會動你的，你太純淨，不是我的菜。」
「真的？」
「真的！」
胥克念猛的奪過合同，從書桌上抽出一只鉛筆，在合同的附則那里加了一條︰「喬桐不得以任何理由對員工胥克念進行猥瑣性//騷擾。否則胥克念可主動辭職，且不用進行任何違約賠償。」完了之後遞給喬彤一支黑色的筆︰「描一遍，然後在這地方摁個手印！」
「……幼稚！」喬桐接過合同和筆，「喲，小念字寫的不錯嘛，又灑月兌又大氣，真好，一筆好字也會給藝人加分那！」唰唰唰幾筆描清楚後，果然毫不含糊的摁了手印。
復印後蓋上章交還給胥克念一份︰「行了吧？」
胥克念仔細看了看，這才點了點頭︰「喬總，那……那我先回去了。」
喬桐一手握住胥克念的手，將其往自己腰上帶，另一只模著他的臉︰「這就走啦，你個沒良心的。」說罷嘴巴就要往前湊，胥克念趕緊用合同擋住他的臉︰「喂喂，剛簽的合同你忘啦？！」
「沒啊。我沒‘猥瑣性’//騷擾你啊」喬桐著重強調了「猥瑣」兩個字。
「這還叫沒有？」
「握手禮和貼面禮，都是現代社會很重要的社交禮儀，你要好好學習！」喬桐嚴肅的不得了，好像做出剛才那種禽獸行為的是另一個人而已。
「你……」胥克念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第一課，永遠不要相信這個圈子里的任何人，任何話，要永遠記住，你，跟這個圈子的所有人，都只是一個演員。有人扮演端莊影後，有人扮演知名導演，有人扮演金牌經紀人，而我，也不過是扮演了所謂的‘造星大神’喬桐。維系這些‘演員’之間友誼的，永遠只有利益，那些親密友善，不過是利益這個核心價值里的附屬品。而你，影帝之行，始于足下，從現在開始，你接到的步入職場後第一個劇本，就是積聰明仁厚積極向上的娛樂圈新星胥克念。明白了嗎？」
這樣認真而正經的喬桐，胥克念從未見過，在愣神之中，似乎又有點明白，為什麼娛樂圈水深至此，星光璀璨如過江之卿，沒有什麼經久不衰，沒有什麼花開不敗，但大陸娛樂圈前十年後十年，一直被冠以「造星大神」而成為娛樂圈不朽傳奇的，卻唯有眼前的這個喬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