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大多數人一樣,季良也是一旦新奇物件到手,便會產生一種恨不得立刻放下一切去研究的沖動。
和試圖整理挖掘《甲骨文字典》中的符文秘密比起來,無論是參觀哨站的貨物展區、還是去鷹巢酒吧小酌片刻,又或跟哨站的官兵一起共進新年晚餐,都顯得沒什麼趣味了。
所以盡管季良用理智說服了自己,努力的去享受生活,但心境的變化、依舊令他不自覺的以相對苛責的目光來審視所接觸的一切,如此一來,感覺乏善可陳也就不算奇怪了。
出于吃人嘴短的心思,季良後來又給韋清打了個電話,一起說了會兒話。果然像他預料的那樣,同一個雇主,有給了他們一個報酬豐厚的新任務,就是任務有點趕,明天就得出發。
「一環接一環,中途不給休整準備的時間,果然是典型的坑爹手法。」季良心中已經篤定雇佣韋清他們的沒安好心,如今所差的就剩如何提醒韋清小心。
說的再婉轉,韋清恐怕也很容易關聯到《甲骨文字典》上,畢竟要做到這點,但凡有些邏輯思維就能做到,身為一名獵人,這點警惕心韋清肯定有。
思忖一番,季良拿定主意,裝作有些愣頭愣腦,問起了新任務的種種事情。從職業角度講,任務在未完成之前,獵人又或冒險者會注意保密,口風都很嚴,但季良之前挖空心思討好韋清,讓韋清對其印象不錯,另外就是兩人沒有利益沖突,所以韋清也沒介意,簡單的透露了兩句。
季良早做好了撒謊的準備,接住這話茬開始演戲,先是狀似回憶,後來有帶那麼幾分語焉不詳的說︰他的同學兼死黨金滿倉的哥哥金滿棟,因為冒險時錯估形勢、不幸身亡,其所參與的任務的情況好像跟韋清說的很類似。
韋清果然用了心,追問細節,季良早有月復案,他雖然沒參與過冒險任務,但為了了解這個時代、這個世界,也為了向先輩學習,平時沒少翻看任務存檔,說起來自然頭頭是道,並且季良沒有賣弄聰明,在某些地方故意含糊帶過,因為畢竟是听人口傳,如果真搞的如身臨其境、親眼目睹,反而顯得虛假。
在季良看來,人最怕的就是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毫無所覺、毫無準備,被突發性的襲擊直接陷于極度被動的狀態。但凡有了警惕心,哪怕不增添任何準備,情況也會大不相同。
季良也不曉得他這番旁敲側擊、韋清能听進去幾分,他的要求不高,只要韋清能因為他的這番謊言而有一定的觸動,關鍵時刻提醒下她的隊友,那麼他的目的就基本達到了。
跟韋清再度分開時間已經不早,季良特意找到精英議會的值星官,詢問了整個團隊成員的情況、確認都正常之後,這才回寢室休息。
第二天,新的一年的第一個清晨,天氣不錯,不是特別冷,風也不大,當然,這是地面,在空中,風速還是相當可觀的。
冬令營的學生們第一次登上了飛空艇,俯瞰這冰雪的世界,這種機會相對稀有,連11年級的監護者們,也只有個別的以前搭乘過,這回也算是沾了光,大家興致都很不錯。
北安沒有齊柏林號那樣的大家伙,這次游覽是借用商盟的飛空艇,載重有限,冬令營的學生們只能是分批次等艇游覽。另外,像這種級別的飛空艇,出于安全考量,一般都是在雲層以下飛行,相對高度也就200多米,不過這比乘坐飛機隔著小小機窗看外面的景色更有臨場感,宛如在艦船上乘風破浪,清晰的感覺到撲面而來的風,視野自由而廣闊,季良的興致還是不錯的。
「季良,進來喝杯熱茶。」白雪笑著在艙門口招呼。
作為追日者小組的監護者,並且曾擔任二中潛能杯時的評委,白雪可以說是到目前為止,給季良存在感最強的一位高校老師。或許是因為其戰職的關系,在白雪身上,季良絲毫體會不到指手畫腳的那種強勢,她表達關注的方式,大都是典型的保姆式,噓寒問暖,即便是立場鮮明的贊揚或批評,也都比較婉轉,並不讓人覺得刺耳。
自從精英議會成立以來,白雪也理所當然的成了團隊監護者之一,或許是因為精英議會平時表現杰出,確實省心省力,這些天見到白雪,季良總是見她笑意瑩然,沒有特別的贊揚,但看向他的眼神中卻清晰無誤的透著肯定和鼓勵。
這飛空艇的艙體與航船有幾分相似,艙室在甲板以下,不算大,有固定的建議桌凳,看起來是專供人小坐休憩或用餐的。季良進來時,看到齊歌、李樂樂、董昭娣她們都在,女生對甲板觀風的興致差些,眺望了十分鐘不到,就大都進了艙室,像現在這樣,喝著熱茶,聊著天,時不時透過窗口向外邊看看,一個多小時的游覽行程,對她們而言似乎有些長。
「嗯,聞起來就清香撲鼻。」白雪給季良倒茶時,季良禮貌性的贊了一句。
白雪笑道︰「放了一些藥草,稍微有些苦澀,不過暖肚子。」
「謝謝。」季良跟白雪寒暄的時候,目光卻已不經意的落在了墨顏身上,很多人畏其如蛇蠍,而墨顏也確實不太合群,獨自站在大窗前,安靜、空靈、且顯得有些寂寞。
跟白雪做了個眼神交流,季良伸手指了指墨顏所在的位置,白雪會意的笑笑,低聲道︰「努力喲。」
季良沒多解釋什麼,端著茶杯走了過去。「嗨!」
墨顏沒有回頭,也沒有吱聲,依舊隔著窗眺望著山野的景色。
季良早已習慣墨顏的這種態度,他知道這並非是她有意冷落,不過這種反應說明墨顏不怎麼開心倒也是真的。
當著真人不說假話,季良清楚墨顏跟李樂樂她們確實談不到一塊兒,她有興趣的事物很有限,其中既不包括八卦,也不包括家長里短的尋常話題,更重要的是墨顏沒有遷就誰的習慣,這就造成了大多數學生能跟她談的話題實在不多,同時還得有隨時被尷尬的晾在當場的心理準備。
「要不要來杯茶?」
墨顏微微扭頭,眼神在季良手中裊裊升騰著熱氣的茶水上瞟了一下,又與季良的視線踫了一下,遂轉頭繼續看著窗外。輕聲道︰「最近太順遂了?一貫的警惕性呢?這茶的氣味並不單純。」
「哦,是藥草,暖肚的。」
墨顏又不吱聲了。過了半晌,才道︰「是不是覺得我很難處,得刻意留神,遠不似跟劉筎相處時愉快輕松?」
季良呲牙一笑,「這才是我所熟悉的墨顏,沒什麼不可以坦誠直言的,包括對在意的人的感覺。喜歡又怎樣?難以維系離開又怎樣?我就是這樣的。」
「這是你替我發出的性格宣言,還是借機想表達些什麼?」
「都有,既然你有些憂慮,我想還是說出來更好一些。墨顏,我跟你接觸,並沒有勉強自己,因為我自認為比別人了解你,因為我能從你身上看到一些讓我極為在意的閃光,因為我是季良,而不是其他某個同學。」
墨顏臉頰顯出一絲紅暈,白了季良一眼,繼續看窗外景致。
「看,我就說,有些感覺說不得,半個字都顯多。」
墨顏佯裝惱怒的狠狠瞪了季良一眼,嘴角卻在不覺間微微翹起,這些天在她腦海里頻繁出沒的劉筎的身影,漸淡漸消散。她心想︰「季良說的對,他是季良,不是其他的某個同學……」
「季良同學,來一下,有些緊急事情要跟你說。」
季良尋聲望去,白雪在那里一臉歉意的招手。
向墨顏微笑頷首,季良行了過去。
「我們得單獨談談。」白雪說著掃視了下艙室。
季良放下茶杯,跟隨白雪來到甲板偏僻的一側,附近沒人有,最近的也在斜對面靠近艇首的位置,中間有設備儀器和相關的艙室擋著。
「白老師,是什麼事情?」季良到現在都沒想通是什麼事需要以這樣一種方式來談,警惕心不覺間有所增加。
「是關于你的表現。」
「……?」季良听的一頭霧水。正要問,手機鈴聲響起,是白雪的。
白雪抱歉的沖季良笑笑,「稍等。」說著,便當著季良的面拿出了手機,看了看上邊的來電顯示,然後摁下了接听鍵。
「嗯,好的,知道了。正要跟季良談這事呢。明白,放心吧。」
就是這麼幾句,白雪便掛了電話,一邊從容收起來,一邊沖季良又笑笑︰「這不,又來電催了,就是我要跟你談的事情,是好事。」
就在白雪說話間,季良突然生出危險直覺,強烈到讓他毛骨悚然的那種,意識到情況有異,想要做出反應,卻仍是晚了,白雪伸右手,沖著他的身體虛虛一推,登時,暖融融的感覺變成了蔓延的酥麻之力,迅速散向四肢,侵襲大腦,讓他腿腳發軟、眼前發黑。
「早一點結束痛苦,對你來說是好事。」白雪這樣說著,動作沒有任何遲疑,跨步過去卡住季良的脖子一帶、一推、一甩,季良便直接從甲板上飛離出艇舷,向下直墜而去。
白雪此時並不知道,若非是接到那個電話、獲得確切指令、才對季良起了殺心,以季良強悍的危險直覺,她未必就能如此順利的達成目的。
深深的做了幾次呼吸,白雪好整以暇的邁著步重新進了艙室。「季良呢?見沒?說是接個電話,嫌甲板上風大,怎麼就沒影了?」
墨顏的緩緩的轉過身,目光凜冽如冰的直刺過來。
白雪和這目光一接觸,心下已是一片冰寒,尚未等她有所動作,墨顏已經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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